◎怎么会有死亡呢?◎

  掠夺者趾高气扬地跳出来,又灰溜溜地败走。

  卡罗尔没当回事,压着安妮塔剥夺了自己的漂浮咒,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找人复制咒语,很快就凭借自己的“热情友好”再次找到了合作伙伴。

  为了防止再有意外,卡罗尔让安妮塔先复制的第十条,看着她开始腾空后示意斯内普去复制,但斯内普这次强硬地拒绝了她的安排。

  “收敛一下你高尚无私、无处挥洒的牺牲和奉献欲望,你想当基督,我可不想当门徒。”在击败波特后,他糟糕的情绪迟迟没有恢复过来,语气尖锐又暴躁,“管好自己,少替别人操心!”

  又开始口不择言了。

  卡罗尔看着完全处于应激状态下的斯内普,忽然想起了自家那只野生猫头鹰伊洛拉,每次几天不回家,它就会气得羽毛炸开,追着她又啄又打。

  她当然不会生气,因为她知道它只是太想念她了。

  所以她现在也不会生气,她知道斯内普只是在惊慌和害怕,或许还有些自责。

  由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卡罗尔研究过很多心理与梦境相关的书籍,她知道很多从来没被温柔对待过的人会变得格外的敏感,从小到大的创伤强化了他们在负面情绪上的感受,那些在旁人看来微小的事情,可以轻易刺激他们触发自己的保护机制,使他们爆发出强烈的攻击性。

  他当下所发泄的情绪,不仅仅是针对掠夺者,而是他一直以来在暴力伤害中积攒的所有愤怒和恐慌的总和。他每一次受到伤害,都会在潜意识中撕裂所有看似早已愈合的伤口。

  然而即便如此,处于崩溃状态下的斯内普所表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把自己变得更加面目可憎,借此推开身边的人,获得可以让他躲藏和自我修复的安全距离。

  事实上,更多的人会转而对弱小的人施暴来满足自己的安全感。

  他在失控中也在尽力地控制着自己。卡罗尔觉得,这对一个没有机会学习如何善待别人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面对烦躁不安的斯内普,卡罗尔没有试图去温柔地宽慰他。

  她心平气和地说:“我确实习惯当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这是我的性格,有时难免会给人自以为是的感觉。如果这让你感到了压力,我对你道歉。我知道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的漂浮咒给了安妮塔,我的处境比你更不安全,所以才想让我先走。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感谢你的心意,不过你不恰当的说话方式和激烈的语气还是会让我稍微有些不太好受。我会忘记它们,当然如果你能在冷静下来后和我道歉,我想我会忘得更快一点。”

  斯内普怔住。

  他其实怒火未平,想要继续迁怒地说“你在自说自话什么?”、“你以为你对我很了解吗?”,可是在脱口之前,他竟然把这些话咽回去了。

  他看到面前漂亮得很有距离感的女孩冲他露出温和的微笑,用仿佛永远都不会被动摇的冷静声音说:“那我先上去了。希望你能用这点时间消化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知道这很难,但如果把失控的情绪当成阻挡你前行的怪兽,既然你能如此天才地发明出神锋无影重伤你的敌人,我相信你自然也能找到完美的方法击败它。”

  听到“神锋无影”,斯内普下意识地捏紧了魔杖。

  卡罗尔微微颔首,“再见,西弗勒斯。我在上面等你。”

  她复制了咒语,在斯内普目光复杂的注视中向上升去。

  第五层除了安妮塔,还有零散几个人已经站在了上面。

  第四层有三百多个人,卡罗尔估计能到达这一层的人应该在两百左右。但最后一层只需要十个获胜者,那么这层应该会增加难度把他们的人数砍掉一半以上。

  这一关大概是不太好过的。

  安妮塔看到卡罗尔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既没有问她怎么这么慢,也没有问斯内普的情况,显得非常寡言鲜语。

  卡罗尔没有对自己的队友厚此薄彼,关切地问:“刚刚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治疗吗?”

  安妮塔摇头。

  抛开符合正常人际交往惯例的社交辞令,卡罗尔其实不太擅长、也并不喜欢主动和人拉近距离,见安妮塔似乎没有交谈的兴趣,她便愉快地闭上了嘴巴。

  安妮塔却冷不丁冒了句话:“布莱克的那句话也不无道理。”

  卡罗尔望了她一眼,“哪句?”

  “他熟练使用黑魔法。”

  “嗯。”

  “你也猜到神锋无影是他发明的了。”

  “这不难看出来。”

  “你不对此感到担心吗?”安妮塔轻声说,“他几乎杀了一个人——不知道布莱克能不能侥幸把波特救回来。但很明显,他确实是抱着这个意图发明出来的咒语,并且在刚刚抱着同样的意图使用了它。”

  卡罗尔微微沉吟,然后用不怎么当回事的口吻说:“我知道,但这没什么。”

  “你说——没什么?”安妮塔稍稍提高了音量。

  “至少在这儿,我觉得这没什么。”

  卡罗尔的目光扫过阴森森的看台上影影绰绰的观众,扫过场上面露戒备和敌意的选手,最后仰头盯着穹顶上的那一点忽明忽暗的光——她快要够着它了。

  “在这个地方,不管他是对谁心怀怨怼,对谁恨之入骨,不管他是否真的想要把谁折磨千百遍,用最残酷的方式置人于死地,都没关系。因为——这只是霍格沃茨角斗场。”

  这只是一个梦。

  卡罗尔淡淡地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判定他有罪。”

  就算这个梦折射着斯内普的潜意识又怎么样,他在梦里对某些人有多么刻毒的恶意,多么不堪地丑化他们,贬低他们,哪怕是把他们都剁成肉酱夹馅饼吃,也只能代表他对他们实在恨得透顶。

  但在现实里,至少卡罗尔没有接收过一个被神锋无影伤害的患者。

  安妮塔语气尖锐地说:“你的意思是,在不受法律约束和道德谴责的地方,就算一个人再龌龊,再阴暗,就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就算一旦有机会他一定会把所有恶性付诸于实践,只要他在脱离这个地方后伪装得足够正派,都是可以宽容的?”

  卡罗尔没有跟着她的步调走,冷静地说:“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角斗场只可能存在于这,你不能用一个虚拟的推论来定性一个现实的人。能为现实的人定论好坏的,只有现实发生的事。”

  顿了顿,她本来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不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但它们最多只构成了一部分的他,一个切面的瑕疵并不意味着整颗宝石都将黯淡无光。圣人存在于神话,我们都只是摇摆于现实光影中的普通人。”

  “宝石?”安妮塔表情扭曲了一瞬,用近乎惊诧,又带着点好笑,但更多的是嫌恶的口吻重复这个词,像在嗤笑卡罗尔用了一个多么蹩脚的比喻。

  隐含机锋的对话在这稍稍停了一会。

  安妮塔静静地看着卡罗尔,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她迟缓地问:“你是卡罗尔·弗洛加特?”

  卡罗尔回望着她,并没有对这个突兀的问题感到奇怪,反而早有预料般地从容回答:“我是。”

  “你是安妮塔·艾瑟尔吗?”她轻巧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安妮塔面无表情。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颤动,空气变得凝滞,浸透着淡淡寒意。四面看台上的无数目光仿佛化为了实质,横纵交错成细密的蛛网,将站在场地中央的卡罗尔牢牢捕获。

  她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安妮塔微微转过头,说:“他来了。”

  紧迫的气氛像是卡罗尔的错觉,随着斯内普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而散去。

  斯内普在卡罗尔身边站定,卡罗尔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后者僵硬地点了下头。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每个人似乎都在神游,但每个人都在想着不同的事。

  斯内普抬眼又垂下,反复数次后,他瞥了下安妮塔,迟疑了一会,身体微微侧向卡罗尔。

  “抱歉。”他用很小的声音说,语速很快,并不是因为他想含糊其辞,只是由于紧张和窘迫而显得有些气短,“——为我刚才的话。”

  卡罗尔暗自忍笑,像对接头暗号,也小小声地说:“我接受。”

  斯内普的嘴角松弛下来,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纹路。

  这点小小的放松使他身上终于有了些微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

  然而轻松的氛围在这个险恶的环境里只能短暂存在一会,幽幽响在耳边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立刻紧绷了起来。

  “孩子们,你们好。”拥有温和嗓音的女人轻柔地说,语气充满了怜悯和慈爱,“看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暴力争斗,也不喜欢在我的视线里出现可怕的流血和死亡。我一直希望选拔人才的方式能更和平一些,明明可以用更简单的手段解决问题,为什么总要将事情变得复杂化呢?”

  波莫纳·斯普劳特,一位乐观而富有同情心的朴实女巫,长期与植物打交道让她的心思简单直白,喜恶十分鲜明。

  看起来终于出现了一位对他们态度友好的主持人,很多人的表情变化显示着他们对这一层的比赛有了好的期待。

  卡罗尔却提起了心。

  倒不是对斯普劳特有什么偏见,主要是她不太相信在这个把一切现实阴影都放大的梦境里,看起来平等地讨厌每个人的斯内普会对斯普劳特没有偏见。

  斯普劳特含笑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种了一些月轮花,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只要谁能替我摘一朵回来,就算你过关。”

  果然。

  卡罗尔平静地想。

  她就知道斯内普是不会轻易放过别人以及他自己的。

  月轮花,一种盛开时非常艳丽的花朵,会散发出迷人的芳香,吸引着人和动物的靠近。它的药用价值也很高,花瓣是各种高级□□、高级镇定剂的主药材,茎叶则可以制作成能腐蚀钢铁石头的强烈腐蚀药剂。

  然而,美丽的事物总是携带着危险的。

  月轮花的香味会使闻到的人产生幻觉,一旦靠近触碰到它的花瓣,它蜷缩的枝叶就会立刻像西部牛仔扔出去的套圈一样,把人牢牢的捆缚住,然后分泌出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把人慢慢地消化吸收掉。

  在这个过程中,它的猎物始终都会陷在自己的幻觉中,不会感到任何痛苦,自然也不会挣扎,而是无知无觉地腐烂,成为它的养料。

  场上陷入死寂。

  有人小声问:“不是说……不喜欢看到流血和死亡吗?”

  “怎么会有死亡呢?”斯普劳特虽然上了年纪,说话时的语气却带着天真,“那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啊。”

  卡罗尔:“……”

  虽然稍微往奇怪的方向歪曲了一些,但这种思维方式也确实带着斯普劳特的风格。

  斯普劳特愉快道:“而且我说的是不喜欢它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只要我看不到不就好了。”

  卡罗尔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她开口问:“月轮花种在哪?”

  “当然是在地上。”

  所有人不由地低头。

  每升上一层后,他们的脚下都会被彻底的黑暗给吞没,但此时地板变得透明,底下看台周边的光又一圈一圈的亮了起来,里面没有了观众,取代他们的是一个个毫无生气的稻草人。在目光所及的尽头,他们最开始进行角斗的地方,肉眼看着像是铺上了一层色彩鲜艳的织花地毯,但这只是距离太远的视觉欺骗,真正遮盖了整个地面的是月轮花。

  现实里的月轮花要是也那么好种就好了。

  卡罗尔忍不住有些眼馋。

  圣芒戈每次采购花瓣的成本还是挺高昂的。

  斯普劳特温柔催促:“去吧,孩子们。切记不要损伤了珍贵的花朵,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

  去?

  怎么去?

  众人试探着走到场地的边缘,发现这层的地面并没有与四周的墙壁相连,而是一圈没有阻隔的空隙。

  难道要跳下去?

  在第三层的时候,他们距离地面的高度大概还是两百英尺,但来到第五层后,他们的高度将近有五百英尺,真跳下去月轮花肯定会感谢选手为它们省了消化分解的功夫,直接从人体变成了散碎的肥料。

  那要怎么下去?

  卡罗尔晃了晃魔杖,感叹:“果然所有咒语的起源是漂浮咒。”

  斯内普皱眉:“这个高度,要持续精准操控漂浮咒才能保证安全落地。”

  “恐怕难度不仅在于此。”

  斯内普顺着卡罗尔的目光看向环形看台里竖着的稻草人,明明没有五官,它们却好像在阴沉沉地窥视着每个人。

  卡罗尔叹气:“我们不是花圃的主人,而是被驱赶的鸟雀。”

  话不多说,卡罗尔挥动魔杖割了几片外套上布料,折叠了几层后当作简易的防护面罩缠住了自己的口鼻,跟着严严实实地裹住了手。

  她看了眼安妮塔,问:“你是等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下去?我可以多摘一朵给你。”

  安妮塔语气淡淡:“我也下去。”

  卡罗尔看向斯内普,后者露出了“你敢对我问这个问题我就把你一脚踹下去”的狰狞表情。

  她轻笑,甩了甩魔杖,“那就走吧。”

  三人同时一跃而下。

  施展漂浮咒后是可以用魔杖操控悬浮物体的重力和方向的,但这属于大部分巫师不会特意练习的精细操作,而且操控自己要比操控物体难得多。

  幸而他们三个人对于这项技巧并不生疏,都能做到一边不急不缓地向下落,一边灵活地躲避从看台上射出来的咒语。

  最不容易的其实是小心头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选手被上面掉下来的人砸中,两个人尖叫着一起坠落。

  怪倒霉的。

  ——斯内普想砸死的其实是掠夺者吧。

  约莫花了五分钟,三个人终于轻飘飘地落地了。

  他们小心地挑选了相隔有些距离的几处狭窄空地,以免踩到枝叶惊动了月轮花。

  月轮花的枝干很长,连带花株,足有将近七十英寸,卡罗尔一落下来,眼前就被密密麻麻仿佛绳索缠绕在一起的绿色藤蔓挡住,看不见斯内普和安妮塔的身影。

  她用很轻的力道小心地呼吸,以免不小心吸入月轮花的香气。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选中了一株周围最开阔的月轮花,一点一点地缓步靠近它,然后挥动魔杖,精准释放了一个切割咒,避开所有的茎叶,用手轻轻接住了掉下来的花朵。花朵上有着半弯的纹路,正像一轮弯月。

  心里轻吁了口气,卡罗尔用布片变形了个简易的匣子,把花装了进去,随即捧着匣子准备去找另外两个人。

  她抬脚小心翼翼地绕过一片花丛,不料另一面刚好也转过来一个人,差点和她相撞。两人都急忙后退了一步。

  卡罗尔抬头,对面的人也蒙着半张脸,

  可她依旧认出了那人。

  像是直觉,又像是本能。

  她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匣子。

  “雷古勒斯!”

  带着恍惚的轻颤,将近十八年不曾唤起的名字被她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在文案上标注,但是我真的万分讨厌剧透,只要标注了必然会剧透,一剧透我就半点都不想写了。

  可我又担心触到某些人的雷点,又挨骂。

  就算担心,我还是坚持写了——

  是的,斯内普的白月光是莉莉,卡罗尔的意难平是雷古勒斯。

  一人有一个心结,这才叫公平嘛,对不对?

  当然他们的余生最爱肯定都是彼此啦,不过在遇到对方之前,他们也都是有自己故事的人。

  再说,在我的所有HP同人里,必须都是姓布莱克的做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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