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特殊潮汐【完结番外】>第60章 番外、我在时间的尽头等你

  那场祸及深远的大疫将将结束的那个月,司家上下也没能幸免,陆陆续续病倒。

  司沈然是全家第一个倒下的人,他从外地出差回来后就倒下了。

  原本陆小屿要和他一起出差,司沈然怕他在外地被感染,没有让他跟着,只身一人前往。

  回来的路上司沈然就感觉不大舒服,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到家一测体温,已经近39度了。

  他担心传染给其他人,搬去了客房住。

  紧接着司机和文姨、探视时没戴口罩的司父也跟着倒下,再接下来几个轮班的钟点工人也病倒告假,最后司家上下就只剩下陆小屿和司母沈婉如两人毫无症状。

  沈婉如从小到大没照顾过人,在娘家时就是备受宠爱的老幺,婚后不必说,俩孩子都是家里阿姨照顾着长大。

  但所有人都病倒,也只能让金贵的设计师之手拿起家务活什,学着照顾一大家子。

  好在陆小屿会做饭,每日给一家子人做好饭后,戴上口罩负责照看司沈然。

  家庭医生来看过,众人的症状各有不同,都不算特别严重,吃了特效药,让每日多喝水多休息,再烧起来了就吃退烧药。

  司沈然反复高烧三日,终于也捱了过去。只是咳得非常厉害,平常说话是温雅的嗓音已变成了粗哑的公鸭叫,索性闭嘴,能不开口就不说话。听见有人推开客房的门,他总是第一时间戴上口罩,陆小屿想多留一会儿就摇头,挥手示意他快快出去,不要被他传染了。

  弄得陆小屿好一阵失落,毕竟司沈然看上去那么难受,他想静静地抱着他,也许能给他些安慰。

  文姨症状最轻,烧了几日后迅速好转,拖着病体接过了陆小屿做饭的活。

  因为陆小屿也病了。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喉咙火烧火燎,嗓子眼儿疼得像长满了溃疡,难受得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抱着被子埋起头,烧得神志不清。

  让他吃退烧药还不大肯,说喝水都觉得喉咙眼疼。

  文姨给司沈然送饭时,司沈然见换了人,问陆小屿呢,文姨跟他简单说了情况,司沈然当即回了卧室,哄着陆小屿屿好说歹说吃了药。

  可他的温度却一直居高不下,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开始说胡话。

  司沈然大病初愈,拖着虚弱的的身体照顾他,给他打了温水擦拭身体物理降温,晚上睡觉隔两个小时就起来给他测体温,折腾了几日,温度终于降了下去。

  陆小屿好起来的时候,已近春节,海市下起了大雪。有天早晨醒来,症状奇迹般消失大半,只有喉咙还有些疼。

  司沈然不在身边,被窝里一如既往还留有余温。

  细碎的风雪声从阳台那边传进屋里,带起一阵寒意。

  玻璃门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陆小屿披上床尾凳上放着的珊瑚绒袍子,拉开了阳台前的落地窗帘。

  年前阳台封了窗,玻璃门都关上了,司沈然穿着同款珊瑚绒家居服,看着庭院。

  “司沈然,”陆小屿打开阳台门跨出去,揉揉眼睛,还有些困顿,“你不冷吗?”

  阳台有取暖器,虽然温度没有室内高,辐射范围也暖烘烘的,司沈然转过身来,看到他很惊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小屿,你怎么出来了。”司沈然声音依然有些哑,他几步上前,将人一把搂住进了屋子,“外头不够暖和,别出来了。”

  陆小屿环着他的腰,没好利索的身体被阳台风一吹,冷得直发晕,他嘟囔道,“可是你也在外面。”

  “好,我不出去了。”司沈然抱着他钻进被窝,躺下来将人搂在怀里,顺带着咳了两声,方才他开窗透了会儿气,这会儿冷热交替,气管遭受不住,咳得停不下来。

  早上文姨过来温上了小吊梨汤,温在恒温煮锅里。

  陆小屿听他咳得厉害,伸手给他拍背也止不住,爬起来给他倒了一碗,司沈然靠着床头喝了大半,咳嗽才好了些。

  陆小屿怕冷,屋子里暖气开得太高,司沈然又见外头下雪,想出去透透气。不曾想这冷风吹留下了小毛病,司沈然还没怎么在意。

  直至多年后,暮年时病痛来袭,这陈年老毛病给病魔添了把柴火,司沈然倒下后再没能起来。

  陆小屿让人扶着到病房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身上连了许多仪器,还戴了呼吸面罩,虚弱得几乎整日都在睡,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看见陆小屿时,他睁大了双眼,陆小屿眼里泪水着打转,朝他伸出了手,司沈然握得很紧,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望向那清澈一如既往的眼睛。

  “小屿,别哭。”司沈然另一只手输着液,吃力地抬起,轻轻擦拭着他的眼角。

  陆小屿腿脚也不太好了,他坐在床边,想靠在他怀中却担心又会压到各种维持他生命的线,司沈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他拉入怀中,像无数次深夜里揽他入怀,相依偎着,他伸手最后一次抚摸陆小屿的苍苍银发,声音越来越低,“小屿,别难过,我在时间的尽头等你。”

  那晚上陆小屿沉入深海般的梦境,再没醒来。

  他在无光无声的黑暗里走着,没有方向,失去重力,在一条仅能感知到时间流逝的路上走了不知多久。他想哼哼几声,让自己不那么孤独,但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只有永恒的黑夜如影相随。

  这场噩梦漫长得令人绝望,时间像遗忘之海,反复冲刷洗去记忆,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失去所有五感,只有麻木地,如机械般朝着时间的指向走,直至时间的指向也消失,只剩漫无边际的黑暗。

  他绝望得闭上了眼,然而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永恒不变。

  如同荒原的风停止呼啸,躯体似乎渐渐又有了知觉,困顿与饥饿感袭来,他累得只想化为灰散去,意识要是能就此消失,该多好——然而这梦魇般的黑暗挥之不去。

  他抽泣着,抱着手蹲下来,头埋在膝间,闭上眼默念着快让一切消失吧。

  一声几不可闻的振动声响起,时间指向悄然转变,像有一双命运之手将时间的沙漏倒转。

  白色的光点破开黑暗,紧接着扩大变成光斑,黑暗渐渐消褪。他抬起朦胧的双眼,久违地,视网膜上印现出一道身影。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15岁的司沈然站在他的面前,语气淡然地问他,“你要去医务室吗?”

  15岁的陆小屿坐在台阶上,仰望着他,低下头小声抽噎着,眼泪夺眶而出,他伸出手,攥住了司沈然的衣角,不肯松手。

  司沈然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却任他抓住自己的衣角不放,静静地等待着他情绪平复,陆小屿擦干眼泪,终于又抬起头来。

  司沈然望着他那干净清冽的眼睛,听见他说,“司沈然,你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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