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携带的幸运物

  西奥多对于圣诞节, 有种执念般的坚持。

  这就是为什么他来到堪萨斯小镇。

  这也是为什么,在露易丝和玛莎醒来以后,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在面对女士的时候, 只要对方别像毒藤女一样激进而离谱,西奥多的态度都会相对温和。

  所以现在,西奥多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裹着玛莎编织的小毯子,彬彬有礼地和露易丝谈起上周的星球日报头版——那篇文章正好出自露易丝的手笔。

  西奥多巧妙地恭维了对方两句。

  只听他的语气, 谁能想到西奥多是早晨临时撬了一家哥谭报刊亭,补了一遍克拉克和露易丝的近期采访稿呢。

  “实际上, 我觉得结尾的那句反问实在太妙了, 露易丝女士。您锋利地切开了他在整篇采访里完美的人格面具, 正如同摄影师扯下丘吉尔的烟卷。”

  露易丝显然被逗得很开心, 时不时地掩唇大笑。

  但偶尔,她的视线会越过西奥多的肩膀, 克拉克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彼此交换一两个心照不宣的复杂眼神。

  无论是友善性,还是面对社交的积极程度, 西奥多的表现都至少康纳刚来到这个家时更成熟。

  但露易丝愿意赌上自己的普利策奖, 以及身为女性的直觉发誓, 西奥多的问题绝对比当初的康纳要大得多。

  假如这孩子就是她的下一个采访对象,那么那句“戴着完美人格面具”的描述,活脱脱就是在描述西奥多自己。

  就在露易丝思考这些事的时候,楼上的两个孩子也醒了过来。

  小乔和康纳发现了高低床脚下堆着的圣诞礼物,拆了几包以后, 小乔看见一张自己一直想要的CD, 小男孩高高兴兴地举着礼盒, 哒哒哒地光脚跑了下来。

  “玛莎,我有音乐想放给你听——”

  西奥多所在的沙发面朝楼梯口,正好和快乐跑下楼的小乔完成了一次对视。

  意外地发现家中多了一个客人,小乔不由得停下脚步,放下高举的手臂,有点羞涩地冲西奥多笑了笑。

  “你好,小乔,我是西奥多。”

  “你好,西奥多。”小男孩把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下最后几阶楼梯,“圣诞快乐。你是康纳的朋友吗,我听康纳提起过你。”

  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康纳也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楼梯口。

  不得不说,超人的基因力量实在强大,在看见西奥多的第一时间,康纳脸上惊讶而局促的表情,和疯跑下楼被抓个正着的小乔如出一辙,二者相似得简直像是拓印之后,再等比例放大似的。

  一大一小两个超系男孩,身上还穿着同款的卡通睡衣,脸蛋睡得红扑扑,头发还不太听话地顽皮翘起。

  反观西奥多,大清早就衬衫领带打得整齐,衣冠楚楚地坐在玛莎的沙发里,双腿优雅叠放,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在灯光下不经意地闪烁着光芒。

  简而言之就是——带着一身的蝙蝠味儿。

  小乔惊呆了,康纳也惊呆了。

  他们齐刷刷地注视着这个圣诞节清晨前来拜访的兄弟,心中同时迸发出一股朦胧的错乱感,就好像在达克赛斯老家看见了灭霸的甜甜圈飞船。

  “……”

  太怪了,这种走错片场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哦,西奥多。”康纳强行打断自己的联想,搓了搓手,“欢迎你来过圣诞。”

  挠了挠后脑勺,康纳耸耸肩膀:“提前说声抱歉,这是我第一次过圣诞节,如果没能招待好你的话……”

  “不要紧。”西奥多欢乐地伸了个懒腰,“我也是第一次过呢。你们原本打算玩什么,介不介意加上我?”

  趁着几个孩子热络地打成一片,露易丝悄悄地离开了客厅,去帮丈夫一起准备圣诞早餐。

  克拉克似乎有点不放心,每切几片面包,就忍不住望向西奥多的方向,对着男孩的侧影发一会呆。

  露易丝用手在丈夫眼前挥了挥,开玩笑地问:“你在看什么?”

  克拉克的回答庄严、肃穆、听起来甚至像是在隔空对同事表达敬意:“我在看布鲁斯的水深火热的来源……吧,大概。”

  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隐约飘来男孩们的对话声。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西奥多愉快地打开行李箱,当着两人的面拿出两张游戏光碟,分别递给康纳和小乔。

  给康纳的那张是最新出的一款枪战游戏,给小乔的则是个画风萌萌的小动物交友游戏,温馨无害且8+。

  除此之外,还有送给克拉克的录音笔、送给玛莎的针织套装、送给露易丝的……

  康纳指了指行李箱的角落:“这枚胸针?”

  他所指的方向,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胸针正躺在角落,胸针设计成圆滚滚的蝙蝠形状,有种看后令人会心一笑的可爱。

  西奥多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不到半秒钟,他就自然而然地拿起那枚胸针,固定在自己的衬衫胸口。

  “这不是给露易丝的礼物。”西奥多认真地说,“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幸运物。”

  圣诞假期是如此短暂,在大家的留恋和欢笑中,转眼即逝。

  但对于大多数的哥谭市民来说,一个没有小丑、没有企鹅人、没有谜语人、没有稻草人的和平圣诞节,本身就是难得的礼物。

  雪花从天空飘落,把哥谭的街头巷尾染成一层薄薄的白色。在这安宁而圣洁的冬景里,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西奥多是在假期即将结束的倒数第二天,收到来自阿卡姆的最新消息的。

  罗宾给他打来一个视频电话。镜头里,韦恩少总裁单手撑着额头,几缕垂下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乌木般的光泽,西奥多看得有点手痒,想要穿过屏幕,帮对方把额发梳理整齐。

  提姆对着摄像头微笑:“早上好,泰德,假期过得怎么样?”

  “挺不错的,我们听歌、看电影、修拖拉机、半夜偷偷玩飞行棋。”西奥多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等下次不用夜巡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玩一盘。蒙在被子里,阿尔弗雷德不会发现的。”

  “谢谢,我上次听见这个描述,还是别人邀请我午夜十二点时去欣赏他的夜光手表呢。”

  提姆微笑着讲了个冷笑话,趁着西奥多还没反应过来,就流畅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企鹅人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西奥多原本在想夜光手表的事,听见这个消息,瞬间脱离了懒散的度假模式,一键进入备战状态中。

  “他怎么了?”

  “他在试图串联整个阿卡姆,用密码、闪烁的灯泡、塞进餐盘里的字条,还有各种其他方式。企鹅人和其他阿卡姆住户之间,应该有一套约定好的暗号,我正在破解它们。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想找一个人。”

  西奥多重复:“找一个人?”

  提姆点头:“你最近都住在大都会,有什么发现吗?”

  “我没太在意,毕竟大都会的街上不会随时有神经病越狱。”西奥多眉毛一动,敏锐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怀疑事情跟卢瑟有关。”

  丢下这句话,不知道罗宾发现了暗号里的什么规律,埋头对着键盘又是一阵敲打。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才第二次冲着手机镜头笑了笑。

  “如果解出密码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你在大都会也顺便注意点卢瑟,好吗?”

  视频通讯随后被挂断,独留西奥多一个人,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整座阿卡姆里,西奥多只对小丑抱有一种奇妙的感应。

  所以他可以笃定小丑此前只是装作卧病在床,准备在圣诞节来个爆炸性的场面,却无法确定企鹅人和黑面具正打着什么算盘。

  但侏隼鸟相信罗宾的判断。

  他也同样相信蝙蝠侠的能力——这句话的意思是,既然罗宾意识到了阿卡姆的异动,那蝙蝠侠也一定发现了,甚至可能比罗宾更早。

  提姆曾经说过,如果想查蝙蝠侠,那就监控他的敌人。

  而西奥多觉得,现在正是时候。

  西奥多快速换上了侏隼鸟的制服,又推开阳台大门,笔直地站在露台栅栏前。

  身为生机勃勃的阳光之城,大都会的建筑材料不像老旧的哥谭那样处处含铅,这给他的探查增加了很多便利。

  由近到远,这座城市发出的各种声响,像是一锅火辣的墨西哥菜,热情地涌进西奥多的耳朵。他听见白领把咖啡杯放在桌面上的声音、小贩找钱时手指摩擦过纸面的细响、情侣互相调情时的喁喁细语……

  与此同时,那双矢车菊般的眼睛一眨不眨,无声而快速地扫视着这片城市,目光不断延伸到更远处。

  终于,在某一次,耳朵微微一动,西奥多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超人的联络器发出响声。

  克拉克第一时间抓起通讯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来蝙蝠侠清晰的指令。

  “超人,西奥多正在你家里,对吗?看住他,我现在在大都会。”

  来不及问搭档这么做的原因,出于多年以来合作的默契,在听见命令的同时,超人条件反射地照做。

  此刻,他和西奥多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对于氪星人的超级速度来说,只是短短的一瞬。

  但西奥多同样是个会飞的半氪星人。

  几乎在超人刚刚接起电话的瞬间,西奥多的双脚就脱离了露台的地面,像是鹰隼和利箭般飞射了出去。

  “侏隼鸟——停一下,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超人追在西奥多的身后,在阳光的照耀下,人间之神的速度比半氪星人快上太多。

  超人担忧而关切地看着眼前飞翔的男孩,忽然,他伸手去抓西奥多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