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爷子葬礼安排在了周六,这几天黎徊宴忙起来常常不见人影,吃饭时常得让人提醒,不然都想不起来。
网络上的舆论风波被压下去了,幕后是谁在捣鬼不难猜,难的是抓住那人尾巴。
周五晚上,黎徊宴坐在书房书桌后,明天老爷子生前留下的遗产分配继承也将公之于众,对老爷子手中财产继承,他没那么在意,哪怕他全给了黎初霁,也动摇不了他半分。
他点了一根烟,还没放进嘴里,就被人给抽走了。
“怎么又抽上了?”
黎徊宴以前干什么,不屑于跟人解释,这会儿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道:“提下神。”
“工作一天干不完,困了就去睡。”
他在书房坐了这么久,傅星戎从门口路过几回,他都没注意到,傅星戎也没见他干了什么。
他知道他这是心里憋着一阵劲儿,可能是从局子里出来那一刻开始,也可能是从老爷子死讯传来那一刻开始,他心里不舒坦。
黎徊宴不是个会把脆弱一面展现给别人看的性子,在他手底下的员工看来,他是个雷厉风行可靠的老板,在圈子里那一众人看来,他是年轻一辈里最出息最优秀的人,感情上也淡薄得像个机器人。
机器人那都偶尔有短路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黎徊宴说:“睡不着。”
傅星戎:“我给你唱个催眠曲儿?”
黎徊宴:“……你还会这个才艺?”
“我会的可多了,改天让你见识见识。”
傅星戎把烟扔进了水杯,水一下浇灭了火星:“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安心睡吧。”
周六下起了蒙蒙细雨,殡仪馆追悼会上,傅星戎和黎徊宴到场,就发现现场居然有记者的身影,招来人一问,才得知是黎徊宴他爸叫来的记者,来见证这一场遗产公布。
不难想象,他父亲想要做一场怎样的秀。
荒唐,愚蠢。
黎徊宴沉着脸,面上冷淡。
黎老爷子遗照放在上面,两边花圈拥簇,来往悼念的人穿上了一身黑。
参加追悼会的人前几天才碰过面,前几天是喜事,转眼就成了丧事,叫人唏嘘不已,而更让人关注的是黎老爷子的死因里头不是那么干净,让这场丧事备受关注。
在众目睽睽下,遗产公布了,黎老爷子的遗产一部分留给了黎徊宴他父亲和黎老爷子几个儿女,另一部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留给了黎初霁。
一点儿也没留给黎徊宴。
众人对此哗然,议论纷纷,反观黎徊宴本人反应平平,不说意外,连失落都没有。
黎父在记者面前挤下两滴鳄鱼泪,黎初霁也哭成了泪人。
唯有黎徊宴低调处事,记者想采访也都被保镖给挡开了。
对于遗产一事,外界猜测颇多,一个是觉黎徊宴本身不缺那点遗产,另一个是觉老爷子对黎徊宴态度很是微妙,甚至还有阴谋论者。
对外公布的都是能公布的,而不公布的,一些细分地方,那就是黎家自家人私下商讨了。
“徊宴,节哀。”
傅星戎拉开车门,就听到身后两声寒暄。
“你要有什么地方需要我,随时可以找我。”季沃枫一脸怜惜的看着黎徊宴,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深情。
黎徊宴淡声道:“不劳你费心了。”
“黎老爷子生前有件事没说错,你我两家联姻,是最合适的。”季沃枫道,“——我等你消息。”
“季总放心吧。”傅星戎倚在车门边上,“到时候发喜帖,少不了你季家那一份。”
黎徊宴轻扯了下嘴角。
也不管季沃枫难看的脸色,他回头上了车,傅星戎也没多看他一眼,钻进车内,关上了车门,车子疾驰而去,留下一尾车尾气。
傅星戎本还担心黎徊宴会不会受点心情影响,观察了两天,黎徊宴一切照旧,该吃吃该喝喝。
反倒是他多虑了。
圈子里动荡不过一阵,事不关己,大家都不会记得太久。
黎徊宴这段时间很忙,一大堆的事儿堆在一块儿,他有了个放松的习惯,不定时的去看看傅星戎的朋友圈,有时会碰着他更新新动态。
【傅星戎:捡到一只鸟儿】
新的动态提醒。
傅星戎打开朋友圈,以为是魏览又来评论了。
今天早上出门晨跑,在树底下捡到一只鸟儿,魏览那五行缺德的家伙在底下问他看看是不是自己鸟儿掉了,他回了一个“滚”。
不是魏览。
嗯?
黎徊宴点赞了他最新的朋友圈?
他退出去又重新进来了一次。
不是他眼花,黎徊宴真点赞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翻了翻相册,又试探性的发了一条动态。
几分钟后,又收到了一个点赞。
他有些乐了,这个点赞,就跟“已阅”似的。
傅星戎朋友圈很丰富,一翻翻不到底,这两天也更新得勤快。
但是黎徊宴不太喜欢一点儿,他总会发一些秀身材的照片。
黎徊宴想让他别发了,又觉教育意味太浓,年轻玩心重又爱炫耀的小男朋友不会喜欢。
这段时间,傅星戎经常留宿黎徊宴家,黎徊宴也没让傅星戎走,大多时候结束工作,回到房间就能看见他的身影,打着哈欠儿问他:“完事儿了?那睡吧。”
每一次他进房间,傅星戎都是醒着的。
但他没对他提过那方面的要求,哪怕嘴上开玩笑开得再流氓,也没有付诸行动过。
十二月初,今年第一场鹅毛大雪落下,天气冷得刺骨,黎徊宴说今晚不回家,他不回家,傅星戎也就没必要去那边了。
魏览给他发消息,道今晚来他这儿喝一杯,勒令他不许拒绝,上回,上上回,他都回绝了,自打那次出差回来之后,他们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晚上,魏览和徐炫之上门,提了不少吃的。
“下个雪差点把路给堵了,车都开不快。”魏览道,“还是在家爽啊。”
“可不是。”傅星戎随口接了一句,“招待你们爽死了都。”
魏览笑着“靠”了声。
“我带了几瓶好酒。”徐炫之道,“保管够喝。”
天冷,他们喝点酒暖了暖身,徐炫之问傅星戎怎么每次都推了他们的约,“是不是那黎徊宴管你管的严呢?我听说他就是一个工作狂。”
“还没结婚了,都这样儿了,以后还不得寸进尺,我说傅哥,你得让他知道你的底线……”
“行了啊。”傅星戎道,“以后这种话,别在我这儿说,他没管着我,他要想管,我也乐意被他管着。”
对面两人都是一静,见鬼似的盯着他,面面相觑。
什么叫“他要想管,我也乐意被他管着”?
这他妈的,别不是被鬼上身了。
跟傅星戎相熟的,谁不知道傅星戎最烦被人管着了。
“你不会……来真的吧?”
这个消息让两人消化了良久,门口敲门声响时,这两人已经喝趴了,这个点儿,也没别人会来,黎徊宴回来了,听见傅星戎房中似有动静,才过来敲了敲门。
傅星戎:“忙到这会儿?”
黎徊宴瞥见玄关口两双鞋:“有朋友来了?”
傅星戎从鼻间哼出“嗯”的一声,带着淡淡的酒味,他脸凑到黎徊宴面前,热气擦过黎徊宴脸庞,又往后退开了,没亲他。
喝了酒,味儿不好闻。
“路上堵车了吗?”他想起魏览说下个雪路都快堵了。
黎徊宴:“没,晚上没什么车。”
“哦。”傅星戎靠在门上,脑袋轻轻搭在门框边上,眸中惺忪的望着他,“那你,先回去?”
黎徊宴朝他房中看了眼:“不用帮忙?”
“嗯……”傅星戎道,“你这会儿有洁癖吗?”
黎徊宴:“?”
傅星戎抬手牵住了他的领带,轻轻往自己方向扯了下,仰着下颚在他唇角亲了下,往后退开,指尖缠绕着他的领带,“黎总,想要帮忙,劲儿也得使对啊。”
黎徊宴轻抿了下唇角,领带还在傅星戎手中被把玩着,那手慢条斯理的,无端透着点暧昧缠绵的玩味儿。
他轻眯了下眸子,眸中神色暗沉了一分。
也看出傅星戎这是不想让他进去了。
“今晚他们住你这儿?”黎徊宴问。
“嗯,房间不够睡了,只能凑和挤挤。”
“几个人?”
“好几个。”傅星戎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要收留我吗?”
把魏览和徐炫之安置好,傅星戎去洗漱,换了身衣服,敲开了黎徊宴家的门。
当房门敞开,两人四目相对,黎徊宴刚洗了澡,穿着浴袍。
傅星戎轻勾着唇,迈进了房中。
没有过多的话。
两人呼吸逐步靠近,拥吻,抚摸,红润的耳垂,交错凌乱的气息,他们一路吻进房中,错乱的脚下拌了两下,以至于居家拖鞋从脚上脱落,黎徊宴赤着脚,傅星戎一矮身,将他抱起。
牙齿和唇碰撞了下,黎徊宴发出一声闷哼,他低着头,两人唇若即若离,傅星戎仰着头,往上抬了抬下巴,喉结性感的滚了两下。
黎徊宴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倒下来得太粗鲁,床有些承受不住的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要摔断了一样。
但黎徊宴家里的床质量很好。
还很大。
……
傅星戎这不着调的性子,这段时间陪着他忙前忙后,一句累也没喊过,也没趁机在床上干点什么,但黎徊宴不觉得他没感觉,有次他半夜醒来,听见傅星戎起身的动静了,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点冷气,捂热了才靠近他。
他太熟悉那股冷气的气息了。
年轻又精力旺盛的男人突然清心寡欲。
也不像乏味了的样子。
而今晚,更是证明了他还存有的激情。
傅星戎是顾着他心情不好,天天加班他瞧着都累,睡在喜欢的人身边怎么可能没点感觉。
这一日泄洪,一发不可收拾。
门内的世界通往是极乐世界路,每一寸空气都是令人愉悦的气息,如果没有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响起的话。
一开始傅星戎是不打算理会,但那铃声不依不饶,他拿过来一看,才发现不是他的手机,一个“季”字显示在屏幕上。
“谁的电话?”黎徊宴拿开遮住眼的手问。
傅星戎把手机屏幕调转给他:“要接吗?”
黎徊宴:“……不接。”
傅星戎轻“啧”了声,眼神别有深意的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黎徊宴忍无可忍,问他看什么。
傅星戎:“他大半夜给别人对象打电话,几个意思?”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别多想。”黎徊宴说。
傅星戎:“我多想什么了?你还留着他电话呢。”
黎徊宴:“你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
“不介意你生什么气?”
“我生气了?”傅星戎掀了掀眼,“我没生气。”
“……”
生气不至于,傅星戎就是觉得黎徊宴冷着脸哄他的模样,有点好玩儿,感情方面不善言辞,几句话就词穷了。
傅星戎下床去喝了口水,水珠顺着裸露的上半身滑落,他余光瞥向黎徊宴,黎徊宴朝他走了过来,他侧过身。
“拉黑了。”黎徊宴把手机递给他,“现在放心了?”
“什么叫放心了?”傅星戎说,“人要有别的心思,那拉黑了还能再拉回来,我不查你手机。”
“你可以查我手机。”黎徊宴说,“作为交换,你的手机也得让我查查。”
傅星戎一顿,眸子轻眯,隐隐觉他抛砖引玉,后边这儿才是他目的呢。
傅星戎:“你不放心我?”
“你有时候很迟钝。”直男对男人是不是看上自己这方面,一直都很迟钝。
“哈。”傅星戎笑了声,“迟钝的是你吧,黎总,人大半夜电话都打来了。”
“他打来的,和我没关系。”
“你给了他打给你的权利。”
这是歪理,在此之前,黎徊宴都没想起过拉黑季沃枫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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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看?”黎徊宴狭长眸子轻眯。
傅星戎:“怎么着?你还能抢?”
黎徊宴没打算跟他抢,他不多言,转头去拿床头充电器,身后一阵力袭来,直接把他压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两下:“傅星戎,放开!”
“什么?听不见。”傅星戎反手扣住他手腕。
黎徊宴:“……”
“你放开,我不拿你手机。”他才看到傅星戎手机也在床头。
傅星戎油盐不进:“哦?我不信。”
这个混球。
他不让拿,说明手机里切切实实的有秘密——他有事瞒着他。
“想看也行。”傅星戎又改口道,“如果你能拿到我手机的话。”
闻言,黎徊宴动作微滞。
“密码,我*几次,就是几,你记清楚了,别数错。”
黎徊宴瞳孔紧缩一瞬。
傅星戎没有秘密,他纯粹就是想折腾。
……
傅星戎去洗澡去了。
房中只剩下了他一人,黎徊宴坐在床边,冷峻的脸上潮红未散,手腕上箍出了一道红痕,他拿着手机,迟迟没打开,浑身劲儿这会都还没回来。
二十出头,和三十岁,是一个年龄的跨越。
最终,他打开手机。
数字密码,每输入一个数字,指尖都在发烫。
打开了。
他对傅星戎的隐私不感兴趣,也没想去查他的聊天记录,他打开了傅星戎的朋友圈,想看看给他点赞的人有哪些。
特别是那些秀身材的动态下。
朋友圈加载出来,他点开一看。
1?
只有一个人?
朋友圈旁边有个分组标志。
仅他可见——
他往下划了几道,那天早上捡的小鸟动态是正常,点赞评论的人都不少,傅星戎的每一条朋友圈都很热闹。
除了某些,不太正经的。
这人,竟然跟他玩心眼。
翌日,傅星戎被一道手机铃声吵醒,魏览他们醒了,一醒没见着他在家,给他打了电话来,他踩着拖鞋出去时,黎徊宴正好准备出门了。
“我送你下去。”傅星戎打着哈欠儿,陪他等电梯,扶了下他后腰,“今天上班真没问题?”
“嗯。”身后开门声响起,黎徊宴理着袖口的动作停顿了下。
两人一道转身往后看了过去。
傅星戎若无其事收回手。
“唉,傅哥,你醒这么早?”徐炫之道,“我还以为我们够早的了,这位是……”
“黎总,黎徊宴。”傅星戎加了个后缀,“我对象。”
“哦哦,你好你好?”徐炫之声音硬生生拐了个弯。
魏览比他稳得住些,和黎徊宴打了个招呼。
黎徊宴颔首,视线在他们身旁徘徊了一二,问:“昨晚,就你们两个人?”
傅星戎:“……”靠,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