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六州歌头>第7章 武林大会

  阴影中款款走出一人。

  云清尘长身而立,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金线刺绣的祥云纹路,若云彩流动蜿蜒,腰挂一块洁白细腻、质感温润的凤凰玉佩,如墨青丝从肩上披散垂落。

  他本生的好看,笑时更是美若谪仙,宛如莅临人间的神祇,慵懒静谧,温润如玉。

  “尘相这是不欢迎我?还是怪我来得冒昧,扰了你的好事。”

  云清尘睫毛微颤,眼尾上挑起一抹漂亮异常的弧度。

  风尘相眉心微微动了动,迎上他微微质问颦蹙的额,眸底笑意真切浓郁,嘴角弧度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清尘和我出生入死,那人不过也才几面之缘,倒是你怎么会来冀州。”

  云清尘看着他脸眉眼微动,唇角不自觉地溢出浅浅的笑,“接了个任务,需来冀州一趟。”

  风尘相心里大概已有答案,却还不由得多问一句,“什么人竟然还要你亲自出手?”

  云清尘说,“云栖宫宫主,薛鹤。”

  风尘相猛地咳了几下,云清尘微抬起身,连忙拉过他手,看着这人不太好看的脸色眉头紧蹙。

  “怎么回事,你身体怎么会这么虚弱。”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搭在腿上试图笑着蒙混过关。

  “我没事,想必是这两天赶路,有些疲惫而已。”

  云清尘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他坐在那里,也没回避的意思。风尘相咳嗽两声,三七前脚刚进门,就见坐在他们公子旁边的云公子。

  他心底剧烈一颤,身体哆嗦了下,整理好慌乱情绪连忙上前拜见。

  云清尘看着面前明显胖了不止一圈的人微微蹙眉。

  “让你照顾公子,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你还是回黑域吧。”

  三七脸色瞬间惨白,匍匐在地吓得身体直打哆嗦。

  风尘相扶额叹气,“清尘,你就别吓唬他了。”他转头看向三七,“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三七连忙抬头看了看旁边人的脸色,云清尘面露微愠,压根没正眼看他。三七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失落的垂着头,手忙脚乱站起身,出去时还不忘贴心为两人带上门。

  云清尘目光紧紧跟着他离开的方向,在完全被那扇门阻挡后,才缓缓收回视线落到风尘相的脸上。

  男人双腿不便,修长的手指交叉叠放在膝盖处,骨感又漂亮,薄薄的皮肤下是脉络分明的青筋。

  风尘相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动作优雅端庄,浑身散发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矜贵。

  “知道你担心他,放心吧。这傻小子除了不太聪明,倒挺忠诚。”

  忠诚,云清尘心里冷笑。

  “南家一门皆忠义,他自当如此。”他十指蜷紧泛白,指节微曲,眸底划过决绝狠厉。

  抬头再看向风尘相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拳头逐渐松开,指腹轻点桌面,问了此来目的,“对了,我听折木说,你让他去调查寒冰蛊。”

  风尘相轻轻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以前偶听师傅提起过这寒冰蛊,可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多年,就算知道所需药材,又上哪去找能配制这解药之人?”他话音刚落,低眸略加沉思,转而问:“尘相可是要救什么人?”

  风尘相并无隐瞒之意,“清尘心思向来细腻,我就知道这事定瞒不住你。”

  云清尘看向他的目光划过一抹愕然,转而垂下眼帘,凝眸端详着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水。

  薛鹤刚上二楼,在过道里遇见守在门外的三七,男人眼中隐约潜藏的冷意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去捕捉,转眼就只剩满脸的不耐烦

  他踱步上前,被三七着急拦住去路。

  “没有公子命令,你不能进去。”

  薛鹤瞳孔骤然紧缩,深邃幽暗的瞳孔幽幽泛着冷光,看向隔了一扇门的房间,眉宇间尽是厌恶。

  “告诉风尘相,我有事先行一步。”

  他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三七眼底闪过轻微诧色,见这人竟没为难自己,第一次那么好说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目送那人直至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客栈里。

  风尘相从房间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晚,三七立刻迎上前,双眼还不忘偷偷四处打量。

  “不用看了,他已经回去了。”

  “啊那个其实云公子是个好人,只不过他……”只对公子你好而已,后面半句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风尘相扫过他一脸落寞的样子,没做多余解释。

  三七是云清尘的忌讳,这事在黑域众所周知,云公子不喜欢三七这憨货,没有人知道是为何。

  三七后来索性也就避开些,小心翼翼不去惹那人生气。

  风尘相从他脸上缓缓收回视线。

  有些事不告诉他,自是为他好。

  “阿鹤呢,晚上怎么没见他人。”

  “哦,他之前来过,不过被我拦了下来。”三七注意着他表情,继续道:“他让我代为转告,说是有事先行一步。”

  轮椅上的人闻言默不作声,那张皮肤比羊脂玉还要细腻的脸上不禁浮出淡淡笑意,浓密如蒲扇般的睫翼,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青灰色。

  “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就进城。”

  “是。”

  冀州城外林深雾重,马车里的人剧烈咳嗽了几声。三七心急如焚,担心他身体经不起折腾,连忙停下马车。

  “公子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大夫看看。”

  风尘相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不用,这里离冀州城门还有些距离,赶路要紧。”

  林间栖息的鸟猝然仿佛受了惊吓,风尘相屏息凝神,猛地睁开眼。三七再迟钝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看这架势来的人定是不少。

  他驱马驾车疯狂朝冀州城的方向跑去,马车一路颠簸,夹道风声鹤唳,稍不敢有丝毫大意。马匹劳累,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跑不掉。

  “公子在前面避避风头,三七去引开他们。”

  分尘相不许,“不行,你下去。”

  三七急得不停往后探头,“公子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了,你下去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出了事,三七也活不成。”

  凤凰城不会放过他,云公子定要活剥了他的皮。

  后面的人追的紧,压根不给他们多余想的机会。

  三七行到一处停下马车,撩起珠帘正碰到轮椅的手倏地垂落,身体瞬间脱力下滑被人接住。

  风尘相从他腰间取下短刀,看向正喘粗气的马匹,狠厉的拔刀猛朝马屁股刺下去。

  马匹受惊发了狂的横冲直撞,他从轮椅上狠狠摔在车厢里,马儿不知跑了多久,累瘫倒在地上直吐白泡。

  马车上的人在一阵阵的撞击颠簸中早已昏了过去。

  他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周围还能听到水滴规律滴落在石地上的声响,这里应该是一处石洞。四周寂静无声,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他警惕地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遍,四肢百骸好像散掉般,稍微动一下就扯得额头直冒冷汗。

  墙壁上摇曳的火光,还有空气里弥漫着油腻的味道。

  听见身后声响,火边的人抬眸静静看向苏醒还略带呆傻的人,心里暗念莫不是撞傻了。

  风尘相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

  短暂震惊后,他垂眸嘴角微微松动,双手摸索着坐起身。

  “阿鹤,是你吗?”

  薛鹤蹙了蹙眉,没什么耐心的往火里加了半截柴火,慢条斯理道:“正巧路过,不要多想。”

  风尘相声音极轻地笑了两声,“阿鹤不用解释那么清楚,我知道你定舍不得我去死。”

  薛鹤懒得和他磨嘴皮子,眼睛都瞎了,心还挺大。

  他故作嘲弄道:“为了一个下人,拿自己命开玩笑,你还真不拿自己当人看。”

  “阿鹤说话可真幽默。”风尘相眸底漾起一丝涟漪。

  他努力想要坐起身,被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肩,“你腰上有伤。”

  “腰上?阿鹤帮我上了药。”风尘相面带戏谑地问出声,见人沉默,随即没忍住笑了出来。

  薛鹤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扫过那人越发张扬,笑容肆意的脸,漆黑的眸色像墨汁般逐渐浓稠,渗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人连最基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会和黑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他取下烤熟的兔肉,望向一旁虚弱仿佛不能自理的人,扯下一条兔腿递过去。

  “吃吧,好不容易救回来,可别饿死了。”

  风尘相就差把感激涕零写在脸上了,他胡乱在自己身上擦了把手,伸出手胡乱摸索着,小心接过男人递的兔腿。

  “阿鹤也救了我一命,我们正好抵了。”

  抵了,想得倒挺美,薛鹤心里冷笑。

  他站起身低头望向地上的人,“既然都抵了,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风尘相的轮椅已经坏了,他现在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烤兔腿。漆黑涣散的眼神显得几分无助,可怜巴巴地抽了两口空气里的冷气,就算是喝西北风了。

  薛鹤起身走了两步,顿住脚转身看向映着火光的脸,恐吓说,“这山里夜间偶尔会有几只狼也正常,你别怕。”

  风尘相闻此脸色突然变得紧张,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几次都失败,狼狈又显得格外让人怜悯同情。

  薛鹤眼神深了些,踱步上前蹲下身。

  洞外寒风呼啸,时间仿佛凝滞不前,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放大。风尘相乱摸一通,被一只有力的手扶起。

  “我给你生了火,狼暂时不会来。”

  薛鹤目光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他背过身走到火边,停了不到片刻,斜视扫过身后那人的脸,喉结轻轻一动,似乎有话,嘴角微动欲言又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

  风尘相在他走后独自坐了许久,辉映的火光在他俊美的脸庞跳闪晃动。

  他嘴角微微噘起,笑意令人费解,静静坐在原地,直到洞外传来一阵清晰的窸窣声。他立即警惕起来,满脸充斥着对无知的畏惧。

  薛鹤正巧进去,见人在地上胡乱摸索,心莫名抽痛了下。

  “阿鹤,你回来了?”

  男人神情恍惚一瞬,径直往火里加了两根柴火。

  “不是说了,狼不会来。”

  风尘相脸庞笑意越发清晰,莫名刺的让人眼疼,话里隐隐藏着落寞,“我这不是怕阿鹤再也不回来了。”

  薛鹤双眸微动,幽深的瞳孔眸光陡然一亮,眉梢荡开一抹难以捕捉的神情,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清晰的情切。

  他将人扶起靠在墙上,围着火堆在他旁边坐下。

  只听风尘相自顾自说,“冀州此行凶险,我听说四大门派的人昨日已经全部进了冀州城。”

  薛鹤脸色微冷,“不过是些披着羊皮的魑魅魍魉,根本不值本宫放进眼里。”

  风尘相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双手放在腿上。

  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悦耳带着关切的语气,“这南烛草不仅可以帮助你恢复内力,使人功力大增,还是解寒冰蛊的关键。到时候这武林大会,定不太平。”

  薛鹤注视着他苍白的脸神色稍有缓和,说话也不似往日那般冷冽,“南烛草的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风尘相垂头没再说话,黑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昔日熠熠闪烁的火星。

  夜深寒气重,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拢紧自己衣服。薛鹤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静静看着蹲在火边那团背影,脱下自己外衣披他肩上。

  风尘相身体僵了下,薛鹤明显也感受到他的反应,当家以为这人疏离自己,脸色难看的转过身,径直走到一旁坐下靠着身后的岩壁阖眼休息。

  知道自己反应过激,风尘相侧过脸,嘴角溢出一声低笑,笑声在不太宽敞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回荡悠长。

  他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宛如自言自语,“你受伤还未痊愈,南烛草的事,我们其实可以商量商量。”

  薛鹤缓缓睁开眼,视线锁在他那张痞气透着不怀好意的脸庞。心里‘咯噔’一声,眯了眯眸,漆黑的眸深邃莫测。

  “偷鸡摸狗之事,本宫下不去手。”

  风尘相吃了一瘪,撇撇嘴没再说。

  薛鹤凝眸看他,“这次追杀的人什么来头,可有头绪?”

  风尘相颔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暂且还不清楚,更何况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许是无意冒犯了谁,也说不一定。”

  薛鹤表情严肃,拧眉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