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公子啊,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不在意似得?”陆商痛心疾首地走过来,戳着上音的脸皮说道,“公子,你现在看着是没什么事,可是不消两个月圆之夜,你的脸可就要全毁了!”

  “毁就毁了吧,”上音拂袖,无所谓地笑了笑,“也省得被人说成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唉?唉?唉?!”陆商不由得痛苦地大叫,然后拉着冬然指着上音非常不满地抱怨,“姑娘,你帮我说说你家公子啊!是不是老朽表达有问题?!我说的是他要毁容了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毁容了啊!他为什么这么不在乎啊!”

  “哦,”冬然面无表情地看了陆商一眼,“所以,他还可以活多久?”

  “……”陆商放开了冬然,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上音身边的小凳子上,老泪纵横——这主仆两人都太冷漠了,他不服,他伤心!

  陆商自己一个人捧着自己碎成一片片的老心脏哭了一会儿,才咳嗽一声抬头说道:“公子你原本不过是中了一种会致使你脸上肌肤慢慢萎缩的毒,这毒月圆的时候发作,和昙花一样。开始那么一两个月并不明显,可是从第三个月开始就会渐渐让人整张脸都变得不能见人。这毒,只要老朽能够找到映海里面的鲛人泪,就可解。不过……”

  上音听着,虽然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可是远离陆商一侧的手,却在袖中暗暗握紧了。

  “不过什么?”冬然难得地追问了一次。

  “不过,公子身上还有另一种毒,这毒本来也不致命……若只有这种毒,老朽当下就可解了。只是这两种毒在公子体内,相生相克,恐怕是不好啊——”陆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给公子下毒的人可还在,若是知道毒方,老朽倒是可以放胆试着解毒。”

  “他们都死了。”上音回答。

  “呃……这个……”陆商又词穷了,他看着上音——这个人眉目依旧,可是却不知道为何,陆商觉得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上音和他在山中见到的那一个并不太像,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不像。

  “陆老,我还能活多久?”上音叹了一口气,起身来问陆商,看着的,却是远处还没有画完的画。

  陆商奇怪地看了看那幅画——他也瞧不出是什么,不过是一些黑色的框:“公子不问我有没有办法治好吗?难道公子对我的医术没有信心?”

  “陆老先生误会,”冬然开了口,“公子他,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啥?!”陆商更惊讶,来来回回看了看冬然和上音,若不是看着冬然很恐怖、浑身都是杀气,陆商真的想要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自家主子要放弃生命,她为何那么冷静。

  “陆老您只需告诉我实话便可。”上音回头,竟然对着陆商淡淡一笑。

  陆商到底是个喜欢看美人的,哪里抵挡得住现在的上音一笑,于是老头竟然也跟着笑起来,用一种诡异的笑意看着上音说道:“嘿嘿,大概、还有半年吧……”

  “半年吗……”上音皱眉,却不再看陆商了,只是看着那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图,沉默了良久。

  半年……原来比我预料的时间,还要更短一点。

  “陆老,我的事情,还请你帮我瞒着律王宫中的人,就说你有办法解毒,”上音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冬然,你帮我送送陆老。”

  “唉?唉?唉?公子你……”

  “陆先生,这边请。”冬然却打断了陆商的话,直接拦在了陆商和上音的中间。饶是陆商如此性子的人,面对着冬然一张冰块一样的脸,也只能将所有的话都给吞回了肚子里。

  出了清音殿之后,陆商假意对方总管说了上音的“病情”,方总管立刻就带人去回话了。剩下冬然一路送着陆商出宫,远远看见了宫门口,有个小孩驾着马车在等着陆商。

  “公子他,”冬然忽然开了口,“也有自己的骄傲。”

  说完,不能陆商回答,冬然转身就走,冬然的武功不弱,不一会儿也就没了人影。陆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呆立了良久。

  “爷爷?我们回家吧。”直到陆白英等得不耐烦了,才跑过来拽了拽陆商的手。

  “白英,我们不回家了。”陆商忽然下定决心一般,暗中握紧了拳头。

  “啊?”

  “爷爷啊,带你去映海玩——如何?”陆商说着,一把抄起了小孩,架上马车就走。

  没人知道,那是杏林陆家的当家陆商最后一次出现在镜都。

  而冬然回到了清音殿中的时候,上音正坐在夕阳西下的屋子中,坐在床榻上,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夕阳。冬然进来,挡住了外面所有的阳光,上音整个人都处在了阴影里面。上音开口:

  “冬然。”

  “公子。”

  “去找风王后取钥匙来吧。”

  “……”冬然第一次没有动,而是就那样看着上音,一直冷漠的脸竟然有了愤怒的表情。

  看着动怒的冬然,上音只是淡淡一笑道:“去吧,冬然,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冬然是飞速跑出清音殿去延庆殿的,她一点儿也不想让讨厌的上音看见她的眼泪。毕竟,从那日里上音屠杀了萧鸾的近卫、回到清音殿开始画画的时候开始,冬然就已经明白了到底上音要做什么。

  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冬然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阻止。

  冬然从风秀容那里取来了上音脚铐上的钥匙,却不得不给上音套上那双里面全部都是钉子的靴子。看着冬然一脸的别扭,上音竟然还笑了:“你我皆有武功,何必苦着一张脸呢?”

  冬然狠狠地剜了上音一眼,这才拉着上音起来,上音才一站起来,就觉得锥心刺骨的疼,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若非是冬然扶着他,恐怕上音现在已经很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等站稳之后,上音就放开了冬然的手:“夜深了,我去去就回来,若是我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回来,你就在宫外给我点一盏宫灯吧。”

  “……是。”

  冬然看着上音出去了,握紧的手却将指甲都扣进了手心里——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仇人,她却越来越无法恨他……

  、第二十一章 分手

  再说上音出了清音殿之后,脚下也不敢停,只是施展轻功避开了律王宫中的禁卫,在律王宫之中顺着王宫的每个角落摸索了过去,将一班班禁卫换岗的时辰、宫中是如何布防的关窍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不过,到底律王宫太大,一个夜晚是看不完那么多地方的,所以上音只能每天都出去,然后再回到清音殿之中,将所见全部都画在自己的画架上。

  那幅画,本不是画,而是律国律王宫的布防图。

  上音要敢在他毒发绝命之前,利用律王对他放松的警惕,将这份图画下来,留给凌衍。

  毕竟,

  上音记得,凌衍说过,要统一六国天下,带领六国人民奔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