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清被淮南王的侍卫叫走后,沈千灯不放心,跟了上去。
淮南王锦衣华服,目光蔑视地睨着跪在地上的谢余清,两只手用指腹摩擦着翡翠扳指,不怒自威。
和平常不同。
“余清啊,你想去国子监修习么?”淮南王语气中满满地试探 ,“当今国师会授课三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谢余清跪在地上,地面冰冷的感觉传入膝盖,冰冷刺骨。
谢余清皱眉,应答如常,特意表现地胆怯:“不想,我只想留在王府。”
“害怕王府外的一切事物。”
淮南王蔑视不已,口中嘲笑不已:“男子汉大丈夫,躲在王府畏畏缩缩,说出去,我都怕神都的人笑话。”
“你这样也配当本王的儿子?”
谢余清藏在袖口中的纤细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他听着自己的“父王大人”羞辱自己,面上却做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和那些受了委屈只会躲在父亲母亲怀里,哇哇大哭的愚蠢的小孩没有区别。
淮南王见谢余清这种就烦躁,骂道:“哭什么哭!快给我滚出去!”
“废物!”
等淮南王的贴身侍卫,拎着谢余清的领子把他扔出门口后,谢余清才慢悠悠地收起要哭的表情,嫌弃的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谢余清抬头看见沈千灯正在等自己,水润润的大眼睛有一瞬间的错愣,然后他扑了过去,紧紧抱住沈千灯两条笔直的长腿,边用哭腔边对着沈千灯说:“哥哥,我好害怕!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沈千灯见他害怕,心软:“放心放心,有我在呢 。”
“父亲大人说,我是个小废物。”谢余清委屈巴巴的永哭腔说,这可是狠狠拿捏了沈千灯。
“你父亲才是那个废物 ,你和他不一样。你哪一点都比你父王强。”沈千灯安慰他,牵着谢余清的小手手 ,这几天沈千灯亲自下厨为谢余清做饭,拔丝土豆、鲜鱼汤、皮蛋瘦肉粥、红烧排骨、南瓜饼…
把谢余清喂的,小手手上都有肉肉了。
沈千灯把他送回房间,月上柳梢头 ,沈千灯哄谢余清睡觉,谢余清躺在床榻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沈千灯 ,沈千灯无奈叹了一口气:“好吧 ,你若是睡不着 ,我给你讲个故事…”
谢余清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开心得不得了,但是还是矜持地问:“哥哥,你不睡觉吗?不困吗?!我不想看到哥哥那么辛苦。清清心里面会很内疚的。”
沈千灯快被他懂事哭了,忙说:“不困,给你讲一个,哥哥小时候听过最多的故事。”
谢余清:“好!”
沈千灯想着上幼儿园时候,妈妈总是给他讲的几个故事,稍加修饰一番后,开始娓娓道来:“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小山村,小山村里面一个名叫小红的姑娘 ,小红姑娘的父母是猎户,她跟着父母住在村西,有一天,得知最疼她的外婆生病了,小红姑娘担心的夜不能寐,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些桃花酥、梅花糕、清粥打算去村东看望外婆…”
“路上,小红姑娘遇见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大哥…”
讲着讲着,发现谢余清闭上双眼,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沈千灯眉头舒展,起身替他捏好被褥 。
然后,沈千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月光下门房门口,沈千灯久久矗立。
院内的廊亭空无一人,沈千灯独自一人坐在那,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
如何把谢余清送出淮南王府。
国师想让谢余清假死,来一个狸猫换太子。
自己也可以狸猫换太子啊,但是对于现在的谢余清来说,真真下下策。
有什么办法即可以让谢余清去求修炼,又可以从根本上改变谢余清的现状呢?
哦对了!
一句老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换个角度去思考,要想从根上改变谢余清的现状,就要先从国师那句“此子乃为天煞孤星命格,大凶!”下手处理。
只要证明国师的卦象是错误的,或者算命先生是国师派过来陷害谢余清的帮手,一切的一切就会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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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
泛黄的符箓贴在门上,符箓上面是奇奇怪怪的符文,通过纹路就有一种阴邪之气袭来。
房梁挂着铁铃铛,铃铛色泽偏黑,在一阵阵阴风中发出“铃铃铃”的声音。
巨大的星盘横在房间中央,星盘一圈刻着诡异的梵文,一位白衣老者,胡子苍苍,双手合一正在默念着什么,语气虔诚。
沈千灯摸进国师府,看着这位国师在房间里神神叨叨,又看了下门扉上的新鲜血液,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袭来,沈千灯躲远些,捂住口鼻。
这位国师不像是名门正派,倒像是个妖道。
名门正派不会使用杀意那么重的符箓。
沈千灯可以察觉到,国师身上的灵气不纯,妖气很重。
沈千灯有些好奇,这妖道在炼什么,血腥味那么重。
果然,下一秒那个国师突然睁开眼睛,吐血了!
一口黑红的血吐出,沈千灯见他眼睛泛黄,布满血丝,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啊这啊这…活该。
国师老头抹干净嘴角,咯咯咯笑了起来,撕心裂肺,有些恐怖,沈千灯都怀疑他太压抑了,得了神经病。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师父,你给我下咒,想捆住我,害怕我胡作非为…哈哈,没想到吧,我已经找到新的容器…”
“等着我突破枷锁,届时…师父你老人家也该死了。”
国师笑得瘆人,沈千灯从他话中得到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他他他居然想…灵魂互换???
这么古老的法术早就失传了,他怎么可能会!难道他要附身人体的能力??
难搞难搞!
沈千灯大脑飞速运转,他咬了咬牙,冲了过去。当着国师的面,摆动星盘。
大凶。
国师面容苍老,花甲之年,额头皮肤皱褶特别多,看起来尖嘴猴腮。
国师见星盘自己动心中大惊,“莫非是老天爷仙灵,来提点我的?”
沈千灯给国师留了一封信。
内容如下:谢余清乃天神下凡,不破不灭,动他者,天庭将降下惩罚,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离开之前,沈千灯还在国师的所有符箓、画像上用朱砂写下“死”字。
沈千灯也不知道国师会不会相信,就是想吓唬吓唬国师,解解气。
看那老头胆子也不大。
*****
当天晚上,国师府一道冲天惨叫。
白发苍苍的国师跪在地上,拿着那堆从门、窗户、墙上撕下来的符箓和字画,手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
童子从书桌把一封信拿过来,“先、先生,我发现了您的信。”
国师悲伤的抬头,慌张的把信撕开,看见信中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眼睛中的血丝一下子多了很多,他恐惧不已。
怎么会…怎么会…
国师府他亲手设置了结界,没有人能破解他的法术,这是他用狐妖的内丹炼制的结界。
难道…难道…谢余清真的是天神下凡,自己招惹了神仙,天道要降雷刑。
国师苍老的声音嘶哑道,听起来痛苦、绝望:“不——”
“不要,老天爷我错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童子目瞪口呆,他咽了口吐沫,“先生,没有人要你性命,您怎么了?你可是万人敬仰的国师,连当今圣上都要敬重你三分。”
国师表情狰狞,他追求了一辈子的法力,仙途,对这些虔诚无比、信奉至极,他怒吼道:“滚,你懂个屁!!!”
童子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磕头:“先生,我错了,饶命啊!”
*****
南淮王府。
别院。
房间一盏紫铜麒麟香炉散发青烟,沉香木阔床边悬着珍珠纱幔,装饰富丽堂皇。
一位青年躺在床榻 ,一脸担忧的问旁边的侍卫:“你说得当真?爹爹不愿送阿清走?”
侍卫弯腰:“属下还听说,皇上为了国体龙脉,想随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二少爷。”
谢恒拿起旁边的大刀,又愤愤不平的放下:“岂有此理!他们要至阿清与死地!阿清又做错了什么!”
然后,谢恒横了侍卫一眼:“阿清是我谢恒的亲弟弟,你要尊称他为二殿下。”
侍卫慌张道:“属下遵命。”
南淮王府人人皆知,夫人厌恶二世子谢余清,不予许任何人叫他世子。
但是谢余清又确确实实是王爷的儿子,所以大家都叫他“少爷”。其实发自内心尊敬他的下人一个都没有。
谢恒开始锤自己的大腿,自怨自艾:“都怪我没用,连胞弟都保护不了。”
“明日,本世子要亲子去看望阿清,他必须离开王府,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
沈千灯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就听见背后响起,谢余清迷迷糊糊的小奶音。
“哥哥,你回来了?”
沈千灯尴尬转身,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你醒那么早。”
谢余清垂头丧气:“做了一个噩梦,有些害怕。”
沈千灯转过去安慰他:“没事没事,我在那,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谢余清一下子抱住沈千灯的腰,语气可怜巴巴:“你搂着我睡觉好不好?”
刚想拒绝的沈千灯,心软,柔声道:“好。”
谢余清声音低落:“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哥哥。”
沈千灯不想骗他,可是又不行伤了小孩的心。
无奈之下,沈千灯只能道:“我会永远陪你。”
谢余清目光背在黑暗中,看不起情绪:“骗人是小狗 ,会受到惩罚哦 ,所以哥哥不要欺骗我。”
沈千灯点头,拍了拍谢余清的后背:“如果骗你,哥哥自愿受罚。”
月光从窗户打下,沈千灯眼皮沉甸甸地,陷入梦乡。
谢余清没有闭眼,而是仰头看着沈千灯熟睡的侧颜。
国师好碍眼啊,他也不想再让沈千灯替自己担心了。
清清要保护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