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没想到谢引会这么问,愣了一瞬随即笑了:“我不是叫你小炮仗?”

  谢引没炸,他仔细想了想陈伤对自己的称呼,似乎比起‘小望’,‘小炮仗’这个称呼更会让人觉得亲近一些,点了点头认可了陈伤的说法:“也对。”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重新看向卷子,陈伤倒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问他:“你好像不讨厌我这么叫你。”

  “嗯。”谢引说:“应该讨厌的,但说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喊我就还行。”

  “祁希不行?”

  “不行。”谢引想了一下:“得打一架吧。”

  陈伤无声的笑了笑,谢引也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开始做题。

  齐望是在两天后来到申城的,陈伤去车站接他,谢引也跟着去了,倒不是多欢迎,主要是陈伤的手臂还没完全好,车站人来人往的,谢引怕谁再不小心的碰着。他像个保镖一样的站在陈伤的左侧,警惕的盯着每一个经过可能会碰到陈伤的人,将陈伤保护的很好。

  谢引又给了陈伤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被人保护着。

  这又是和照顾自己完全不同的感受,陈伤的过往让他习惯了直面危险,也习惯了将身边的人护在身后,对曾经和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是这样,对齐望是这样,他们也好像自发的把陈伤当成了那个强者,但只有谢引会觉得陈伤也是需要保护的。

  所以在他追击人贩子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跑过来帮忙,会在受伤的时候竭尽全力的照顾,哪怕现在在人多的地方,他也觉得陈伤可能会连被别人碰到都避不开。

  “谢引。”陈伤叫他,待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轻声说:“谢谢。”

  这句话没头没尾,谢引听不懂,但似乎也不需要懂,陈伤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也这么看过陈伤,于是他又懂了陈伤,说:“咱俩这关系还是不要再谢来谢去了吧?”

  陈伤笑:“咱俩什么关系?”

  谢引不是很满意的啧了一声:“你说是什么关系?当然是你对我很重要,我对你也很重要的关系啊。”

  “重要的关系可以不说谢谢?”

  谢引微微眯着眼看陈伤:“你要是实在想感谢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比如说,抱我一下。”

  陈伤看着他没说话,表情渐渐玩味了起来,谢引的耳朵有开始变红的趋势,在更红之前他错开了视线,小声呢喃:“不抱就不抱,谁想抱你一……”

  话还没说完,陈伤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就轻轻地揽了他一下:“骂我呢?”

  谢引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骂你我从来光明正大。”

  “嗯。”陈伤松开他:“小炮仗向来坦坦荡荡。”

  谢引啧了一声瞪他,陈伤笑:“夸你呢。”

  “我又不傻。”谢引还挺骄傲:“当然听得出来。”

  出站口的显示屏显示齐望乘坐的车次即将到站的时候,谢引的目光又不自觉的移到了陈伤的脸上,他明明在看着显示屏很专注,似乎人来人往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但话却是对着谢引说的:“我脸上有东西?”

  谢引眯了一下眼睛:“你太阳穴长眼睛了?”

  “我后脑勺都有眼睛。”

  谢引抬手开始扒拉他的头发:“我看看。”

  陈伤笑着捉住他的手:“算了,怕吓着你。”

  “敢长不敢让人看,妖怪啊你。”

  “敢,你刚才不就在看我?”陈伤放开他的手:“看我做什么?”

  “你管我。”谢引不告诉他。

  这样子是真的不会再说了,陈伤也没再问,重新看向了出站口。

  齐望跟谢引想的不太一样,即将16岁了,但个子却比自己矮了快一头,很瘦,衣服在他身上穿着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几两肉,一眼看到这个人就能感觉他过的很苦。

  “今天晚上在外面吃吧。”齐望还没走过来的时候谢引小声跟陈伤说。

  陈伤转头看他一眼,知道他的意思,眼里都是温柔:“自己不做?”

  “我做的不好吃。”谢引说:“我请客。”

  剩没几步路的时候齐望跑过来站在陈伤的面前,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陈伤哥。”

  陈伤却没笑,他看到齐望的眼角和嘴角都是淤青,露在外面的手背也都是伤痕,别说陈伤了,就连谢引都蹙了眉,在心里把齐望的养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又打你了?”陈伤问。

  “我偷他钱被发现了。”齐望笑的很憨:“我没路费,只能偷他的,不过这是他最后一次打我了,我找到家了,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些伤都因为齐望的笑而淡下去不少,他是真的把整个人生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亲生父母的身上,他的伤也在告诉陈伤齐望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他孤注一掷,全力以赴。

  陈伤有些担心,他太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期待就会有好结果。

  可他又该怎么跟齐望说?

  谢引跟陈伤一样,对于齐望如此坚定的模样也有些心里没底,虽然照片几乎一模一样,虽然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可太多时间都经不住一个万一了。

  万一呢?万一不是呢?齐望这么期待,这么开心,那最后如果不是,他又该如何自处?那种满怀期待到失望的落差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

  谢引看向陈伤,陈伤收到了他的担心,却在这个时刻注定不可能说什么。

  齐望没发现两个人之间仅凭一个眼神就交流了许多,他有点谨慎的看向谢引:“你就是陈伤哥跟我说过的谢引哥吧,你好,我是齐望,这两天要打扰你了。”

  “他跟你说过我?”谢引精准的抓住了重点:“他跟你说我什么?”

  齐望一愣,显然没想到谢引会这么问,还当着陈伤的面问的这么直接,但问都问了,他也不好不回答,只是齐望有些为难,因为陈伤的性子开口说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跟他讨论别人。

  齐望心虚的看了一眼陈伤,笑着回答:“说你人特别好。”

  “没了?”谢引扫一眼陈伤:“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特别好的人?”

  陈伤有点无奈,刚想开口解释什么,谢引又不想听了:“算了,我好不好自己不知道?用得着你说?”

  说完这句谢引就拎了齐望的行李迈步先走了,陈伤想拦都没有开口的机会。齐望没和谢引接触过,不知道谢引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他小声问陈伤:

  “陈伤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谢引哥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没有。”陈伤笑了下:“他就这狗脾气。”

  齐望愣了一下,看着陈伤的眼神满是意外,但陈伤却没注意到,招呼齐望跟上了谢引。

  谢引的脾气变换像翻书,前一秒齐望还以为他生气了,等跟上他的脚步他又笑着问齐望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直到这个时候齐望才相信陈伤说的谢引并没有生气。

  谢引觉得齐望很需要补一补的样子,想带他去吃烤肉,可齐望站在门口怎么都不进去:“这一看就特别贵,陈伤哥你上班那么累不要为我花这些,我不吃的。”

  “我请。”谢引说:“我想吃。”

  “那你们去吃。”齐望抱着行李蹲在门口旁的台阶上:“我在这里等你们。”

  齐望的态度坚决的好像硬把他抬进去他都能爬出来一样,谢引想再劝劝,但被陈伤拦下了,问他:“那去吃面?”

  齐望笑着站起来:“面可以,我能吃两碗。”

  三人去了国内最大连锁饭店之一的兰州拉面,齐望这次没客气,真的要了两碗面,谢引觉得怎么着也是第一次吃饭,多少该点个菜,陈伤却小声说‘算了’。

  “你朋友我第一次见,总不能这么招待。”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谢引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陈伤看着他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于是谢引琢磨了一下也渐渐觉得这话好像把他和陈伤的关系更拉近了些。

  已经是可以帮他招待朋友的关系,也开始在乎朋友对他是个怎样的印象。

  至于为什么在乎,谢引不想深究。

  “你就算点了他也不会吃。”陈伤说:“算了,等他走的时候我做点吃的给他。”

  谢引看了一眼他的手:“还是我来吧,你在旁边教我怎么做。”

  陈伤笑笑:“好。”

  吃了饭回去出租屋,陈伤自然而然的带着齐望去自己的卧室,这本没有什么,也理所当然,那是陈伤的朋友,总不能跟谢引一起睡,但谢引站在客厅,听着他们在卧室里说着话,心里别扭的很。

  这很没有道理,谢引知道。

  可他控制不住。

  放好了行李,陈伤带齐望去洗手间洗漱,谢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了笑没说什么,陈伤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待齐望去了浴室才走过来谢引的面前:

  “怎么了?”

  谢引没有去想陈伤是怎么发现自己情绪异常的,反正他也没想遮掩。他抬头迎视陈伤的视线,问他:

  “你要和齐望一起睡吗?”

  陈伤没有立刻开口,他盯着谢引看了几秒,轻声说:“我睡沙发。”

  或许是谢引的错觉,他觉得陈伤在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