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再见的。”陈伤说。

  谢引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听懂了没有,不动也不说话,眼神依旧落在陈伤的脸上,然后慢慢闭上。

  他像是梦游了一场,说了几句连自己也未必记得的梦话。陈伤看他睡着了想把手抽出来,但谢引却一直抓着没放,陈伤一动他就抓得更紧,让人觉得这人会不会是装的。

  客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听声音大概是祁希去厕所摔倒了,陈伤再次尝试抽自己的手,谢引还是抓着不放,陈伤威胁道:

  “再不放开我就揍你了啊。”

  可能是凑巧,陈伤说完这话之后谢引虽然不是很满意地撇了撇嘴,但还真的松了手。

  陈伤盯着他看了两秒,离开了主卧。

  祁希的确是摔倒了,但已经爬起来了,虽然还是站得东倒西歪,却很有礼貌地对陈伤说:“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们了。”

  陈伤没说话,闻到了一股酒后呕吐特有的味道。祁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忍住,吐了,我想拿东西打扫来着,可我找不到门,我还撞门框上了……”

  说着不知怎么委屈地哭了起来,像个做错事被家长罚了的孩子一样,陈伤顿时头大:“……”

  上次喝醉酒明明安安静静的,这次是怎么了?

  不管是怎么了,祁希都哭成了这样,陈伤不能不管,但也仅限于把他扯到沙发上坐下,连句安慰的话也没说,他认为说了也没用,醉酒的人什么都不会记得。

  好在祁希虽然哭了一会儿,但酒品还是在的,没一会儿就躺在沙发上睡了,陈伤受不了这个味道,要去收拾,走去谢引的房间才发现祁希有一半都吐在了谢引的床上。

  陈伤在这一瞬间里想到的都是谢引知道后炸毛的模样,他能预想到祁希明天要是不能在谢引清醒之前离开,谢引一定会让他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喝酒。

  收拾完谢引的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不仅褥子拆洗了,就连床垫陈伤都刷了,窗户打开散了味儿倒没有之前那么刺鼻,可这个房间今天也是不可能再睡人了。

  洗漱完,陈伤给祁希盖了条毛巾被,抱着谢引的被子回了主卧。

  谢引睡觉很老实,占据着床的一边还是最开始的姿势,谢引给他盖上被子,自己扯了另一条毛巾被在旁边躺下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谢引至少有半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为什么睁眼就能看到陈伤,为什么自己会睡在这里?为什么陈伤也会睡在旁边?

  谢引躺在原位没动,凭借着即便喝断片也不会失忆的超能力将临睡之前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好像是他自己坚持要来陈伤房间的,说什么要做卷子,至于后来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也想不下去了,喝了那么多的酒,谢引都快憋爆炸了,连带着对于自己和陈伤躺在一张床上是什么感受都来不及顾忌,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去了厕所。

  客厅里呼声震天,谢引有些好奇祁希为什么不去自己的房间睡,但管他呢,爱睡哪里睡哪里。

  解决了生理问题,谢引开始有精力想些有的没的,他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会有些抗拒跟陈伤在一张床上睡,明明都是男生的,可他就是觉得太亲近了些,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自己的房间,但又怕陈伤没醉,醒来问自己为什么回房间。

  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怕挤着你呗!谢引的脑袋上像是突然亮起了一个灯泡,觉得自己简直绝顶聪明,他回去陈伤的房间抱被子,全程动作都放到了最轻,当他终于功成身退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瞬间像被雷劈了一样。

  空气中其实已经没有味道了,可眼前这场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谢引简直想踹醒身后睡到不省人事的祁希,可深更半夜的他不想打架,更不想吵到陈伤睡觉。这下他知道陈伤为什么会睡在自己身边了。因为除了自己身边,他根本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出租屋里甚至都没有多余的被褥。

  谢引觉得自己像个贼,又轻手轻脚地回去了。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陈伤睡得很熟,动也没动,谢引却心虚地放好被子,还故意走到门口用正常的脚步声走回来,像是他刚从洗手间回来一样,但遗憾的是,陈伤没能看到他‘完美’的表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谢引躺回去,发了一会儿呆,看向了陈伤,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伤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毛巾被。这个季节虽然没有太冷,但一层毛巾被也太薄了,谢引几乎想也没想地就把自己的被子分过去一半。

  谢引的脑子很乱,他知道有什么事情在悄悄地发生改变,但他却看不着摸不着,他隐约能感觉到是和谢引有关,却又不确定是哪方面的。

  是因为陈伤要走了吗?

  再醒来旁边已经没有人,谢引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七点,这个时间陈伤都快要下班了。

  又一次憋得厉害,这次身边没有睡着了的人,谢引也就没什么顾忌,风一样地跑进了洗手间,所以他没看到洗手间的灯是开着的,只是在打开门被满屋热气扑面的时候愣了神,缭绕的热气中,他还是看到了那个身影,倒没光着,可也只是穿着一条内裤。

  “你没上班?”谢引被热气熏蒸得感觉脸都开始发烫。

  “昨天不是跟你说过,我把菜市场的工作也辞了?”陈伤扯过旁边衣架上的黑色T恤穿上,又套了短裤:“上厕所?你先用吧,用完我再收拾。”

  说完便走向门口,谢引应了一声,却没动。

  浴室巴掌大的地方,门也没多宽敞,谢引不动,陈伤就出不去。陈伤站在他身前看着他,几秒后还是出了声:

  “谢引,让让。”

  谢引这才如梦初醒的侧过身,陈伤的视线在他红到几乎透明的耳朵上一闪即过,迈步出去了。

  谢引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每一次和陈伤的视线碰到一处,谢引都下意识地想躲开,明明他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儿,明明他以前都敢看的。

  不止眼神,就连并排坐在一起做题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谢引都会不自在地躲开,他像是得了一种不能靠近陈伤的病。

  他应该回去自己房间学习,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恢复正常,可又舍不得,陈伤没几天就要走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坐在一起学习。而且自从开始补习之后,除了流感期间不愿意传染外两人从来分开过学习,他要是突然回去,陈伤一定会问一句为什么,谢引也想不出完美地借口出来。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看陈伤,也尽量不碰着陈伤。可是坐在一起又怎么能完全避免?陈伤有哪道题不会的时候,别说碰到手臂了,就连头顶到头的时候都有,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这天晚上就是,一道重点题的延伸知识点陈伤怎么也搞不明白,谢引给他列了例题和公式他还是有些迷糊,谢引就抽了一张草稿纸放在两人中间,从头到尾地讲给他听。

  谢引学习和讲题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杂念的,或许这也是老师为什么放心他在家里复习的原因,一道题拆开了揉碎了讲给陈伤听,陈伤也聪明,卡壳的那一点被谢引说明白转过来弯儿之后甚至有些兴奋地抢过了谢引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解答起来。

  谢引倒是被陈伤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脑子里不再想题,难免就开始想点别的,后知后觉的连刚刚被陈伤碰到的手都开始有了点异样。异样的谢引都有点烦躁了。

  这频率也太高了,几乎是100%,陈伤也不是什么病毒,自己怎么就不能碰了?

  谢引不信这个邪,想要以毒攻毒。

  “抱一下。”谢引突然说。

  “嗯?”陈伤没立刻反应过来,思绪还在题目上。

  谢引不是很满意,但陈伤在做题他也不好过多打扰,直到陈伤做完了题,又要去看下一道的时候,谢引才用膝盖碰了他一下。

  陈伤回头看他,谢引莫名其妙的有些怂,但还是开了口,说得理直气壮:“抱一下。”

  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