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我们躺的这个会议室,是不是上年刚入秋,咱们喝梅子酒时躺的那块草地?”

  苏玉谨仰躺在用桌子拼成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星。

  徐晚翻个身,托着腮也看向窗外,“嗯……不足百步吧,那边马上就要动工修建公园了。”

  “那今后岂不是不得躺了?”

  苏玉谨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徐晚那侧挪了挪身子,见徐晚看着窗外正出神,便又大着胆子再挪一挪。

  胳膊终于触到徐晚温热的腰窝,苏玉谨正暗自窃喜,猛地发现月光里徐晚一双带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咳咳——”苏玉谨吓得一骨碌又滚回原地。“怎的这样看人,怪吓人的。”

  “大小姐,你有没有听到动静?”见苏玉谨扭着红扑扑的小脸不看自己,徐晚窸窸窣窣地上前,轻轻贴着她的背,“好像府里的守卫队又来了。”

  “嗯?”苏玉谨在徐晚怀里翻了个身,“那……爹爹知道我在这里?”

  徐晚:“看起来是。”

  苏玉谨激动地坐了起来,又把徐晚也拉起来:“那爹爹……他同意我们……对不对?”

  徐晚提了提从苏玉谨肩头滑下来的被子,明知故问:“同意我们什么?”

  月光下的苏玉谨红着脸:“同意我们成亲,生个二小小姐。”

  徐晚忍不住笑:“成亲可以,二小小姐可生不出来哦!”

  二月的夜里还是有些寒气,苏玉谨掀起被子把徐晚包住,顺手摁倒,自己也钻进去搂住她的腰。“为什么?你与阿嫦同岁,想必已经能生了,不过我们还是等两年,我来生好了。”

  苏玉谨借着屋里昏暗,说着些没羞没臊的话,徐晚没有再揶揄她,她自己也羞得把脸往徐晚颈窝里钻。

  “你也不生,我们都不生,就我们两个过小日子,好不好?”徐晚撸撸苏玉谨的头,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

  “好,我们都不生……”

  累了一天,又熬了夜,苏玉谨在徐晚轻柔的呢喃里,意识渐渐模糊。

  徐晚却睡不着,刚刚在外面加班整理数据的时候,售房处外响起了她和二狗儿约定过的三声暗号。当时已经快到半夜,二狗儿着急找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趁大家不注意,徐晚假装去柴房灌热水,提着水壶溜了出去。

  “于二棍死了。”

  二狗儿带来一个惊天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徐晚手里的壶噗通一声掉在石板路上。

  二狗儿也知道事情重要且时间紧急,不多废话:“很久了,算下来是那日从苏府出来不久,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徐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售房处,里面忙得热火朝天,还没有人发现她出来了。

  “谁做的?你从何处得知?消息靠谱吗?”

  徐晚问起,二狗儿才一五一十地说起来龙去脉:“今日苏府有喜,报纸停刊,我有了些空闲便想着再去拉拢拉拢那几个被虞新竹收买了的小兔崽子。一下午的时间里,我一个一个单独贿赂,一直到了傍晚,年龄最小的四芳总算被我套出话来,说漏嘴说她要去给守灵的人送饭,我逼问之下才知道,是于二棍遭了山贼,尸体一直在城外停着,没有发丧。得了消息我趁机恩威并施,威胁她若不听咱们差遣我便告诉虞新竹去,若能为咱们打探些消息,我的大姐头一定不会亏待她!”

  “她怎么说?”徐晚眼睛盯着售房处的动静,急切地问。

  “她有些动摇,说考虑考虑,求我不要同虞新竹说。”

  “她反不反水,你都不要伤害她,回去吧。”

  徐晚回到售房处,便有些心不在焉。

  据刘衡说,胡奕嫦早产,小小姐出世,虞新竹还过去慰问了一番。自己的亲弟弟去世那么久,他一不发丧,二不公开,还喜气洋洋地去祝贺苏玉礼喜得千金。诡异的行为令人生疑。

  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徐晚一夜没怎么合眼,屋子里月光散去,日光斜斜照进来,怀里的大小姐哼唧一声,悠悠醒转。

  “阿晚,真好……”

  徐晚顶着两个黑眼圈,嗓子有些喑哑:“嗯?做什么美梦了?”

  “梦里好像躺在鸡蛋松糕上,又香又软……美梦虽然好,但比不上醒来就看见阿晚好。”

  苏玉谨眯着眼睛,嘴角上翘,像一个吃饱喝足的小猫,伸着脑袋往徐晚怀里拱。

  徐晚刮刮她鼻尖:“起床了,吃完饭我们回府。”

  。。。

  府里生意早几辈子就已经有了成熟的管理体系,苏建功整日与其他员外老爷们遛鸟喝茶,生意不温不火,甚至有些衰败迹象。早些年郁开雷厉风行,挽大厦之将倾,虽然没有上几个台阶,但也大大夯实了苏府的地位。徐晚的出现,更是给苏府的未来铺好了路。这两个女人都不姓苏,但都是苏府的大功臣。

  苏建功心里明白,徐晚是苏家百年来最得力的助手,她说的话,他都有认真地听,并且发自内心的认可。不管今后苏府由他的哪一个孩子打理,徐晚都一定是最靠谱的大总管。在苏建功心里,苏府的一切都可以放心交给她,但唯独他的掌上明珠不行。

  自龙虎山那夜之后,苏建功曾想过,就算苏府百年基业不要,他的小阿谨也不能交给这个女子。但那日徐晚痛陈虞新竹的种种不好,话语间都是对阿谨未来的担忧,他又开始质疑自己活了五十年来未曾动摇过的想法。

  再看看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刘衡,和那个勘察天才程火火,两人眉来眼去他不是看不到。刘衡还预定了城南那片还未开发的员工福利房,毫不遮掩地说要同程火火过日子。他若没有郁开,苏府或许早已败落;阿谨若是没有徐晚……

  看她俩腻腻歪歪偷偷摸摸出了府,苏建功叹口气,遣了守卫队紧随其后去售房处保护她们。

  独自一人又踱到湖边,摸着岸上一根根廊柱,找到早就等在那里的远房侄孙苏四喜。

  “可查到什么?”苏建功背着手望向湖中心,仿佛自言自语。

  “虞尔昆死了。”苏四喜坐在湖边,与苏建功肩并肩,似是各说各话。

  “知道了,继续跟。”

  “是,二爷爷。”

  翌日清晨,哈欠连天的徐晚和欢脱的苏玉谨一同上了李孝仁的马车。

  “照这个进度,咱们影院很快便能开业了。”苏玉谨挽着徐晚的胳膊,头枕在她肩膀上,晃着脚丫子畅想未来。

  “等这边房款交齐,公园全面开工,咱们就快马加鞭建设员工福利房,在那边建一处新的售房处,这边就开始改装影院了。”徐晚嘴上说着规划,心里却在想,可惜影院赶不及在三月初九大小姐生日之前开业了。

  “阿晚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嗯?我?”徐晚一时怔住,真正的徐晚是什么时候生日她不知道,她自己的生日是6月12号,可是该怎么跟大小姐解释什么是公历呢?

  “一定是衡姐姐告诉你我生辰是大年初一的,对吧?这些年只有衡姐姐会送我两份礼,如今又多了阿晚,我也要给阿晚好好庆祝生辰。这都想好了礼物,才发现竟忘了问问你生辰。”

  “哦?”徐晚轻轻捧起苏玉谨的脸,“大小姐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

  “不,不能告诉你。”被徐晚凉凉的手指触碰,苏玉谨微微红了脸。

  “六月十二,到时我可等着大小姐的礼物嗷!”

  马车吱嘎一声,已到了苏府门前。李孝仁当了一夜的值,送完这趟就下工回家了。

  “大小姐,可有话带给诵诗?”

  下了马车,听李孝仁这么问,苏玉谨心下明白,他定是有什么重要线索要说。

  “阿晚,你先去给爹爹汇报昨日开盘的事,我回咱们院子去拿几件衣裳叫李大哥捎给诵诗。”

  支开徐晚,苏玉谨带李孝仁回了小院。

  “李大哥可是查到苗奎下落了?”

  “查到了,苗奎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