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炙热也说不上深情,但就是这样要笑不笑、要嗔不嗔的眼神,让徐晚仿佛被摄住了一般,不想挪开眼。

  毕竟是热热闹闹的售房处,再眷恋这双眼睛也总会被打扰。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个杀千刀的老畜生,臭不要脸!”

  一个苍老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瘦小的身影挤进人群。李丰收一手叉腰,一手还拿着一块滴水的抹布,干瘦的身子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很明显气得不轻。

  “这个大爷来做什么?”徐晚诧异,“维护公司名誉?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我认得他,”苏玉谨道,“他是听雨轩收拾桌椅的爷爷。”

  徐晚表情复杂地转过头:“你叫他爷爷?”

  “李爷爷。”苏玉谨认真地补充道。

  “算了,不重要,”徐晚又转回头继续吃瓜,看李丰收和闹事老头到底有什么恩怨,“有意思,两拨闹事的人闹起来了。不过这老李头骂人可真痛快,我不敢说的话都让他说了。”

  “你你你一把年纪了,眼花手抖,干不了活还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才是臭不要脸的!”

  闹事老头坐在地上,更像是在撒泼耍无赖,又是刚被孙富海质问完,一肚子火气正没处撒,看到比自己更弱的李丰收,撸着袖子就要起身干架。

  李丰收看着年老体弱,行动起来却很迅速,没等闹事老头站起来,一道黑影闪过,胳膊一抡抹布便捂到了他的脸上。

  “哎哎哎!”

  好在现场人多,一拨人拉开李丰收,一拨人按住闹事老头,才没让坊间斗殴的事在售房处发生。

  李丰收挣扎不开,看到人群中的徐晚,像是找到了目击证人一般,大声求助:“就是他!他抢了我在听雨轩的活计,这个老畜生只会攀亲戚拍马屁,他什么活都不会做,快把他赶出去!”

  徐晚暗笑李丰收见识短浅,这几个人大闹售房处,弄不好要进官府的大动静,他还以为人家只是为了追着来抢他这份保洁的活计。

  “李大,呃,爷,”想起苏玉谨叫他李爷爷,徐晚这句大爷叫得有些磕巴,“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们私下有什么恩怨我管不着,但在苏家的地方,还是得公事公办,不要夹带私人恩怨的好。”

  “哼!你个臭丫头,可别忘了你还吃了我两块梅花酥!”

  徐晚无奈,把李丰收往人群外推:“行啦,我知道啦,这不是给你安排了新的活计,以后有了收入,生活滋润,谁还认得这个老畜生是谁啊对吧?我说了算,以后售房处每日剩下的点心都是你的!”

  李丰收一边倔强地骂骂咧咧,一边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

  几个闹事的老头见事情已经不可扭转,便放弃了即时退钱的诉求,仗着苏家也不会跟几个老头计较,只再三确认了退钱的日子,灰溜溜地走了。

  一直旁观的苏建功这才点点头,起身伸了个懒腰。

  几个管事齐齐上前,还没等开口,苏建功便摆摆手,带着小厮径自出门去了。

  “连日来辛苦大家了,我在九鲜食肆订了工作餐,大家委屈一下,简单吃一餐早些回去歇息,等开盘之后我们再摆庆功宴,犒劳大家!”

  徐晚叫过刘衡,商量道:“你再辛苦辛苦,带着大家伙去吃饭,饭后你同孙富海栗虎他们到府里工房,我们赶赶进度,汇总一下数据,明日夫人寿宴,我们呈给夫人作为贺礼,如何?”

  “行,”刘衡拍拍徐晚肩膀,“你先回府歇息,我好歹回家睡了两晚,你这些时日都住在售房处,受累了。”

  徐晚坐在苏玉谨的马车里,诵诗条件反射般又去了车厢外找车夫大哥聊天。

  “大小姐给夫人准备了什么大礼哦?神神秘秘的。”

  终于忙完一个阶段,徐晚一身轻松,倚着靠背懒散地斜睨苏玉谨。

  “到时你就知道了。”苏玉谨眨眨眼,不到最后一刻就是不揭晓答案。

  “诶?你送给夫人的贺礼,在我面前保留的哪门子神秘哦?画扇她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又不会去剧透给夫人,你就告诉我呗?”

  苏玉谨看着徐晚,也不说话,试探着慢慢倚过去,歪倒身子靠在徐晚肩膀上,微微阖了眼睛:“近日有些累了,阿晚。”

  也不知道是说徐晚累了,还是说她自己,说完这句话便只剩轻轻的吐息,她睡着了。

  徐晚感受到大小姐胸前柔软,贴在自己胳膊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热乎乎的,直烧到了她脸上。

  大小姐你……

  徐晚几次企图抽出被人箍在怀里的手臂,不但没能成功,还惹得苏玉谨哼唧一声,调整了个姿势贴得更瓷实。

  连日熬夜,徐晚也实在困倦,加上车厢晃动,更令人昏昏欲睡,终于还是抵不住,脑袋一歪贴在苏玉谨头顶,也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徐晚迷糊中只感觉整个世界突然亮了一下,又突然暗下去,缓缓睁开眼睛,见还是在车厢里,她和大小姐还保持着倚靠的姿势,大小姐仍旧在酣睡。

  车厢外传来诵诗不耐烦的声音:“两位大小姐,咱们到了!”

  车夫大哥停好车,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三个姑娘下车。他有点不明白,诵诗刚刚还大大方方地说着话儿,怎么掀开帘子突然变得尴尬又害羞,是看到什么了,让她把帘子猛地又放下,转回身别别扭扭地隔着帘子跟大小姐说话?

  。。。

  苏府门前已经挂好了红绸子,整个大院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小厮丫头们在院子里来回穿梭,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

  “订婚礼在清早,只有两家亲近的人在场,寿宴在正午,徐晚你明日可以好生休息了,正午之前到夫人院子里就好。”三人一边走着,诵诗给多日没回府的徐晚讲起翌日的流程。

  “订婚礼,大小姐要在场吗?”徐晚看向苏玉谨。

  “那是自然,仪式上大小姐虽然没什么差事,但是作为亲阿姐,要陪未来弟媳说说话的。胡家二小姐那么怕羞,有同辈份的人在场作陪也好些。”诵诗解释道。

  徐晚见苏玉谨低着头,明显兴致不高,甚至不情不愿。

  “那就是可去可不去呗?”

  诵诗皱眉:“嗯……也可以这么说。”

  徐晚心里有了数,捂着肚子嚷道:“饿死了啊,诵诗,小厨房留饭了没?”

  “我去叫他们摆饭。”

  支走了诵诗,徐晚随苏玉谨进到她卧房,等着吃饭。

  “你不想去吧?”

  苏玉谨仍旧低着头:“爹爹娘亲想让我去,我,我其实不想……”

  “为什么啊?因为看别人订婚,自己会失落?”

  徐晚想起自己在现代世界时,作为一名大龄单身青年,听到哪个朋友结婚了生娃了,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孤独和失落。从而联想到,苏玉谨和苏玉礼虽然是龙凤胎,但毕竟是弟弟,看着比自己小的人先自己而订婚,她心里肯定也是会失落的。

  “那倒不是。”

  “嗯?那是为什么?”

  苏玉谨嘀嘀咕咕道:“胡家二小姐,她……她总是一副长辈的语气,讲一堆大道理,劝我……劝我早日找个人家……我,我不喜同她多处。”

  “噢,哈哈哈,这像是那位胡二小姐能干出的事哈哈哈!”徐晚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明日我救你脱困。”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吃过饭,徐晚也不让苏玉谨休息,硬要带她去跟刘衡他们几个管事“开会”,还非得绕个远路招摇过市。路上碰见在院子里穿梭的老爷夫人手底下的小厮丫头们,她就拉起苏玉谨的手快步地走,嘴里还大声嚷着“大小姐你可得给我们主持会议啊,这些事情你不把关,我们可不敢做决定哟!”

  苏玉谨全程懵圈。

  “阿晚你说什么啊?”

  “我何时如此重要了?”

  “你慢点我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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