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就眉来眼去了?她跟一个女的眉来眼去什么劲?

  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世界,刚刚有机会搞点事业,咱又不是虞新竹那种青春偶像,怎么还传起了绯闻八卦?

  再说了,就算你大小姐禁止员工搞办公室恋情,那和你早出晚归跑去学皮影戏又有什么关系?

  画扇那个没德行的,说话说一半就跟条鱼似的溜了,抓都抓不住。

  徐晚从被窝里钻出脑袋,不行,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她得找大小姐说道说道。

  天已经入了秋,徐晚坐在苏玉谨门前的台阶上有些凉,紧了紧衣服,抱着胳膊,时不时向门口张望。

  门吱呀一声。

  “大小姐回来了。”接着是周婶疲惫不堪的声音。

  徐晚猛地站起身:“大小……”

  人是回来了,苏玉谨和韩絮并肩走在前面,诵诗和默书跟在后面分立两侧,从徐晚的角度看,就是一幅人从人。

  苏玉谨抬头看了一眼徐晚,转过身正对着韩絮,握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今日辛苦韩姑娘,早点回房歇息吧。”

  徐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俩像个汉堡一样叠在一起的手。

  大小姐这么喜欢拍人家手背么?

  “咱们去给韩姑娘准备热水梳洗。”诵诗给默书使了个眼色,二人也不等韩絮答应,就簇拥着她回西厢房去了。

  “大忙人,又到这么晚还不睡。”苏玉谨尾音平缓,不似询问,更像是敷衍地打个招呼。说完也没有停留,越过徐晚去推自己房门。

  “你抢我台词!”徐晚紧紧跟上,进了苏玉谨的卧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大小姐的卧房,里面宽敞亮堂,窗明几净。

  进门正对着小厅,桌椅上还散乱地放着剪皮影剩下的边角料,右手边的珠帘后面摆了一张和桌椅配套的实木雕花床,床的上方挂着淡黄色的纱帐,绸面的被褥整齐叠放,看被面的花色,是那日她在竹椅上醒来时,身上盖的那条蚕丝被。

  左手边是一个挂着布门帘的里间,门帘上星星点点地绣着几朵各色小花,绣工粗糙,针脚不匀,扯得帘布还有些皱吧,跟屋里精致的摆设有些格格不入。

  “大小姐,这门帘是你自己绣……”

  徐晚转到苏玉谨面前,看到苏玉谨表情的时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话都没说完呢,你嘴就噘这么老高了?”

  苏玉谨继续噘着嘴,斜眼看地板,也不说话,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是,谁得罪咱们大小姐了?”

  “深夜回来都没有杯热茶喝。”苏玉谨终于收回了噘得像个唢呐一样的嘴,到桌前坐下。

  “好好好,给大小姐倒茶——”徐晚拉着长音,去到了杯水,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端给苏玉谨顺势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近日我听……听外头人说,有人传我和刘衡的八卦?”徐晚试探着,抬眼偷瞧苏玉谨的反应。

  苏大小姐瞪着疑惑的眼睛:“你俩还修上道了?”

  “额……”这个理解属实是徐晚没想到的,“我的意思是,有人误会我和,和……”

  徐晚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处理过和同性的误会,面对面跟人说起来,甚至都有些说不出口。

  “你和刘衡眉来眼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小姐嘴又噘上去了。

  苏憨大小姐果真藏不住事儿,都会抢答了!徐晚明白了,又不完全明白。我的绯闻哎,我还没生气呢,你生什么气?

  “我就是想跟大小姐澄清一下,我没有……我就是,大家第一次做这门生意,项目第一次公开,很多事需要大家一起商量、讨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胡说八道的……”

  “你说谁胡说八道?谁让你回来那么晚的,你……”

  “哈?大小姐你说什么?”

  “咳咳,这水有些凉了,”苏玉谨战略性喝水,“你再给我倒一杯!”

  徐晚倒水回来,苏玉谨已经换上一副笑脸:“再忙也要多歇息,你看你眼睛乌青,明日让小厨房给你熬点猪肝汤好好补补,嘿嘿!”

  果然是大小姐官方在传员工八卦,就凭你嗑的那些CP,我就知道这奇奇怪怪的绯闻除了你苏憨没人想得出来!

  徐晚也不说破,顺着苏玉谨的话道:“别光说我啦,大小姐你的黑眼圈也挺重的,皮影戏虽然有趣,毕竟还是玩乐,不要过于痴迷了。”

  见话题揭过,苏玉谨松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嗯!”心里还在唏嘘着: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说漏了,幸亏我机智!话说回来徐晚你真是不知道避嫌,刚给人家送了《并蒂》,转头就去跟另一个女人又商量又讨论的。

  “那韩姑娘,今后就在府里长住了?皮影戏……那得手把手地教吧?”

  苏玉谨嘴角翘了翘,差一点笑出来,马上又噘起嘴:“长住啊,怎么了?韩姑娘手艺了得,教的可好呢!”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了解下新同事。戏好看,大小姐也要注意身体,别熬夜嗷!”

  “我苏玉谨向来不学无术,听书看戏,有什么奇怪的?就许你忙生意到那么晚,不许我看戏解忧了?”

  徐晚看着她一脸没经过社会毒打的纯真可爱,不以为然道:“大小姐家境富足,一生无虞,心胸豁达,随性而为,能有什么忧啊?”

  苏玉谨定定地看着她:“你徐总监学富五车,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唯独不知家里大小姐的心事。”

  徐晚愣住,好半晌,才慌里慌张地起身:“时候不早了,大小姐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徐晚!”

  徐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怎么了,大小姐?”

  “你送我的那些书,你可都看了?”

  徐晚心道我才不会看那些烂大街的古代玛丽苏呢,嘴上却打着哈哈搪塞:“嗷,哈哈哈最近忙项目上的事嘛,有机会一定看,再讲给大小姐听!”

  “回去歇息吧。”苏玉谨关上门,叹了口气,掀开布帘进到里间,翻开了那本《并蒂》。

  。。。

  售房处开放之后,每日都有些客人到访,打听院子什么时候可以买,大约在什么价位。徐晚翻着越来越长登记名册,开始着手准备认筹方案。

  不过成本核算还没出来,徐晚的很多工作无法开展,才终于有了几日的闲暇。

  院子里的竹椅原本就是给诵诗她们几个准备的,大小姐娱乐项目丰富,从来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如今因为徐晚经常需要思考策划方案,那把摇摇椅就成了她的专属。

  躺在竹椅上,从斑驳的树影里看湛蓝的天,徐晚突然想起苏玉谨那句“唯独不知家里大小姐的心事”。

  大小姐有什么心事呢?

  经过那晚之后,苏玉谨没有再早出晚归,但仍旧痴迷皮影戏,每天在西厢房和韩絮剪皮影、缝皮影、练皮影,饿了就让小厨房做饭,连去主院陪老爷夫人都少了。

  “是了!”徐晚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在原来的世界,她已经是一个29岁的单身女青年,虽然不常和父母见面,但每每电话视频,总少不了催婚的话题,烦得她都不想和父母通话了。后来虽然经人介绍有了男朋友,但也每天心累不已,那是后话了。

  大小姐能有什么心事?无非就是父母在婚恋方面施加压力了呗!尤其胞弟苏玉礼和胡奕嫦情投意合,早就该喜结连理,偏偏郁开强势又死轴,非要让身为姐姐的苏玉谨先嫁了人,才肯给苏玉礼娶妻。

  大小姐肯定压力山大啊!

  徐晚细细思索,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郁开。只要郁开能想开了,赶紧给苏玉礼把婚事办了,也别再催苏玉谨嫁人,一切就皆大欢喜了。

  大小姐帮了我这么多,该我为她做些事了。

  徐晚从竹椅上起身,卷了卷桌上的认筹方案草稿,重新铺上一张白纸,一本正经地写下:中老年思想解放方案及措施。

  想了想,还是先搁下了笔。方案慢慢策划,先去给大小姐吃个定心丸。

  “大小姐。”

  徐晚轻轻推开西厢房的门,轻着声不敢打扰她们学戏。

  苏玉谨背对着门口,是诵诗先看见了徐晚并推了推苏玉谨。

  见苏玉谨回过头,徐晚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

  “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二人回到树下的竹桌旁,苏玉谨茫茫然道:“什么事?”

  “内个……你那天说,你的心事……”毕竟她也是听府里人八卦才知道这件事的,面对面说起对方的隐私,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玉谨突然紧张起来:“怎怎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当日我落水,是胡家二小姐救了我,我当时就知道她同二公子情投意合,还想着以后他俩成婚,我给苏府打工,那也算报恩了。后来……嗯……后来我才听说他二人迟迟不订婚的原因竟是,竟是……”

  “哦……”苏玉谨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失望,“这倒也确实是我的心事。”

  “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保证让他俩速速成婚。”

  “如何解决?”苏玉谨表情复杂,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半是揶揄半是试探:“你和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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