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千秋一墨【完结】>第七十四章 固魂

  “萧大哥,你打算如何做?”段书锦被萧韫拉着走出好远,才睨着他难看的神色问他。

  这个梦前半段太美,都让段书锦忘了萧韫原本的人生走向了——何族尽亡,麾下兵士全被坑杀,身背叛将骂名,死于万箭穿心。

  段书锦每每想到,心都揪紧发痛,恨不得杀正史那个从未蒙面的庸君景德于剑下。

  这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能改变结局,为什么非要萧韫万箭穿心,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愤懑憎恨萦绕心间,来自后世的段书锦打定主意,开始开口劝诫萧韫:“萧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并非所有的君主都值得忠心?”

  “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走到马前的萧韫,神色凝重地回头,摇头制止了段书锦继续说下去的举措。

  段书锦不服气地瞪人,唇嗫嚅两下,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都忘了萧韫忠义坦荡,后来他哪怕逃出都城奔赴边疆,亲眼见到了麾下十万将士的惨状,仍旧不愿只身逃生,苟活余生,而是回到重重杀机的都城,亲口问一问景德可有悔,哪怕为此丢了命。

  直言相谏不行。他得想个别的法子。

  段书锦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腾空抱了起来。

  骤然的腾空感让段书锦惶恐,双手下意识在空中乱抓,最后紧紧抱住了萧韫的脖子,双腿也盘在他腰间。

  “干什么干什么,总不能因为我说了一句话,你就要谋杀亲夫!”段书锦微闭着眼,脸色涨红,大声发泄不满。

  “乱说什么。抱你上马而已,如何就谋杀亲夫了?”萧韫抱着人颠了颠,手不轻不重在他屁股拍了两下,这才将他送到马上。

  反应过来刚刚萧韫做了什么后,段书锦浑身都不自在,总感觉他灼热的手掌还抚在臀上,脸色不由得越涨越红,恍若娇艳欲绽的花,长睫更是轻轻垂下,不停在空中乱颤。

  贝齿咬住下唇瓣,段书锦羞愤地把头扭到一边,不肯理人了。

  萧韫见了他的反应发笑。他如今这般纯良,倒显得一切都是他的错了,可当初搞霸王硬上弓,非要拉着他厮混一整夜的人分明是段书锦。

  究竟是哪家养出来的公子,正经时可做天上皎月,林中青竹,清隽出尘。不正经时又能化骨为水,软得一塌糊涂,将人勾得心都要化了。

  知道段书锦是越哄越羞涩的性子,萧韫索性什么都不说,利落翻身上马,与他同骑。

  修长的手臂从身后伸来,萧韫先是把段书锦往怀中一带,再稳稳伸手抓住缰绳,腿加紧马腹,骑马离开军营。

  段书锦独自生着闷气,倚在萧韫怀中,垂眸把玩自己的手指,因此没注意到周遭的景象。

  等他猛地抬眸,发现他们已经进入城池娄关,并且景色越来越熟悉时,已经晚了。

  “萧韫,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放我下去!”想起在这遇到的神神叨叨的僧人,段书锦误以为萧韫还是要打破这个梦境,亲手要送他回去,顿时一阵惶恐,当即就要从萧韫怀中挣扎出来,跌下马背逃走。

  “小锦,别乱动。”萧韫忙着找僧人,顾不得去看段书锦的神色,仅用一只手就把他镇压下来。

  娄关民风和乐,并未受战事的影响。街上行人虽多,见到骑马行走的萧韫和段书锦还是会主动让出一条道,借着这便利,萧韫很快寻到了要寻的僧人。

  一连三月不见,逗留在城中的僧人依旧穿着百衲衣,外披金色袈裟,脖带紫檀珠串,慈眉善目,竟是一点没变。

  他一眼望见萧韫,遥遥冲他点头,似乎是在城中等候多时了。

  萧韫呼吸一滞,不喜欢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人猜透的感觉,神色冰冷地收回眸子。

  他翻身下马,刚想伸手接段书锦下来,却发现段书锦埋着头异样沉默,肩膀还轻微的颤动。萧韫手伸到他下巴处,一滴水一样的东西就滴落在手背,灼热滚烫,让人不自主揪紧。

  不安的念头席卷心头,萧韫连忙将人抱下马,双手迫使人仰起头,果真看见段书锦在哭。

  他哭得用情且可怜,狭长微勾的眼尾染上粉红,眼睛微肿,鼻头也哭得通红一片。

  “你哭什么,我待你不好?”心皱在一团的萧韫,动作轻柔地用指腹擦去他的泪,紧紧把人揉进怀中。

  “你……你还是要送我回去。”段书锦揪紧他衣袖,身形仍止不住地颤抖。

  三百多年后,段书锦和萧韫相处那么多年,早就摸索出一套对付萧韫的法子。

  若非和萧韫互许终生,成为彼此的倚仗和依靠,他都不知道他性子里还有苛待自己的一面,总是为了些别的事不顾身体,渴得唇瓣干裂,饿得脑袋发昏是常有的事。

  萧韫耳提面命没用后,果断动起了惩罚的心思。将军中那套严苛的惩罚手段用在段书锦身上肯定不行,萧韫只好将人压在膝盖上,手不轻不重打在他屁股。

  本也没指望这不轻不重的两巴掌能治住段书锦,谁知段书锦反应激烈,手脚扑腾,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熟透了。

  拿捏到人把柄的萧韫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啪啪几巴掌落下来,段书锦屁股又烫又热,疼倒不是很疼,羞耻心却重。

  又羞又恼的段书锦急出了一身汗,终于想了个法子,假意哭起来。萧韫不觉有假,顿时把为什么生气都忘了,抱着人轻声细哄。

  如今的情形与三百年之后有所不同,彼时他是假哭,挤眼泪装可怜,如今却是惶恐与气氛一起涌上心头,不觉间涌下泪来。

  萧韫大抵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无奈叹了一口气,咬着段书锦耳朵说话:“不会把你送回去的,怎么不信我?我今日带你来找这秃驴,是为了别的事。”

  段书锦没说信不信,只咬着唇,睁着一双泪眼盯着他看。

  “小锦,信我。”见人不信,萧韫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干脆就着这亲密的姿势,抱着他往僧人走去,全当看不见行人惊诧的神色。

  僧人见萧韫主动带着段书锦回娄关找他,还以为他想通了,便主动带着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僻静的小屋。

  “施主可是想通了?”僧人捻着佛珠发问,却换来萧韫从腰侧拔出匕首,架在他脖子间。

  “国师寂悟同你是什么关系?”萧韫冷声逼问。

  行军三个月,每次浑身带血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下来时,萧韫总会一边任大夫包扎上药,一边想段书锦,想跟他有关的事。

  因此不免有几次,他想到了这个莫名其妙在娄关出现的僧人。

  回想段书锦当日见到僧人的模样,明显是不认识僧人的,那这僧人多半是为他而来。可他并不信神佛那一套,从不踏足寺庙,祈求保佑。唯一和他有牵连的和尚,恐怕就是国都里预言他功高盖主,或将覆国的国师寂悟。

  听见寂悟的名字,僧人脸色凝肃起来,看着萧韫不再说话,许久他才道:“贫僧乃是寂悟的师父。”

  萧韫本就不喜欢寂悟,一直把他当成卜卦祸国,扰乱朝纲的孽僧看。要不是景德信他用他,把人护得很紧,杀了他会加重君臣误会,恐怕他早就提剑斩下了寂悟的头颅。

  寂悟就罢了,如今竟又出现一个自称是寂悟师父的和尚在眼前,萧韫岂能不怀疑他的用心。

  “和尚不好好待在寺庙里,跑出来做什么?”萧韫压紧了手中的匕首,冷声逼问。

  “种因得果,老衲只是想解开苦果而已。没想到竟出了你身旁的施主这位变数。非此间人留在异世,恐怕会生出大祸端,不如让老衲把他送回去吧。”僧人目带慈悲,依旧没改变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段书锦闻言,瞪圆了一双杏眼,不由得想起了三百多年后的寂空,顿时有些忿忿不平。

  寂空动不动就想拆散他和萧韫的毛病,竟是从祖上习来的?

  这些僧人果真同萧韫说的那般可恶,如今连他做个梦都要过来打搅。

  若是萧韫真的被他劝说,岂不是糟了。

  段书锦顿时收回目光,警惕地看向萧韫,大有他敢说出一句不对的话,他就要好好振振夫纲的威势在。

  往日还对僧人的话有所动摇的萧韫,如今心中却是藏了一捧浇不熄的热火,他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压紧刀刃:“因果若是好解,世间怎会有这么多人等你去渡?着我不要送他回去,我要固他魂魄,拘禁在这异世。你有办法,还有没办法?”

  段书锦本该为萧韫说的话高兴,可是当他看见僧人脖颈已经被划破,殷红的血珠沁出来时,瞬间慌了神,抱住萧韫的手臂不让他冲动,甚至还和僧人使眼色,叫他快些离开。

  僧人像是没看见段书锦的举动,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甚至抬眸看向萧韫,眸光沉静:“贫僧当然有法子,但只能说给施主你一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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