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摸不准谢司珩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恼了,避让冲突般笑了两声。他收拾了一下工具,转身走回吧台后。
另一个服务员估计一直都在关注这边的动向,一见他铩羽而归,满脸偷笑。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指了个方向,示意他继续在这里挺尴尬的,到另外一边工作去吧。
眼见着那青年走远,宋时清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那人暗示自己可以接受三人行的逆天言论,宋时清没忍住,微微趴下来,小声无奈,“他们真的……好开放啊。”
谢司珩收回目光,伸手。
宋时清还以为他要吃点东西,把面前的盘子朝他挪了点,结果下一刻,那只手直接按在他头上,一顿呼噜。
“谢司珩。”宋时清朝后躲,早上才梳好的头发,被薅的乱成一团。
谢司珩直接把他挤到里面那个椅子上,一条腿屈膝跪在宋时清原来的位置上,要笑不笑地。
“开放?别人都快对你进行性骚扰了,跟你说话就是为了把你拐上床,你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
谢司珩的声音放得很轻,脸上还带着笑,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可宋时清却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
“我又没打算答应他。”
“你的拒绝跟撒娇有区别吗?要是我没来,过会就得一个一个敲别人房门找你了。”
宋时清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盘子边缘。
“……我要生气了,谢司珩。”宋时清低声,“我傻吗?”
他只是脾气好,不在外面和陌生人随便发脾气而已。怎么可能随便跟人去开房?
谢司珩眼底的黑暗像是某种活物一样涌动着,他盯着宋时清。也许在某一个瞬间,他眼底的东西像是要冲出来抓住什么,但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将额头靠在宋时清肩膀上。
还敢生气。
明明就是你对这些人的容忍度太高了,就应该把他们都——
宋时清察觉到他心情好像有点不对劲,想说什么,但谢司珩先他一步开了口。
“别生气,我不该这么说。”
他声音闷闷的,因为低头的缘故,宋时清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也没看见,他那张整个隐藏在暗处的面容,隐约扭曲,皮肉不正常地微微鼓动。
口腔内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扭动的肉芽一闪而逝。
另外一个谢司珩想要出来。
——刚才那人身上的挑衅意味太重了。
就像那些会将无人的山林和旧房子当成自己领地的恶鬼一样,这整栋酒店,也早就成了另外一个东西,本能占下的领地。
恶鬼不同行。
它在让谢司珩滚出这栋酒店。
留下宋时清,滚出它的地盘。
……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谢司珩】觉得撕烂它的寄宿人是个挺好的主意。
谢司珩口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被顶开的粘膜和血肉混在一起。
他好几秒都没有说话,宋时清偏头。却不想谢司珩哼哼唧唧地蹭他的脖颈,跟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谢司珩今天早上,是不是太……情绪化了。
宋时清茫然挨蹭,但他又不敢问。
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尴尬,万一谢司珩就是在吃醋,在别扭……
宋时清鸵鸟心理发作,紧紧闭着嘴。
正巧这时,吧台后面留下的另外一个服务员施施然走了过来——
“抱歉,打扰二位的亲密了。这是为刚才,我的同事的鲁莽行为送上的歉礼,希望两位能喜欢。”
宋时清心想你别来这一趟就是最好的歉礼了,他现在被谢司珩抱着,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起来,只能和这个服务员对视,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在了一起。
关键是这人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着宋时清和谢司珩两人。
目光从谢司珩满含占有欲的手臂上划过,圈了下宋时清细窄的腰线,笑意又盛了几分,将手上布袋子放到桌子旁边。
他朝宋时清眨了眨眼睛,“都是你们晚上能用到的,如果喜欢,可以去酒店一楼挑选其他款式,记得报我的名字哦。”
说完,他挺胸,整了整胸前的名牌。
宋时清看了眼那个被撑出轮廓的布袋子。
他白皙的颈侧一点点泛出粉来。
谢司珩发现了,侧头似是想要凑上去嗅闻一下。
宋时清只感觉到他动了,如梦初醒般赶紧捏他的手臂,尴尬得无以复加。
“哦,你们东方人真是,每一次我为来自东方的情侣送上我们这边的特色,都会收获你们感激又羞涩的目光。”服务员憋笑。
正此时,谢司珩慢腾腾地转过了头。
服务员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谢司珩比宋时清高出快半个头,本来装柔弱靠在人肩上,就有些不和谐,此时半身折向外的样子,已经不能光是用不和谐来形容了。
可服务员最先定住目光的地方,不是他的躯体。
而是他左脸处,并列在眼睛下方的,另外两颗眼球。
那两颗眼球将谢司珩的皮肤挤得透明,在一个坑里,骨碌碌地转着,周围洇了一圈血。
就好像,它们是谢司珩皮下的异物,只要划开皮肤,就能将它们挤出来一样。
那两只眼珠先是暴躁地挣扎扭动着,随即,在意识到有人在看着它们的时候,缓缓地,转向了已经吓呆了的服务员。
【……你看到了什么?】
“多谢。”谢司珩声音一点异状都没有,“麻烦再给我上一份法式土豆牛排。”
服务员的鼻腔有点痒。
但他听见了自己热情的声音:
“好——的。请问您需要哪个部位的肉。我们这里提供菲力和臀尖。”
谢司珩嘴唇动了,服务员也笑眯眯地记下了他的要求,哼着歌,极为自然地走向了吧台。
吧台边缘有一圈金属装饰。
服务员路过时,那镜子一样的金属面映出了他的影子。
——一只扭曲的青黑色尸体攀上了他的后背。
【看不见……看不见……你什么都没看见……】
……哦。
我什么都没看见。
服务员在脑中这样想道,拆封一块牛排,热煎锅。刺啦刺啦的油声唤回了他的神志,他将蘑菇和香料扔进去,开始日常烹饪工作。
另一边,离开餐厅的金发青年越走越快。
这条走廊是只对餐厅内部员工开放的通道,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朝他打招呼的同事。
“嘿,杰里,怎么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拥有高大帅气的白人青年很明显是这座酒店的焦点人物。被叫做杰里的青年抬了下手中的外套,示意外套脏了,他回房间换一件去。
同事了然点头,各忙各的去了。
杰里转着圈和他们闲聊,直到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倏然淡了下来。
头顶上有监视器,房间里有窃听器,他得接着洗衣服的名义,打电话才行。
他的手指缓缓握紧了手机,不动声色地在心中盘算。
“叮——”电梯到达了他按的楼层。
金属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可杰里出去的脚步却没有抬起来。
——门外,站着两名黑袍信徒。
杰里恭恭敬敬朝其中一人,“主教大人。”
整个人藏在黑袍下的主教冷冰冰地看着他,“你不在餐厅值班,上来什么?”
杰里又将弄脏的制服给他看了一眼。
“我回来换衣服。”
主教没回应,只是径直走进来,按下了回十三层的电梯按钮。
他也要去餐厅,而且没准备让杰里出去。
杰里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异议地退到了另一边的角落。
“杰里。”
这时候,刚才没说话的另一个黑袍人开口了。
杰里抬头,笑着,“安妮姑姑,您今天也出来吃饭。是昨晚有什么收获吗?”
安妮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寒暄,声线中带着虽然已经极近可能地和缓,却依旧没有掩饰住迫切的音调。
“我问你,今天餐厅,是不是有一个黑头发的男孩正在吃饭?”
不等杰里回答,她就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在说谁,仁慈的主向我们讨要他,你也感受到了对吧。”
杰里眨了一下眼睛。
“当然,他还在。”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得把他献给主。”
安妮小声地叨念着,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了。
想想也是,任谁被看不见的东西啃食半年多,都会疯掉。
十三层餐厅。
宋时清抿着唇,难以启齿地看着谢司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嗯?”谢司珩好心情挑眉。
宋时清又羞又恼,“你能不能把那袋子扔了。”
刚才服务员留下的袋子,此时正放在谢司珩另一侧的座位上。
经过移动,其中三样内容物的种类,基本清楚。
宋时清感觉自己要蒸发了,可谢司珩这个狗东西,沉默了两秒以后,哑然失笑。
小小声跟他摇尾巴。
“我想看看里面的东西长什么样,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呢。让我看看吧。”
“……不行。”宋时清不自觉拖长尾音,底气不足的委屈样子。
谢司珩好声好气跟他商量,“看一下看一下,咱俩清清白白,就让我看一下。”
宋时清目光不经意扫到那隐约是一串珠子的东西,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睫毛不安地颤抖,跟谢司珩在拿什么大东西吓他一样。
“不行,你这样我生气了。”
“一天只许生气一次,你刚才生气过了。”谢司珩得意。
自从小学毕业以后,宋时清哪还听过这么幼稚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行。
“客人,您的牛排。”
刚才服务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宋时清没办法,只得睁开眼睛。
而同一时间,谢司珩从那串淫|糜的器具上收回了手。
他之前给时清准备过一串差不多的东西啊……没用上是不是?
……用它打个掩护吧。
好想念时清哭到失声的样子啊……
谢司珩笑着拿起刀叉,硬生生压下了脑内的声音。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古书中描写的恶鬼执念到底是什么东西。
具象化形容的话,就是心底最接近人类本能的念头,被某个带有蛊惑性的声音念出来。
一遍一遍地重复,一遍一遍地强调。
他还知道,自己有实现欲望的能力。
宋时清看着桌上新端上来的牛排,表情呆了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纯生的牛排。这块带着肌理的肉只是表象有微微的炙烤痕迹,但整体还是生肉的样子。
“谢司珩?”宋时清出声,“你点的一分熟?”
“啊?”谢司珩偏头,然后笑了下,“这应该连一分熟都没有吧。”
可你以前不是和我一样,从来都吃全熟的肉吗?
……虽然有时候也能接受生肉,但顶多顶多,是腌制过或者半生不熟的。
谢司珩他,什么时候开始吃血食了?
【谢司珩】:我能让你甜甜蜜蜜腻腻歪歪?(撕碎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