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

  谢司珩哼着歌铺被子,身上就穿了个黑色的运动短裤,上半身露出的肌肉线条精悍利落,又带着他这个年纪的青年人独有的韧性。

  宋时清因为认床又有点洁癖,所以去近的地方旅游都提前把被子邮寄过去或者干脆开车去,早早练出了一手铺床的功夫。

  但谢司珩不行。他有张床就能睡,这辈子就没套过几次被子。

  宋时清洗澡洗了二十分钟,他也铺了二十分钟。

  被子在他手底下艰难扭动,痛苦挣扎,但凡长了腿,从窗户跳下去都不让他糟践。

  身后卧室门被拧开,谢司珩头也没回,笑着说道,“你来吧,等我铺咱俩今天都别睡觉了。”

  “好。”宋时清打了个哈欠。

  谢司珩牵着一角,听着宋时清的脚步越来越近。正想调侃这被子不听他的话,一只比他体温略低的手就碰上了他的后背。

  !

  谢司珩一僵,只觉那过电般的酥麻乍然腾起。

  “你穿衣服啊,你怎么不穿衣服。”宋时清喃喃。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白天不觉得,刚才被热水一泡,疲惫感从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来,卷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他垂眼从谢司珩手里拉过被角。

  拉——没拉动。

  宋时清半抬起眼皮,“松手。”

  “……哦。”

  谢司珩松手,退后两步给宋时清让出空。

  他就这么站着,过了一会反手碰了下那片现在存在感突然变得非常强的皮肤,狐疑地打量宋时清的背影。

  宋时清穿的还是衬衫配长裤的春秋款睡衣,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唯独裤腿比较短,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脚踝。

  谢司珩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跟盯最后一道数学题那样,盯着那节脚踝。

  他皱眉,觉得自己实在想说点什么。

  但直接说人脚踝挺白……是不是有点怪?

  于是,套好被子正在拍的宋时清就听见背后的谢司珩在沉默了这几分钟以后,突然来了一句,“你睡觉捂这么严实,不难受吗?”

  宋时清莫名其妙,“才四月。”

  谢司珩他不冷吗?

  说着上了床,两下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闭上眼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谢司珩也赶紧上来。

  宋时清和谢司珩出去玩过不止一次,两家又是邻居,偶尔会去对方家住。

  宋时清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和谢司珩在一张床上睡过几次。但后来长大了,个子抽条,也不知道从哪一次出游开始,家长就给他俩分开订房间了。

  自此再也没有一起睡过。

  宋时清没什么抗拒的心思,闭上眼等着谢司珩自己爬上来然后关灯。

  不多一会,他听到了床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床陷下去了一点。

  眼前光线变暗,是谢司珩的影子拢了来下。

  然后,他放在床上的手指蹭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皮肤。

  ?

  宋时清张开眼睛,只见谢司珩劲瘦的腰胯近在眼前。

  低体脂让这人都不需要绷着,就能显出漂亮的线条。

  沐浴露的植物精油气息混着荷尔蒙侵入鼻腔,宋时清怔怔抬眼……一股热意突然从耳根处烧了起来。

  谢司珩眼见着那抹红从他耳根漫到脸颊,晕的宋时清看起来像是被他欺负了一样。

  “不是……”

  谢司珩一时被宋时清这反应搞懵了,哭笑不得中又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好意思,“你脸红什么,我身上有的你都有。”

  他俩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

  宋时清用手肘挡住眼睛,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你把衣服穿上。”

  他这么一翻身,睡衣本来就不严实的领口展得更开,锁骨肩颈露出了一大片。白得晃眼。

  他就躺在谢司珩身侧,一伸手就能碰得到的地方。

  谢司珩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舔了下嘴唇,转过头,胸腔里心脏跳得极快,连带着脸上也越来越烫。

  我……不会得病了吧?

  谢司珩想回头再看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太敢。抓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最终他还是带着那么点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冲动,扯过床头柜上的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抬手关了灯钻进被子。

  宋时清这才松了口气,侧过身面对着谢司珩。

  他实在是累了,不一会,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留下谢司珩一个人,瞪着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的轮廓,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

  月上中天,毛茸茸的猫头鹰停在路边的树杈上,扭着头找老鼠。

  “嗒……嗒……”,脚步声自远而近。

  猫头鹰的耳羽动了一下,一百八十度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里缓缓走来了一个女人。

  付二嫂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右腿上全是泥。她身后的竹篮里已经装满了一筐蒿葱,草叶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歪头朝猫头鹰所在的地方看去。

  一人一鸟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出声。但肉眼可见地,付二嫂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她盯着那只大鸟,舔了舔嘴巴。

  猫头鹰朝旁边退了一步,拍拍翅膀朝远处飞去。

  夜色静谧,这点发生在无人深夜的动静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

  清晨——

  “砰!”

  方大娘把不锈钢盆往地上一摔,插着腰就骂了起来。

  “造孽喽!哪个狗娘养滴杂皮子钻我家的鸡舍哦!让我逮到嘚勒河里淹死!”

  自建楼窗户做的是单层的,不隔音。一大早,隔壁院子里大娘的叫骂毫无遮拦地传到了房间里。

  随即是舅妈刘雯雯的问话。

  “方姨——搞啥?”

  “哎呦,我家的鸡笼,昨天进嘹黄鼠狼。你瞧瞧这咬的,你看看,死了十几只诶!咬了还不吃,这畜生尽造孽诶。”

  谢司珩迷迷糊糊,闭着眼睛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六点二十一。

  谢司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七点钟起床对于他们这些男高来说就已经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了,哪能想到请假在家居然六点半不到就得被吵醒。

  外面的信息交流还在继续。

  “怎么咬成这个样子。”

  “是的哦!吃都不敢吃,不知道有没有病。你说说咋办,还得挖坑埋掉嘞!”

  “唔……”宋时清困困地哼出一声,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缝,“怎么了?”

  谢司珩没说话。

  宋时清蹙眉,他脑子还没有那么清醒,但下意识觉得对面谢司珩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

  他有点茫然,伸手在被子底下拍了拍这人的胳膊,“几点了?”

  谢司珩慢腾腾地朝后挪了一点。

  才醒来的人声线都带着点哑。宋时清平时的声线是那种清冽中带点奶的青年音,此时却变成了谢司珩很难形容的……细弱调子。

  撒娇一样。

  谢司珩缓慢调整姿势,让自己的某一处远离宋时清曲起的膝盖。

  “六点多,你再睡会,我去洗漱。”

  “这么早啊……”宋时清半梦半醒含含糊糊。

  他往枕头里蹭了蹭,白生生的耳朵衬着黑发,兀自清着睡意。

  谢司珩下床,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随即快步冲到三层的浴室。一直到他反手关上门,额头顶在浴室门冰凉的实木板上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他妈……

  谢司珩头疼地看着自己下身鼓出来的一大块,突然就很想把这玩意给剁了。

  神经病啊,醒的时候还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听到宋时清的声音,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要不是他反应快,肯定得顶宋时清身上。

  他要怎么办?让宋时清见识一下他的本钱吗?

  谢司珩走到洗脸池前,不爽地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堪堪将心底那股邪火浇下去了一点。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也皱着眉回望他。

  ……片刻后,他眼底突然升起了一抹沉思。

  宋时清刚才有反应吗?他好像一直都是软软的啊。他这个年纪起床没反应是正常的吗?不需要他帮忙看看吗?

  一连三个问题,成功将谢司珩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按了下去。

  直男的兄弟本能升起,责任心让他现在就想去检查一下宋时清的身体情况。

  当然,在回去之前,他得先处理一下自己。

  ·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停下。

  谢司珩拿过毛巾,往头上一顶让它自己吸水,抬手开了窗通风。

  晨间凉爽的风带走了这方小空间里暖热的气息,也将谢司珩的脑子吹得清明了不少。他索性就靠窗站着擦头发,一边擦一边朝下面看。

  目光才落下去,他眼底就凝了凝。

  他就说早上隔壁的大娘为什么要那么大声的叫嚷。

  十几只鸡而已,没必要一大早吵醒左邻右舍。更何况被保护动物咬死了家畜,是可以去村委会申请补偿的。

  ——隔壁的鸡,根本就不是被动物咬死的。

  鸡圈的竹篱笆连着网被破开了一大个口子,地上留下的是人凌乱的脚印。

  即使早上方家已经清理了很多鸡毛,但那遍地撒开的鸡血却留下了。

  它们鲜红干涸地粘在水盆食槽和旁边的矮灌木上。旁边还有翻倒的木笼子,鸡蛋也碎了满地,又脏又可怖。

  这哪是黄鼠狼能干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偷摸着搞破坏。

  隔壁早上那么骂,不过是一种不点破的警告而已。

  谢司珩拿着半干的毛巾,心底的升起一丝异样。

  ——这么大的动静,昨天晚上他和宋时清怎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