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蛾捂住了唇, 眼泪珠子唰唰直掉:“是,是,我终于可以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以后我要带着小萁好好过。”

  沈舒问沈青蛾是想在村里搭房子,还是去县里过日子, 沈青蛾蹙着秀眉, 无比纠结地询问沈舒的意见。

  沈舒道:“嫂嫂, 小萁聪慧, 带他去县里上正经私塾, 方便他取得更好的成绩, 介时你就在县里酱铺里帮忙,谋个生计吧。”

  至于她存在沈文庆那里的那些钱, 刚好去县里买个小宅子,和沈小萁一起安住。

  沈青蛾感动到语无伦次, 又想跪下, 被及时拦住,“村长, 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不如我让小萁认你做干爹吧,今生来世都报答你的恩情。”

  沈舒莞尔一笑,却是拒绝:“嫂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早已视小萁如亲子, 用不着再做小萁的干爹, 只要他有出息,我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说罢, 他又当着众人的面,给沈小萁分了田地,弯腰摸了摸沈小萁的头,“小萁,平梁村永远是你的家,等你长大以后再来看夫子。”

  沈小萁泪眼汪汪地抱住沈舒的大腿,并不想跟沈舒分开。

  接着,宗老们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瞪了沈舒一眼,道:“舒娃子,我们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是别叫我们了。”

  沈舒不自然咳了一声,厚着脸皮答:“诸位太公身体朗健,再活一百岁也不一定,没了太公,我心不定,以后还是请太公们多多为我撑场面。”

  宗老们心里齐骂:……小兔崽子,权力是一点不给,使唤人倒是挺顺手的。

  但他们也没有跟沈舒作太多计较,又瞧向沈青蛾和沈小萁,说:“青蛾,既然你决定带着小萁出来单过,那就好好栽培小萁,可别耽误了他,回头你想嫁给别人,先把小萁送回来,他生是我们平梁村人,一辈子就都是平梁村人,你明白吗?”

  沈青蛾恭敬低头:“我明白的太公。”

  “嗯。”

  敲打完了沈青蛾,宗老们满意离去了,于他们而言,平梁村的利益才是头顶大事,小两口合还是不合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只要沈小萁能出人头地,什么都可以为之牺牲,别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爹了。

  紧接着,沈谷堆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沈青蛾,说:“青蛾啊,村长给小萁分了田地,回头我叫人帮你们娘俩把房子搭起来,以后你们娘俩就是咱们平梁村的独户,小萁跟你姓沈。”

  反正都姓沈,改不改都一样。

  沈青蛾自是感恩戴德,把自己准备带小萁去县里念书的消息全盘托出,沈谷堆也不在意,只说“平梁村永远是你们母子俩一席之地”云云,说完又瞧向沈舒,啧了一声走了。

  沈舒:“……”

  还好他当初没有跟沈谷堆彻底撕破脸皮,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搞定今天的场面,凭着沈谷堆那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的口才,再加上村民们容易被煽动的性子,沈青蛾怎么也得顶上一顶“为妻不贤”的大帽子。

  最后,沈舒转眸望向被迫摁完手印的沈有志,只见沈有志双目猩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眼神恶毒得令人脊背发凉。

  下意识地,沈舒狠狠皱起了眉,叫来了张铁牛,让他护送沈青蛾母子俩出去。

  张铁牛也怕沈有志心里气不过,又对沈青蛾和沈小萁动手,立马跟在沈青蛾母子俩身后,才跟到踏出村学堂的大门,沈有志就抄起地上的石头冲了上去,张铁牛一把把沈有志逮个正着,重新扭送到沈舒跟前。

  沈舒微微一叹:“铁牛哥,把他送去见官吧。”

  杀人未遂,不受惩罚,是不会有悔过之心的。

  张铁牛毫不犹豫,拉着沈有志走了,沈有志这才知道慌张,先是向沈舒讨饶,最后见讨饶不成,破口大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村民们原还觉得沈舒罚得有点重,想念在同村人的份儿上替他求情,结果见他死不悔改,索性也不理他了。

  “村长,文庆伯说要修山路,是不是真的?这条路可不好修哇。”

  “要不还是不修了吧,反正一年也到不了几回山上去。”

  “谁说到不了几回山上去,今年山上菇子长出来,咱们还要去采了做酱呢。”

  “也是,哎,当初二狗修这酱被豺狼叼了去,也不知道这次修路要填进去几条人命。”

  ……

  解决了沈有志,村民们转眼惦念起了正经事,听说沈文庆在做山路的账目,拉着沈舒就开始讨论。

  沈舒一面感叹他们消息灵光,一面安慰他们:“大伙,山路要修,但怎么修我还没想好,等我有了确切的想法再告诉你们,绝对不会让你们往里填命进去。”

  村民们一听,尽都放心了,开始盘算着等到下半年,黄豆酱和菌菇酱一起赚钱,究竟能赚多少钱。

  *

  三日后,游商队伍找上门,不仅还清了之前的赊账,还找沈舒要更多的黄豆酱,说要卖给黄州的老板。

  沈舒精神一振,问:“要多少?”

  游商直直伸出一个巴掌,说:“沈老板,托你的福,我们这群人要转行了,我们要这个数。”

  沈舒迟疑道:“五万罐?”

  游商哈哈大笑,“五十万罐,按一百文一罐的价卖,沈老板你卖不卖?”

  沈舒霍然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应道:“卖!”

  年前他就知道年后会忙,不想居然是这么大一笔生意上门,这下恐怕两个村子的人做酱都不够,得招更多的人帮忙。

  游商继续对沈舒说道:“沈老板,黄州那地儿不产黄豆,本地人又不好菌菇酱那口味,你这酱卖过去,十分走俏;那黄州要酱的老板说,这五十万罐酱还是要得少的,等到他到隔壁青州开了酱铺,还要更多,青州的口味跟黄州也是一样。”

  黄州跟青州都是人口密集的大州,因着美食饕餮众多,酒楼行业繁盛,再多的黄豆酱到那儿去也是塞不足个牙缝。

  听说黄州人对黄豆酱的喜爱程度已超越了市面上所有酱种,还拿黄豆酱研究出了一道新的黄州菜——黄豆酱烧猪蹄,如今这道菜不仅成为各大酒楼的招牌菜,还成为了百姓们最喜欢的家常菜,这黄豆酱烧起猪蹄来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锅里倒。

  “这黄州老板姓什么,出手真是大方。”沈舒想托游商牵个线,“这酱他什么时候要?”

  游商答:“老板姓钱,看着是个和气的,总之沈老板你越快越好吧,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我们一去一回的脚程耽搁不少功夫。”

  一旦那黄州老板等不及卖这黄豆酱,自会削尖了脑袋想法子自己做出酱来卖,重金之下何止不缺勇夫,亦不缺智者。

  沈舒心里“嗬”地一声,心说真是要招人了,一股压力直直落到肩上来,他破天荒的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不知道赶不赶得出来,我尽力试试吧。”

  游商重重点头:“沈老板,你抓紧,实在不行我们先送过去一些,然后快马加鞭回来找你提货。”

  言讫,游商回去了,他前脚刚走,后脚沈舒就火急火燎的去找沈文庆商议此事,沈文庆听完也是惊呆了。

  “五十万罐酱,半个月?”沈文庆嗔目结舌道,“咱们平梁村和杏花村所有人加起来一个月都做不完,这……”

  “表姑父,你说红方村有没有可能加入我们?”

  冷不丁地,沈舒冒出这个想法,并说了出来,让沈文庆帮他参考。

  沈文庆肃起了脸,神色凝重地说道:“红方村确实人多,只是恐怕……他们会趁火打劫,不会那么轻易加入我们。”

  如果红方村要的太多,分到平梁村人和杏花村人手上的钱只有一点,那这门生意岂不是纯为红方村干了,苦了自己肥了别人。

  闻言,沈舒颇为认同,沉吟道:“的确,得仔细想个办法才是。”

  沈文庆一叹:“办法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想,方江海那老家伙不是什么善茬,你爹在时没少吃那老家伙的苦头……”

  还有周围其他几个村子也是一样,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角色,所以平梁村和他们斗了这么多年,一点上风都没占到。

  更何况,前些日子沈舒还逼得他们卖了祖田,这卖田的钱他们虽是拿到手了,这账估计还在心里记着。

  哎……

  沈舒心中怅然,只觉此事棘手得很,看来这生意只能尽量去做了,成不成端看老天允不允许。

  次日,沈舒起了个大早,准备到红方村走一趟,谁知自己还没出门,就有村民连滚带爬的找上门来,他将那村民扶住,问:“福春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沈福春一把扣住沈舒的肩膀,怒火熊燃地说道:“村长,咱们村子的人被红方村的人给打了。”

  沈舒愣了一下,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沈福春拔高了声调,道:“我说,咱们村子的人被红方村的人给打了,方江海他儿子方从坤亲自带人打的人,说要跟咱们平梁村打村架,让咱们把从红方村赢去的田给他们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