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监年轻有为,却和其他成功人士不同,手上既不戴戒指也不戴表,像是犯不着用那些多余的饰品来彰显自己的成就,就连耳垂上的耳洞都只用透明管子穿过去防止它愈合。
长着一张拈花惹草的脸,一身搭配干干净净,除了领带没有多余的饰品。
照周绪起的话说就是,他和年少时不同了,不喜欢戴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了。
偏偏项目组的人突然发现不爱花里胡哨的周总监左手中指上戴了个戒指,波浪折线型,闭口,戒身上有细小的划痕,瞧着有些年头了。
戒指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上,一看就是有故事,项目组的人好奇又不敢问,就硬憋。
十年间,周绪起拿着戒指去翻新过两次,重新翻出来戴之前又去翻新了一次。
Ryan盯着周总监那张堪比明星的脸,发现他最近笑意都写在脸上,不像从前虚假地藏在眼底,好奇地问:“好事将近?”
周绪起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一半一半。”
“?”这还能一半一半?
“有好事,”周绪起说,“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Ryan视线落在他手上,戒指卡在指根,装饰了指骨分明的手指,“周总监谈对象了?”
周绪起笑起来,大方地颔首。
Ryan夸张地噢了一声:“我还以为周总监一直有对象。”
什么叫一直有对象?
周绪起默了两秒,放下手里的笔:“,Why do you think so?Before this, I was single.(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在这之前我一直是单身狗。)”
Ryan:“You seem to have no shortage of girlfriends.(你看起来不缺女朋友)”
他身上花孔雀的脸和气质真的背了很多锅。
周绪起笑了,看着他没说话。
Ryan莫名觉得那笑里有深意,无所谓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我先出去了。”
周绪起掸了掸冒着凉气的杯壁:“谢了啊。”
一出办公室,十来双眼睛围住了他。
Ryan一愣,接着扬起嘴角,复刻了周总监那有深意的笑,说:“都看我干什么?”
底下没人说话,每双眼睛都闪烁着八卦的光。
Ryan又笑了笑,全然不回应员工的那颗热烈似火的心,嘴一张:“方案——”
十来双眼睛唰唰唰地转了回去。
周日那天谈到凌晨四点多,周绪起睡了四个小时,起床后意识回笼反应了几秒,记起来他和谢致予和好了,整个人精神头一个走高,奔过兴奋阈值。
接下来一周两人见了一次,挨过周五,周六下班他开车去事务所接谢大建筑师。
实感的人同样发现平常笑起来也冷冰冰的谢老师最近颇有点如沐春风的意思。
怪。
很怪。
说不出的怪。
没人问,硬憋。
车窗内探出只手,指尖至小臂的线条流畅,手背筋骨凸起,皮肤底下藏着的青筋明显,指节微曲,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烟,烟头在指间明明灭灭。
周绪起把烟叼回嘴里,准备发条消息告诉谢老师他到了。
气泡往上弹,甫一抬头瞧见车窗跟前走过来个人。
高个身正,一步一迈的腿很长,整个影子像拉长的纸片。
他摁了两下喇叭。
车窗响了两声,接着车门被拉开。
谢致予裹着车外的凉气坐上副驾。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周绪起没开空调,在烟灰缸里摁灭烟,烟味通过车窗散了出去。
谢致予系上安全带,转头和他的视线撞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驾驶座的人拆了颗糖扔进嘴里。
谢致予指尖滑过他的下颚,手掌扣住后脑将人按了过来。
烟草味混在清凉的薄荷味里,尝着尝着,烟草味全散了,强劲的凉薄荷充斥了两人的口腔。
周绪起扶着他的后脖子,指腹顺着脖子向上压在他耳垂上揉了揉。
谢致予今天没戴耳钉,连防愈合的棒子都没戴,裸耳,露出耳垂上两个眼。
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耳垂,血色从耳垂蔓延至耳尖。
起初亲得很浅,只是嘴唇和嘴唇之间互相磨了磨,柔软过后,舌尖轻易舔开唇缝,探了进去。
谢致予按着他的后脑,指腹抵着他的喉结,时不时蹭两下。
温度在攀升,呼吸逐渐加重,琐碎而安静的接吻声闷在车里。
周绪起把糖给了他,离开时含着他的舌尖吮吸了两下。
咔嚓——
车内逐渐恢复平静,谢致予咬碎嘴里的硬糖,捏了捏被揉得充血的耳朵。
周绪起平复了会儿呼吸,出口发现声音有点哑,咳了两声问:“去你家我家?”
舌尖挑了下硬糖碎片,谢致予说:“你家。”
提着两袋从超市买的菜,周绪起迈进小区大门时突然想起周哲和他住一个小区。
“怎么了?”旁边人问。
他摇了摇头:“没事。”
手指勾着袋耳,袋子晃了晃,两人一块儿朝住房处走去。
多新鲜。
当初战战兢兢,现在明目张胆。
想到这,周绪起有点想笑。
谢致予把一些菜放进空荡荡的冰箱,周绪起拆了个新锅。
“你这厨房当摆设是吧?”
“哪能,”指了指灶台上有使用痕迹的锅,“早上做早餐,有时候也做做晚餐。”
把新锅架在另一个灶上,突然问:“是不是要开锅?”
“开咯,”谢致予把今晚准备做的菜备好,看了他一眼,“会开吗?”
“呵,”周绪起见不得自己被瞧不起,笑了一声,顶着张我最吊的脸,“看不起谁。”
接着拿出手机,输入:新锅开锅的正确方法……
谢致予:“……”
他点进搜索词条,耳边突然传来个温度,温热的嘴唇碰了下耳廓:好可爱,哥哥。
周绪起一愣,耳朵从上到下火速蹿红,懵了会儿。
过了两秒,爆笑。
笑得巨大声。
天花板都给他震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谢老师你怎么回事啊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喊哥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致予菜刀往下一砸:“砰!”
周绪起笑得不行,手机摔台面上,扶着台边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不怪他笑,年纪小的时候,谢致予顶着那一张胶原蛋白十分充足的脸故意喊哥哥能把人喊心软,现在快三十了再喊哥哥有点装嫩的嫌疑,还带点油。
“啊哈哈哈哈哈……”周绪起笑累了。
“再笑?”一片笑声,谢致予刀落得很快,切完藕说:“以后出去我就这么叫。”
周绪起边笑边说:“行,你不嫌丢脸我就不怕。”
“……”过了会儿。
还在笑。
谢致予:“……”
“差不多得了啊。”被他笑得有点无奈,手指用力打了两个蛋,筷尖搅了搅。
周绪起终于歇了,脸上带着笑意凑过来。
蛋黄打散搅进蛋清里,“锅开完了?”
周绪起嗯了一声:“差不多吧,到第二步了。”
谢致予嫌他碍手碍脚,推了推他:“快去。”
周绪起被推得视线偏了偏,落在偏薄的耳垂上,往那眼里吹了口气。
身前人一哆嗦。
“是不是打歪了,”指尖点了点,“两边不对称。”
谢致予两边耳垂的耳洞有点不对称,左边相对右边要靠外一点。
“歪了?”他摸了摸耳垂,想起来之前在镜子里看到的,“应该是,不过戴上耳钉之后不明显。”
周绪起拨弄了下:“什么时候打的?”
身前人放下蛋碗,说:“不记得了。”
“为什么打?”又吹了口气。
谢致予脑袋往旁边偏了偏,意有所指:“你是故意的吧?”
“嗯?”周绪起愣了下,盯着缓慢蹿红的耳垂眨了眨眼,反应过来。
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宝贝,”他摸了摸谢致予的脖子,“痒啊?”
对手抬手抓住他的手腕,言简意赅:“三十岁了还叫宝贝,油。”
周绪起:“……”
很好。
一报还一报。
空气沉默了两秒,两双眼睛互瞪着,“……”
不知道谁先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绪起要疯了,扶着台边偏过脸去,肩膀一抖一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叫宝贝了。”他边笑边说。
“没事,周总监太客气了,”谢致予说,“想怎么叫怎么叫。”
两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互叫宝贝什么的真有点咦惹~
周绪起决定把宝贝这个词剔出他的语言库,剔完后又去勤勤恳恳地刷锅。
谢致予看了勤勤恳恳刷锅的人一眼,摸了摸耳垂,想了会儿还是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24年4月份左右,我打了左边,”指指左耳,“当时太想你了。”
后半句很轻却让周绪起停下手里的动作。
“过了半年还是一年,我打了这边。”摸了摸右耳。
九年的老耳洞了。
“自己打的?”周绪起问。
“嗯,”谢致予点了点头,“网上买了个打耳器。”
“疼吗?”
“不疼,两三秒就穿完了。”
周绪起亲了亲他的脸:“难怪打歪了。”
呼吸扑到脸上很温柔,被亲的人眨了眨眼。
两人嘴唇贴了贴,周绪起含住他的上唇咬了咬,舌尖勾了下嘴唇轮廓。
下一秒就被人按在半透玻璃门上。
肩胛砰地撞出一声响。
谢致予好像很喜欢这种半强迫的姿势,落下来的吻通常很重很深,又很缠绵。
亲到快要窒息,柔软的舌尖在下唇流连了会儿。
脖子旁边埋进个脑袋,鼻梁蹭开衣服,热气腾腾的呼吸扑进领口。
周绪起任由他搂着,手指穿插进黑发,轻轻地揉了揉。
谢致予手臂收拢,把他搂紧,像是要锁进怀里。
等了会儿,有人开口说:“哥。”
周绪起嗯了声。
“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从设计院辞职后出了趟国吗?”他说。
周绪起:“记得。”
偏了偏头,鼻梁抵住脖子动脉,呼吸平稳:“我在你带我去过的广场那儿喂了一下午的鸽子。”
周绪起动作一顿。
他貌似在回忆:“我坐在那个椅子上。”
广场上的长椅,谢致予往那儿一坐,目光从喷泉落到眼前绕了一圈的鸽子,毛发雪白,淡粉色的尖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啄。
太阳东升西落,回过神来时,身前已经撒满一片金灿灿的落日余晖,照得喷泉的水花波光粼粼。
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发光。
谢致予看着这片余晖微微出神,广场上人来人往,语气热烈的外文充斥他的耳膜,喧嚣吵嚷,自由开放的环境氛围无比活跃。
谢致予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异国界的美好。
毫无征兆的,他在那一刹那竟然升起点释怀的感触,不恨,不暴动,不强求,仅仅是想到周绪起在这里生活得好,就算没有他。
就算没有他也没关系了。
只要过得好就行了。
这样也不错。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他点了点太阳穴。
偏执的小疯子在时间的长河里竟然学会了自愈,将那点不正常的疯癫自我消解,产生了只要对方过得不错就算放手了也没关系的想法。
简直难以置信。
谢致予自己都不信,但他确实在广场的长椅上产生了这种想法。
周绪起想到三十五张方块纸的结尾是31年12月,谢致予在上面写他不再想他了。
眼前人总结结论,最后对他说:“我知道你要的是正常的感情,我学会了。”
十年的时间让他学会了什么叫“正常”,如何对周绪起“正常”。
周绪起看了他一会儿,抬起他的脸亲了上去。
话音淹没在细碎的吻里:“我学会了哥。”
“我知道我有时候太敏感,吃了很多没必要的醋,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现在改了,我真的改了……”
周绪起摸到他的手腕,五指扣进他的五指:“……”
“…我当初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害怕,我害怕你就是和我玩玩,”谢致予语气追忆,语序混乱,手掌拢住他的脖子,低声说,“你不能这样,既然开始了就要玩到底……”
周绪起嗯了声,回答他:“不是玩。”
“我相信你,可是不信我自己。”“我一直勾引你,可是又不敢,我怕你恶心我……我看到你硬了……”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没见过世面,管他是男是女,稍微一撩反应就压不住。
“我当时想你身体上不排斥我就好,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能接受我……”他说,“无所谓只要最后能接受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无所谓……”
“就算只谈女朋友,只是和我玩——”
周绪起亲了亲他的眼睛:“我喜欢你,只和你谈。”
谢致予乱七八糟说了一通,下周的话费都被他透支了,抱着手底下的腰,额头抵住锁骨,闭着眼喘了口气:“好像假的……”
太假了。
太美好了。
假到他胡言乱语。
他们又在一起了,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是欣喜骤然落空的荒芜。
周绪起揉了揉他的耳朵:“不是假的,是真的。”
谢致予嗯了声,缓了会儿,松开手。
回到灶台前,将牛肉切片腌起来。
周绪起看他状态恢复得挺快,上一秒胡咧咧说一通,下一秒回归理智又冷静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
憋挺久了吧。
这些话。
水槽处的水龙头溅出股水,周绪起开完锅,盯着亮澄澄的锅底冒出个想法。
身旁人正把洗好的菜用小篮子装起来,指尖拨了拨表面,掸了掸手上的水,戒指上也沾了点水。
谢致予手上的戒指是他当年得知他戒指不见了后重新做了一个,后来两人分开失去了送出去的机会。
戒环尺寸合适地卡在指根,手指一伸一收带着指根上的戒指走。
周绪起看了眼,转身走向卧室。
谢致予发现他一言不发地走了,瞥了眼没在意。
总是没有安全感,可什么才能让他有安全感呢?
周绪起想了好半晌,冒出个很离谱的念头。
搭在门把上的指节有些泛红,他将门打开一条缝,朝缝里喊:“谢老师!”
厨房里的人打开壁柜看了看,开火准备炒菜了,身后忽然传来声响。
“予哥!你过来下!”
用的是周绪起刚开好的锅,他头上冒出个问号喊回去:“怎么了!”
“你先过来!”
神神秘秘的。谢致予没办法,把手洗干净,关了火。
“怎么——”他抬手要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拉了进去。
黑暗里,炽热的呼吸扑了上来,他一脸懵,没搞清楚状况,本能就驱赶着他回应。
周绪起摸到他手上有水,边亲边把人拉着往床边带。
“怎么了?不吃饭了吗?”谢致予说到最后时猛然卡住,覆在光裸皮肤上的手一僵。
周绪起没穿裤子。
.......
意识到眼前人要干什么,他连忙喊:“等会儿!等会儿!哥!”
“......”周绪起动作顿住,等他说话。
“直男能接受这个吗?”
周绪起觉得离谱,额角青筋跳了跳:“我都和你谈对象了,你还说我是直男?”
“谢老师是对直男这个名词有误解?”
谢致予扶着他,动了动嘴唇说:“你要是想...就cao我......”
“……”周绪起喉结动了下,有几秒无语然后是火大,最后回归无奈。
他搞不明白谢致予为什么固执地认为他是个直男,他不能处于下位。
怎么这么可怜啊,小宝贝。
周绪起没再管他,拆了塑料包装,撕开分装袋强硬地给他套了上去。
谢致予指尖抓着沙发,脖子红了一片。
直男是吧?
周绪起忍他这个胡思乱想的毛病很久了。
直男。
很好。直男。
直男是吧。
......
天花板剧烈地抖了抖。
冷淡又疏离的脸压在上空,周绪起能看到他高鼻梁隆起的线条很挺,嘴唇很薄,呼吸带喘,除了那双眼睛,其他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能因为近视,黑棕色的眼睛有些迷离,不过即使戴上框架眼镜也挡不住眼底情绪强烈的侵略欲以及隐隐浮动的掌控欲。
无处不在的男性气息挤压走空气,在周围聚成团裹得空间密不透风。
周绪起隐约有些窒息,五指被扣得死紧,他瞳孔有些溃散,顶灯晃得他眼花。
突然想起谢致予神色认真地说想把他锁起来。
天花板晃了下。
周绪起承受着冲撞过来的力道想。
一定是真的。
他能干出这种事。
如果当年谢致予没有及时自我控制,一定能干出把他锁起来拴在屋里哪儿都不让去的事。
……
小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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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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