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空一直没等来依楼的微信回复, 干脆直接登门拜访了。
叶雪开门的瞬间还有些恍惚,想不明白他来这里的用意。出于礼貌,叶雪还是让他进屋了。
依楼就没那么客气了, 直接从沙发跳到地上, 指着大门说:“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依沉的房子不欢迎你。”
“你妈妈都没那么恨我你干嘛总是对我苦大仇深的?”禹空不见外地在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换好后径自走向客厅里的小沙发坐下。
叶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 不过这套老房子的隔音不怎么样, 就算她躲进卧室也是掩耳盗铃。
“我出去买点水果吧。”叶雪想要不就干脆躲出去。
依楼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着叶雪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示意她过来。叶雪顺从地坐在了她身边, 依楼像个没骨头的毛毛虫一样窝在叶雪怀里, 让她抱着自己。
禹空看着依楼几天没洗的头发和憔悴的黑眼圈, “依沉走了都快半个月了, 你该振作了。”
她也知道该振作了, 但她就是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开学的第一周就要补考了, 她一眼书都没看。
“你要在这个小屋子里窝到死吗?”
依楼没吭声。
“我给你发的微信你到底看没看?”
依楼蓦地紧张起来, 生怕他当着叶雪的面把微信里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看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依楼搪塞。
叶雪感觉到怀里的依楼绷紧了身体, 似乎处于一种防御状态。她忽然对微信的内容有了兴趣。
“你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依沉泉下有知得多寒心,她养了二十年, 就养了这么个毫无承受能力的废物!”禹空拿话地激她。
依楼却出人意料地平和,似乎已经接受自己是废物这件事, 只淡淡地说,“你不配提依沉的名字。”
禹空看了眼时间, “我待会还有工作,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 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就这么走了,似乎来这一趟毫无意义。
禹空走后依楼像入定了一样,呆坐在那一动不动。叶雪做午饭的时候想着让她搭把手,有点参与感,喊了她三次也没反应。
看着这样的依楼,叶雪有些手足无措。她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怎么讨好一个陌生人,可面对自己最重要、最亲近的依楼时却没有一样本事能施展得开。
“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吧?你不是说我唱歌的声音很治愈吗?”叶雪也不去管午饭了。
依楼点了点头。
当发现叶雪的歌声确实能减少她的胡思乱想后,叶雪变成了她私人独享的“随身听”。下午无聊时,她要叶雪给她唱歌;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时,她也磨着叶雪给她唱歌。只要她不喊停,叶雪就一直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叶雪的嗓子仿佛被砂纸磨过,不像往常那么空灵通透,蓦地回过神,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彻底亮了。
叶雪给她唱了一夜的歌。
“你怎么一直唱不知道停呢?”依楼的语气中有些埋怨,趿着拖鞋去给叶雪找喉片。
“我知道你没睡着啊。”叶雪哑着嗓子,整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依楼根本没听清。
依楼找喉片的时候刚好有人敲门,一大早也不知道是谁。她带着丝丝怨气开了门,发现又是禹空。
“我今天要去外地出通告,所以来得早了点,你想得怎么样了?”
依楼“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三天禹空是晚上来的,运气好,依楼正在发呆,叶雪给他开的门。
“依楼,你是铁了心要把两个人都熬死吗?”禹空一进门就说。
正在神游的依楼没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熬自己也就算了,你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都被你熬成什么样了?”禹空气急败坏地把叶雪拉到了依楼面前。
毫无防备的叶雪几乎被一米九的禹空整个拎起,一脸惊恐。依楼立即上前从他手中夺回叶雪,护在身后。
“呵,行,还能站起来。”禹空讥讽地说。
“你能不能别来了?你现在真的很烦!”依楼连发怒都有气无力的。
“依楼,我明白你的顾虑。”禹空那双冰冷的眸子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纠结,“你好好照照镜子,你现在的样子值得别人喜欢吗?你以为我当年没挣扎过吗?我当时就是怕有朝一日变成你这个鬼样子!”
禹空觉得自己今日份的忠告已到账,可以走了,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补了一句,“本来我还在犹豫我的规划会不会太功利了,但现在看来真是适合你。”
“你什么意思?”依楼质问。
“你去照照镜子吧!”禹空扔下这句话就开门走了。
依楼真的去洗手间的浴室柜前照镜子了,她有些讶异,镜子里那个幽灵般枯瘦的人竟然是她。
她蓦地想起禹空那句话,你熬自己也就算了,你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都被你熬成什么样了?
是啊,叶雪好像也憔悴了许多。近些日子,她百无聊赖,对什么都没有兴致,自然也没关注叶雪的状态。
她忽然很想好好看看叶雪。
回到客厅,她发现叶雪正在翻她的手机,她远远地瞥见了叶雪正要点开她和禹空的对话框。依楼一个箭步冲过去,夺回了自己的手机。
她激烈的反应吓了叶雪一跳。
首先,依楼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强的情绪反应了,其次,她们经常互换手机,她看依楼的聊天记录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叶雪只是好奇禹空到底给了依楼什么建议。
依楼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正想着要怎么哄她才会不生气,却发现一切负面情绪叶雪都自行消化了。她竟还仰着脸对她笑,故作轻松地说:“不想让我看就不看呗,这么激动干嘛!”
“叶子,你为什么都不生气呢?”为什么她无论怎样叶雪都无理由地包容她,尽管她这些天一直沉默寡言、疲于和她互动,她也毫无怨言。
叶雪被她的问题问住了,她明知道依楼现在状态不好为什么会跟她生气?
“我这么无理取闹,你不难过吗?”依楼问她。
“我没觉得你无理取闹……”
“你说话我不理你,你做饭我也不好好吃,我跟禹空的聊天记录不给你看,还磨着你给我唱歌,一唱就是一个通宵,我到底做什么你才会觉得过分,你对我的容忍就没有上限吗?”依楼红着眼睛问她。
叶雪被她的问题问得慌了神,“你什么意思?你是故意做这些希望我生气离开你吗?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你是不是……”叶雪努力回忆了下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自己似乎并没做什么遭依楼讨厌的,“我做错了什么?”
直到叶雪无措地问出这一系列无厘头的问题,依楼才意识到叶雪在自己面前一直以来有多卑微。
“对不起,我最近脑子有点乱……”她把叶雪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想通禹空话里的意思了。她一直自负地以为自己给叶雪的是爱,其实现在的她,能给的就只有伤害。
“依楼,”叶雪觉得不能任由她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了,“出去转转吧,你都要长毛了!”
“去哪?”
叶雪推开她,把左手伸到依楼面前,“你看这个戒指,尺码有点大,每次干活的时候都会转到掌心的位置,咱们拿着发/票去商场逛逛,看还能不能换小一号的。”
依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大概是这些天瘦了,自己的也变得很松。
“好啊,那叫上萧茗风和郁竹吧!”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雷震霄。尽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情感上她还是希望雷震霄是无辜的,她必须跟萧茗风确认清楚。
四个人上次见面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叶雪和依楼还没在一起。
几个人先去了卖钻戒的那家专柜,店员说戒指已经有明显的佩戴痕迹,而且也超过退换期太久了,不过可以返厂重新修改指环的大小。
“钻石是不可以接触油污的哦,做家务的时候最好摘下来,以后如果觉得钻石不那么亮了可以来店里免费清洗,如果款式不喜欢了还可以加钱换购其他款式……”店员热心地向叶雪和依楼介绍。
“您这个看上去好像也有点大,要不要一起改了?”店员注意到了依楼手上的戒指。
“没事,她过段时间能胖回去的。”叶雪说。
依楼刚戴上戒指的时候还蛮合适的。
“那我帮您清洗一下吧,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依楼忽然想,当时依沉是不是也只想随便逛逛,但最终被店员的热情打动,一口气买了两枚五十分的戒指。
一想到依沉独自逛街寂寞的身影,她又是阵阵难过。
“怎么了?”叶雪注意到她眼眶又泛了红。
“没什么,可能是美瞳戴久了眼睛有点干。”她勉强自己笑笑。
萧茗风觉得依楼的状态不太对,趁着依楼被一个店员缠着试项链的时候把叶雪拉到一边,“她最近一直这样吗?死气沉沉的,和平时判若两人。”
“妈妈走了,爸爸进去了,任谁一时间都很难接受吧。再说她本来就不是那么外放的性格,在学校里不过是为了塑造一个活泼开朗的人设。”叶雪叹了口气。
“你看你喜欢这个项链吗……叶子?叶子!”不到一分钟依楼就发现叶雪脱离了她的视线范围,有些焦虑地喊着她。
“这儿呢,我在看这边的耳钉。”叶雪假装在看展柜里的耳钉。
郁竹赶紧过去稳住依楼,“我觉得你俩戴情侣款的没必要选完全一样的款式,这种AB款的不好吗?”
“对了,我听说萧凯东自首了?岳向华呢?”叶雪问。
“她本来想带着雨珏跑去国外的,结果被限制出境了。说起这件事,”萧茗风压低了声音,“雷震霄进去之前应该有律师教过他怎么说了,当年直接经手那件事的人都早就转移到国外了,所以现在没有很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是杀杭苏阔的主谋。”
“是需要我出庭当证人吗?”叶雪猜到了他的用意。
萧茗风沉默了半晌,“郁竹是这么想的,但我怕你有危险。”
“就不能你替我去吗?咱们是双胞胎,就假装是你偷听到的。”叶雪有些犹豫地望向依楼,她不知道现在的依楼还能不能承受进一步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