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小小的蛇头上,顶着一片大大的乌云。
它郁郁寡欢的盘卧在火把照不到的暗处,蛇头恹恹的耷放在自己盘成一个圈圈的蛇身上。一双绿汪汪的竖瞳盯着虚空,也不知在神游什么。
晚钟将熬得香喷喷十分软烂的肉汤盛进小黑蛇的专用盘盘里,特意给它舀了很多肉肉,用勺子喂到它嘴边。
“呐~你最喜欢的肉汤汤,吃点?”
小黑蛇偏头小幅度的吐吐蛇信子,缩着脑袋把自己蜷成了一颗蛇球。别说吃东西,连镜子都不照了。
晚钟瞧着萎靡不振的小黑蛇有些揪心,肚中蛇胎似也感受到自家父亲大人一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轻轻撞了撞晚钟的肚皮。
力道十分微弱不说,也没有特别大的活力。
之前与九尾狐妖那一战,蛇胎出力不少,如果不是晚钟亡羊补牢生啖狐妖血肉,蛇胎可能早没了。
如今蛇胎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晚钟虽受小黑蛇影响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了些。
避难所里暗无天日,唯一的光亮就是那支只能照亮方圆之地的火把。
所幸一人一蛇的视力都极好。且晚钟有之前封闭式过冬的经历在,小黑蛇把自己团成一颗球也不关心周围情况。所以对于这样摸眼瞎的生活环境,还算适应良好。
至于如何计算时间……
晚钟站在一个有山风吹来的十字路口,通过数次往返验证,用风向,确定了大概的早中晚。
他还用从通道里捡来的石块,在避难所里给自己和小黑蛇搭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床。
他先用碎石子将缝隙填平,在石床上铺上厚厚的柔草后,再将之前收集来的各种兽皮全部铺上去当床垫,最后把那张火红色毛绒绒的狐妖皮铺在最上面。
如此不仅防潮保暖,还很柔软舒服。
因狐妖皮防尘防水防火,也省去了清洗打扫的麻烦。
睡觉时,晚钟把之前玄冥给自己编的被褥和枕头也放到石床上,并把泡在血盆里的镜子摆放到床头边。
他把蛇球放到怀里贴近小腹的地方,学着小黑蛇的样子,也把自己的手脚蜷起来。然后一手紧握劈斧,一手拿着玄冥给自己编的蔷薇花,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沉沉睡去时,有安全感极了。
这期间并没有其他妖怪找上门,但晚钟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他区区凡人。
蛇胎和镜子作为主要战斗力,均已是强弩之末。很难说如果再来一个比九尾狐还厉害的掠夺者,结局会怎样。
而小黑蛇……
它复原无望。
就算逼它吃了狐妖内丹,又喂它吞了承载了玄冥半身法力的符箓,它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不仅没有丝毫好转,更因为某些缘故,彻底成了一条颓废蛇。
晚钟现在除了祈祷蛇蛇能好好的,其他的根本不敢指望。
也幸好还有蛇胎这个宝贝疙瘩在。
晚钟除了担忧安全问题,精神满满不仅没有丝毫绝望,更是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斗志。
尤其当蛇胎在他腹中轻轻碰撞,提醒自己它的存在时,晚钟都先是被惊一下,然后心里紧接着就会泛起密密麻麻的暖意。
他开始经常摸自己的肚子,不停的和蛇胎说话。
不知道是月数小,还是伤了元气,蛇胎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偶尔动动,力道也很微弱。
这让晚钟很是担心。
尤其是随着和蛇胎互动次数的增多,晚钟身为父亲的责任感就越重。
他开始烦恼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有时候看到一粒小小的石子都担心它会绊倒自己,从而伤害到蛇胎。
最离谱的,他甚至盼望能来一只超级无敌厉害,拥有无上法力的大妖精。这样他就能把它宰了,给自家蛇宝补补。
好在他也只是想想,才怀孕五个月的晚钟,还没到一孕傻三年的地步。
他对着火把认真记着玄冥留给他的蛇巢内部路线图,手指在怀里的蛇球和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流连往返。泡在血盆里的镜子,也会时不时立起来看看他们这一家三口,确认一切安好后,再倒回去。
晚钟每天都会花费数小时的时间,把生活物资通过秘密通道,运送到半山腰的避难所。
时间久了,他的体能和行走速度都有大幅度的提高。
其中最令人感到满足的,就是在不断往返的过程中,晚钟在乱如麻团的路线中找到了一条快速上下山的捷径。并且在一遍遍的实验中,把从避难所到地面的全部路线均熟记于心。
这给了晚钟更多的安全感。
最后一点狐妖肉吃完后,他肚子里的蛇胎稳定很多,镜子也吸收完了所有的狐妖血,变的更加明亮。
只有小黑蛇,还是老样子。
晚钟看着日渐消瘦的蛇蛇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白天仙的事已成既定的事实,无可更改,他也从未有过悔意。
晚钟抚摸着怀里死气沉沉的黑色蛇球,抿唇轻声对它说。
“我没有因为白天仙迁怒你已经很讲道理了,如果以后你恢复记忆,知道这些和我生气,要和我分开,更甚至还想为它报仇,那我和咱们的蛇崽,都不会原谅你的。”
只是如果真的要走到那一步……
晚钟鼻尖发酸,眼眶发热,觉得小黑蛇就这么一直无忧无虑的傻下去,也挺好的。
这日十字路口的风向忽变。
晚钟拿着劈斧从秘密通道下山,看蛇巢外烈日当空,菜园子里的蔬菜植物均已停止生长,夏天终于到了。
他在剑架钟后的那块记录时间的岩壁上刻字——【34】12.
如果按晚钟故乡计算时间的方式,他已经来到荒岛快有三年之久。
回想与玄冥初遇时,好像也是在夏天……
“已经这么久了啊。”
断崖之上,暖风之中。
晚钟将及腰长发轻拢在肩头,回想起往事种种,心中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张霜白俊颜。
他仰头将眼中热意逼退回去,问风,问云,问湛蓝蓝的天。
“说好了等我头发长了,就给我挽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呢?”
而小黑蛇迟迟等不回晚钟,终于把脑袋和尾巴从蛇球里伸出来,把蛇身绷成一条直线,狠狠的舒展了一下快要石化的筋骨后,卷起许久没碰的镜子,吭哧吭哧的下山来找大美人。
不想它刚从秘密通道的入口探出脑袋,就看到大美人又在对着玄冥的画像发呆了。
小黑蛇吐吐蛇信子,转身正要离开,看到它的晚钟忙跑过来。
“帅蛇!”
晚钟三步并作两步,连走带跑的将终于肯见人的小黑蛇一把抱起,说了好一会儿贴心话,带它来到了高台上的洼坑。
那是玄冥曾和晚钟疯狂交——
无数个狂热的夜晚,他们都在这里相依而眠。
故地重游,晚钟的耳朵尖微微泛红。
回想他和玄冥朝夕相处的日子并不算短,但真正两情相悦的甜蜜时光却没有多长。
等他认清心意想和它好好在一起时,他们已经迎来了长久的分别。
如今心上蛇就在面前,自己也如它所愿怀有了它一直期待的蛇胎,但它却不记得自己了……
小黑蛇来到蛇巢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来过这个洼坑。正舒服的在铺了柔草的黑土上爬来爬去,忽瞧大美人居然在对着自己默默垂泪。
小黑蛇一顿。
它觉得大美人一定不知道,此刻他双眼含泪的神情是有多么的破碎与悲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水眸里,倒映的是自己,看向的却是别处。
小黑蛇用尾巴想,也知道大美人又在通过自己,追忆那个什么鬼的玄冥了。
它当即绷紧尾巴,脑袋后仰,龇着两颗小毒牙箭似的飞射出去,想咬大美人的嘴巴一口。
大美人却忽然偏过了头。
小黑蛇飞在空中刹不住车,直接撞在了大美人的肩窝里,把漂亮的大眼睛都给撞花了。半吐着蛇信子对镜子晕晕乎乎的道。
【镜子啊,镜子。】
【大美人害我。】
【你记得给蛇蛇报仇。】
而晚钟则动作仓皇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吸吸鼻子长呼了一口气后,这才把猛然撞在自己怀里的小黑蛇捞到嘴边亲了一口。
哑声道:“知不知道你的两颗猫牙有多尖利?咬在我的肉上有多疼?”
小黑蛇仰着脑袋看他,一双竖瞳绿汪汪的,不仅没有反思,反而垂着尾巴尖,透漏出些许的委屈。
晚钟又用力亲它脑袋一口,摸着它的尾巴恨恨道:“你真是我的冤家。”
小黑蛇不知道冤家是什么意思,用尾巴尖支着大美人的手掌心,故意当着画上玄冥的面,把脑袋蹭到大美人带着淡淡松针香的颈窝里滚一滚,无声撒娇。
【再亲一亲蛇蛇,好不好嘛~】
晚钟勾唇轻笑,如蛇蛇所愿开始亲它。
起先是毫无章法的胡乱亲吻,带着故意哄它开心、逗它玩的心思。后来便是细密的轻吻,连带着从蛇头到蛇尾的轻柔抚摸。
除了无上的虔诚,一点不都不色情。
小黑蛇眸光微转看向画像上的玄冥,如一汪春水般被亲倒在大美人的肩头。
它蛇身软软的瘫在大美人的怀里,如果不是尾巴还有些力气攀着大美人的手臂,它当真是要在大美人那又纯又欲的亲吻中,给滑溜到地上去了。
小黑蛇有些贪恋大美人唇上的热度,在大美人细密的亲吻中,暗暗对镜子许下决心。
【镜子啊,镜子。】
【从今天起。】
【我要用美蛇计,把大美人从那条半人半蛇的大丑蛇手里,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