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我好冷，你抱紧些…”
中了子弹产生的失血过多，让顾念安但体温也逐渐升高。
不仅畏寒。
额头上还烫的厉害。
用手背摸上去的时候，仿佛一个火烧人。
宋北予把自己撕碎的外衣盖在他身上，“这样呢？”
“不够，我要你抱我…”
虚弱的顾念安，用仅剩的力气抓住少年的手，“抱抱我，你抱紧些…”
气若游丝的声音。
以及…
男人抓住宋北予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想亲昵又没有力气。
最后留下的是恳求。
宋北予鼻头酸涩，眼里不断落下泪水，他反抓住他的手，将身体凑过去了些，“这样呢？”
温度刚好。
氛围也正好。
顾念安有些烧糊涂了，脑子里一直很晕，没感觉到靠近，还以为少年离开了，急的伸手抓，
“别走，你别走，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多想你…”
掌心触碰摸索的时候，感受到了少年温软的身体。
心里的安全感回来，男人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还在…”
生命好像在流逝。
缓慢的滴流。
宋北予怕他一睡不醒，忍住情绪和他说话，“你刚才说你十二岁的时候差点死了？和我说说吧，我想听！”
虚弱的男人，靠在少年肩头。
像是觉得不够舒适，缠绕住少年的脖颈，将整个身躯靠在少年的身体一侧。
沉重。
但不及心里的沉重。
宋北予想听，顾念安当然都会说给他听。
只是，过去太不堪。
男人一直在害怕，怕他听了会害怕，“你真的想听吗？听了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的事情，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宋北予拍拍他的后背，声音有些闷，却藏着温柔。
少年温柔。
像一颗滴落大海的珍珠，最后被在海里的顾念安捡到，如获至宝。
顾念安用头蹭着他，“好，我说，我都说。”
那是一段很长，很久的往事。
顾念安闭着眼，脸颊贴着少年的脸，微微启唇，“你走后的第二年，他就来接我了，他来接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作为父亲带我走的…”
「他」指的就是父亲。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悲伤。
于是手指微颤。
宋北予反握住那只手，“然后呢？”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高兴，还在想以后来找你见你，可是…”
“梦很快就碎了…”
越说越无力，唇齿干燥的男人仰着头，寻求一丝水源，于是宋北予低头满足了他。
“再亲一下，不够，不够。”
得寸进尺。
少年转移话题，“继续说吧。”
顾念安不满足，又仰着头渴求了几分温暖，才缓缓道，“他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就是类似一个机构，这里全是他的孩子…”
宋北予心抽搐了一下，“那你怕吗？”
“刚开始一直偷偷哭，然后也很想你，想到你就想哭…”
说故事的人没有哭。
听故事的人鼻尖酸涩，滴落了豆子大小的泪水。
顾念安摸摸少年的脸，忝去泪水。
“咸的。”他说。
都这副模样了，还这样…
宋北予扭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你，不要这样，你继续说。”
男人身上的体温似乎在下降，他又缓缓说道，“不能这样吗，好吧…后来的事情，就是在那个地方决斗，那个人每天都会来检查，也会有医生过来…还有我的老师…”
“老师？”
宋北予狐疑的问。
“是，教我生存的老师，他一直生活在那里，作为顾宴晨的玩具一样…”
这样温馨的时刻。
让顾念安险些忘记了疼痛，他凑过来了些，却牵扯到了伤口，“斯…”
被少年瞪了。
“还动，真不怕死。”
宋北予对他的话有疑问，“只是你一个人的老师？不是所有人的老师吗？”
“因为我最厉害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带着骄傲。
宋北予沉默，“…… ”
渴求贴贴的男人在邀功，“真的，因为我最厉害嘛，我只要想着你在外面等我，你还等我见你，娶你，我就充满能量。”
少年沉默，震耳欲聋。
男人不继续说了，他眨着眼睛看着宋北予。
像摇着尾巴的狼。
在求夸奖。
于是少年的沉默停顿，在男人的额头吻了一下， “嗯，你真厉害。”
“所以说，你刚才说差点死了是怎么回事？”
话都说到这里，还是没说到重点。
男人像是害怕什么。
果然，再次询问的时候，顾念安的话语很小声，“那年…岛上来了个厉害的人…他半夜偷袭我…差点死了…”
“？然后呢？他呢？”
顾念安缓了缓，没说了。
男人这副忐忑扭捏的模样，才像是这个年纪的样子，“…他被我杀了…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了我…所以我才能作为继承人…出现在顾家…”
宋北予：“……”
瞳孔地震。
少年知道顾念安不是什么善良角色。
但亲耳听见他说的时候，还是会难受。
怜悯顾念安。
也怜悯所有生灵。
顾念安咬着少年的衣服一角，低低的问，“这样的我，你害怕吗？”
“有点。”
少年实话实说。
顾念安一下子慌了，他捧住宋北予的脸，把自己靠过去低低的啜泣，“你别害怕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
不轻易啜泣的人。
在所爱面前。
一次又一次的低头。
“那天伤的很重，我的眼前出现了许多许多回马灯，但是你知道吗，所有的画面都和你有关…”
闷闷的声音，在宋北予胸口传来。
是顾念安的叙述。
“我就在想，到底是死了比较难过，还是见不到你比较难过，然后我觉得是再也见不到你比较难过，于是我就醒了…”
宋北予摸着他的发丝，“我这么重要吗？”
“好想你，好喜欢你，可是你忘了我…”
语调一下比一下委屈，“你还说你不想看见我，你说我不是汤圆，坏北北…”
撒娇的语气都出来了。
看来真的是烧糊涂了。
宋北予任由他埋冤，而后又问了一句，“你的胎记呢…？又是怎么回事呢？”
腰间的痕迹。
被烙火抹去。
那些疼痛过往，一点点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