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被星际海盗绑架后>第八十二章

  现在夜已深,营地里很安静。船员们已然安睡,但海兹又巡视了一遍,确保一切都尽然有序。

  虽然这时杜尔也应该睡着了,但她还是从帐篷里走出来,把海兹挡在河滩旁。晚风吹过杜尔的长发,把她脸侧的发丝吹得向后翻。

  “这件事有问题,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她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海兹叹了一口气,“还有,我在想,这个人是沙鹰。”

  “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我只是怀疑他。”

  海兹思量了片刻,“他的无头骑士号曾经向外发出一段电波,就在我们降落塔因之前。而且,这个痕迹被认为掩盖掉了。”

  虽然震惊,但杜尔还是很快相信了海兹的话,提议道:“那我们处决了他,你有绝对的权力。”

  “可我还没有绝对的证据。”海兹神色凝重,“而且,我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是他干的,他和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实在想不通他背叛我们的理由。”

  “流放他?”

  “不。如果真是他干的,就说明他跟帕掣已经勾结了,这个时候流放他,无异于给他投靠帕掣的机会。”他想了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听从你的指令。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那个囚徒。”

  “哦对了,谢谢你提的建议,”海兹说,“你向船员们提议,让那个囚徒有出来透风的时间。”

  杜尔耸耸肩,“他没有把你扔在沙漠,是他用勇气换来的自由,我只是在主持公平。”但刚一说完,她的脸色又很难看,她斜切了一眼海兹的帐篷,绿眼睛此时就在他的帐篷里。

  继续说,“问题就是那个囚徒,海兹。虽然是我提的这个建议,也是我支持这次投票,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对他的囚徒心软,别觉得他心存善意。”

  话音落下,海兹一阵紧张,但他调整好语气,平稳地说,“不会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他的回答让杜尔放下了心来,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想你也一定意识到了,他不过是为了保命才对你施以援手的。想想看,他不知道我们会花的多长时间找到你,他这是在为自己做打算。以他的能耐,根本没法走出那片荒漠,如果我们在短时间内就找到你,也等于救了他。他是个聪明的家伙,知道该怎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过得舒舒服服。”

  一阵清晰而强烈的否认涌上心头,海兹几乎抑制不住要否定她。他咬紧牙关,长长呼了一口气,“也许吧,但那不重要,这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别让他恃宠骄纵,也别浪费我对你的支持。”

  理智而言,的确如此,但他的灵魂却始终否认,海兹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最终,杜尔拍了拍他的肩头,“至于那项提议,大伙儿一致通过。绿眼睛可以来营地透透风,不过我建议应该把他关在飞船的牢房里,派人轮班值守,等到透风的时候再让他出来。你把他留在帐篷里并不安全。”

  海兹把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

  当杜尔想继续开口时,海兹截断了她的话,“就这样。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别让船员们把他太视为兄弟,否则把他交还回去的时候很困难。”

  杜尔点头同意,“你说的没错,如果奥瑟没有如约撤除伽马区,船员们也会不忍心动手杀了他。我会提醒大伙儿的,你最好也把这个警告铭记在心。”

  “让奥瑟人滚出我们的土地,才是最重要的,”海兹坚持道。

  杜尔冷酷地提醒道,“如果奥瑟没有实现我们条件,大伙儿对那个囚徒的接纳也将止步于此了。”

  海兹点点头,他面向河边。杜尔往她帐篷的方向离开了,海兹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平复不安的心情。他看向远方的视线一如既往地敏锐,但他的头脑此时却已经无可救药地糊涂了。

  “指挥长?”海兹转过身,发现几米开外有个叫斑鸠的船员正站在那里,他皱着眉头,脸上布满沧桑的痕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斑鸠点了点头,但眼神还是充满疑惑,他回到了值守的地方。通常这个时候指挥长不会巡视,这么晚了,如果指挥长出现,一定意味着有什么问题。

  时间的确很晚了,该去睡觉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等待他们的还有什么?现在也没什么需要过分忧虑的。

  那我到底在怕什么?

  月亮升得更高了,银色鳞片在河水上微微颤抖,营地里散落的火火堆已经熄灭,海兹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的帆布帐篷很宽松,掀开帐帘,绿眼睛已经在角落蜷缩着睡着了。他背靠一堆枕头和毯子堆成的床,那是海兹睡觉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真的躺在床里,只是靠着,他实际睡觉的地方只有一方地毯,底下有很多石子。

  虽然海兹钻进帐篷的声音很轻,但迦南还是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天空没有一丝云层,月光很亮,把帐篷里照得朦朦胧胧的微光。其实,迦南睡得并不踏实,半睡半醒之间总是回想起在那个圆球里海兹被折磨的影像,血腥、残忍,甚至是恐怖。

  他坐起来,看到海兹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同情。

  “你这是什么眼神?”海兹扬起眉毛看着迦南。那双绿眼睛里波光闪闪,甚至有些眼含深情,看得海兹浑身不适。

  迦南赶紧收回目光,又准备躺下。

  “等等。”海兹叫住他,他的眼神有些警惕,都是因为刚才绿眼睛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让我看看你的手。”他警觉的棕色眼睛在迦南的手和眼睛之间来回打量。

  他的手曾经拉着皮带,拖行昏迷的海兹走了很久,都被摸出了血。现在手掌包扎了一层薄绷带。

  迦南把手竖直立在胸口前,示意他可以看,但是他没想到海兹竟然把手伸了过来。海兹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只手拉过来,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天呐,迦南不知道海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可他的心头快要跳出来了。

  “让我看看,”海兹说道。他握住他的手,很轻,一点没有粗鲁,“到亮处来。”他用另一手掀开帐帘。迦南离门帘比较近,他往前移了移,无意间也离海兹更近了,他仰着头。海兹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他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指。

  “现在还疼吗?”海兹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说话。迦南等了片刻,然后含糊说道:“我可不是小公主。”说完,他笑了,海兹却没笑。

  “你这是出于友好的问候吗?”迦南的神情也变了。

  “嗯……也许是吧……”海兹声音浑浊不清。

  这时,海兹摊开手给他看,就这样让迦南的手摊在他的掌心里。然而,种种感觉奇异地混作一处,海兹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绷带。“你很勇敢。”他低声说。

  手指的摩擦,他的手心拖住他的手背。当海兹的视线从他手掌的绷带离开时,迦南的目光无可回避地落到他脸上;于是他们意外地对视了。

  虽然海兹并没有说一句话,但迦南仿佛出现了幻听,他看着海兹的脸,忽然听见了海兹曾经对他的警告,“我会让你好好享受,不过你要知道,在那之后你会有多么厌恶自己”,那声低语又回响在耳边,他那略粗鲁的威胁令他既期许又恐惧。

  海兹的手指在迦南的手心的抚摸慢下来,或许,如果他再多触摸一会儿,迦南感觉自己就会堕入某种惶恐中;而此时海兹的手里离开了他的手心,过了一秒钟,海兹才放开手,把迦南的手缓而轻地放回了他的膝盖。

  迦南试图用回想九鸷来驱散海兹的影子,但九鸷的面孔却在逝去的光影中逐渐消散,现在只有一片漆黑:海兹的身形高大伟岸,躯体伤痕累累,模样饱经风浪,肌肉上的金色花纹,浑身散发着野性的、原始的雄兽气息。

  太糟糕了,这念头令他脸红。

  “我想出去透透气。”感觉到有些燥热,迦南赶紧这么建议到。

  “咳……主意不错,我也这么想。”海兹局促地站了起来,换上了凶巴巴的样子,“不过我得看住你。”这么说的时候,他把脸扭开,不敢看向他的囚徒。

  淡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河岸在他面前徐徐展开,河水汩汩流动。船员们在他们身后的帐篷里安睡。河水清澈,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岸边的水很浅,迦南把鞋子提在手上,他的脚在水中清晰可见。他盯着眼前宽阔的延伸,随后转身看向海兹,迎上了海兹的目光和冲他不经意的微笑。

  “去吧。”海兹说。

  他一刻也没有犹豫,沿着清凉的河滩奔跑,留下的脚印旁边是温和的水沿,冲上岸的小浪花不时地在他的脚踝周围打转,他挥动手臂,深深呼吸,膝盖一弯,从河滩上跳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活跃地跳个不停,鲜活的心跳声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好像目之所及只有他和这片静谧的河滩,他感觉身体轻快,头脑清晰,这感觉与他在奥瑟统辖署那逼仄压抑的办公间里完全不同。

  朦胧的夜色中,他应该奔跑得更慢一些,以防被地上露出的岩石绊倒了,但此刻他的脚下只有细沙泥。

  河岸似乎没有尽头,唯一返回的路就是折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在一个无名的石头边停了下来,全然只有他一人。他深深地吸着新鲜的空气,嗅到了森林的芬芳,然后沿着河岸一路小跑回去。

  过了一会儿,月色被乌云掩盖了,船员们的帐篷在远处依稀可见。他停下脚步,把浸透汗水的衬衫脱了下来,扔在了身后。河水很清凉,一点也不冷,他朝水里走进去,水漫过了他的大腿,裤子因为浸透了水紧贴在他的腿上。

  他想潜泳一阵,夜色中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危险!”海兹的战地靴一路溅起水花,他把迦南拉回了岸上。

  迦南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逃走?”

  海兹的语气间透出恫吓的意味,“我以为你要溺水了。河水也会有涨潮退潮,水清不代表水浅,你要是被冲走了怎么办。”

  乌云不知何时又散开了,清浅的月光下,迦南虽然看不清海兹脸上的表情,但他语气里的担忧再明显不过了。海兹的手依然抓着迦南的上半个手臂,但不是狠狠地紧握,而是力度刚刚好稳固住他。

  “我……”迦南忘记了把手臂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站上了脚边的一块矮石,两人不觉间离得很近,他的双眼从海兹的眼睛落到嘴唇,最后移到了他的肩头,“我觉得有危险。”说话间,迦南的呼吸有些急促。

  海兹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迦南的胳膊,想将他拉开一点,呼吸也不禁加速,声音低沉含糊,“没错,这样的确很危险……”

  “不,我是说你身后。”迦南忍不住把海兹的肩头拍了一下,手指向不远处,“有人在那儿!”

  树林的暗影里似乎有人头在晃动,海兹反应迅速,立刻把迦南从石头上抱下来,两人一起伏在河岸的石头后面。

  “是士兵,看他们的衣服。”迦南眼睛直勾勾盯着暗处那群人,悄声说。

  “也许只是路过扎营。”海兹环视着那群人。

  “贝荻说过,这附近在打仗,还记得吗?一定是南方士兵打过来了。”迦南思考了一下,把头抬高了一些,“我们得告诉贝荻,他和他父亲有危险。”

  海兹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压低声音说:“不会的,这里距离他们的村庄很远,等这些士兵打过去,他们可能已经搬走了。”

  “你也说‘可能’。”迦南坚持道。

  “听着,这就是他们的战争,没必要干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