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这位将军有点憨>第五十三章 他会想杀他的

  沈浊本想带着冯结深夜造访一下活在众人口中的巫医,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见着人。

  沈浊只好让冯结先回去。

  冯结离开后,沈浊并没有回帐,而是往王庭外走去。

  他想打算再见一次李德。

  整个王庭再次回归平静,仿佛之前的杂乱只是一场错觉。

  篝火不知疲倦的燃烧着,亮光投射到地上,照亮他脚下的草地,以及枯黄草地中,杂乱又深陷的马蹄印。

  阿契尔兄弟两人都已经快马加鞭的离开。

  这是努哈尔的意思,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和中原打下去。

  只是在他的要求下,原先握在阿契尔手中的权力,换到了阿契丹身上。

  兄弟两人分别为正副将,共同指挥作战。

  按理说,交战过程中更换主帅是最忌讳的事,但努哈尔已经没有精力思考这么多了,他必须赌一把。

  但是他急中生智下的豪赌,注定以惨烈收场。

  所有的铺垫都已就绪,顾清正在一步步收网。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丑时刚过,恰是一天之中最黑最冷的时候,也正是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

  王庭内的灯火彻夜燃着也就罢了,沈浊没想到,李德这边的灯火也依旧亮着。

  总不可能是等他的。

  沈浊盯着面前紧闭的帐门,耳边时不时捕捉到交谈声,声音穿透紧致的帐布,传到他耳中时已经模糊不清。

  沈浊站在帐外,没有敲门。

  声音毫无防备地传进耳朵,沈浊分辨出其中一个是李德的声音,可惜是胡人语,他听不懂。

  与之交谈的,是个胡人。

  当沈浊意识到这件事时,帐内的声音骤然变大,与压抑的怒吼共同传出来的,还有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

  空旷的黑夜唯有死寂,细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沈浊神色一凛,推门闯了进去。

  他听见了肉体撞上木板的沉闷声。

  实际也的确如此,沈浊闯进时,李德正与一黑袍男人扭打在一起。

  帐中的桌椅全都错了位,茶盏碎了一地,迸溅出的不知是酒水还是茶水,已经将地上的毯子洇湿。

  毯子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

  扭打的两人应声转头,视线与沈浊的相撞,只是一瞬,两人就继续打了起来。

  李德已经揍红了眼,花白的头发乱作一团,有几缕被血染至血红。

  他像是发了疯,根本就不管自身安危,只知道胡乱挥着匕首,一次又一次刺向黑袍男人。

  仅是片刻,男人身上的黑袍就已经多了数个口子,各个见血。

  李德亦然,他被男人用碎瓷片划得狼狈不堪。

  沈浊猝不及防,也没想到,他会目睹一场毫无技巧可言的殴打,目标只是要对方的性命。

  男人身上的黑袍没有任何花纹,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这件平常用于增加神秘感的袍子,今天却成了令他丢掉性命的罪魁祸首。

  袍子不合身,男人也斗得束手束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被李德欺身压制在矮桌上。

  匕首指向他的喉咙,步步逼近,男人双手攥住匕首的利刃,手臂因用力过度而颤抖,他拼尽全力抵抗,鲜血自手心流淌,尽数浇上了脖子和脸。

  见面的第一眼,沈浊就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就是他之前想见却没能见到的巫医——乌图。

  只是,乌图为什么能和李德产生联系呢?

  李德面色苍白,手也是抖的,却没有移开的打算。

  沈浊上前,在李德的怒视中,扯开了两人,把乌图绑在了椅子上。

  李德年过半百,身子被沈浊拉开后就瘫了下去,沈浊收拾完乌图,又把李德安置好。

  “我从来不知道,李伯竟然还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李德冷哼一声,目光紧盯着乌图,没有要搭理沈浊的意思。

  沈浊也不尴尬,他扫了一眼满脸血的乌图,问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乌图,李伯可否帮忙翻译一下?”

  见李德根本不搭理,沈浊又加了句:“其实,李伯来回答也是可以的。”

  李德终于侧目,眉目间全是戒备:“你要问什么?”

  沈浊淡笑:“问当年阿契尔母亲的死因。”

  李德深深望了沈浊一眼,举起血痕未干的匕首,朝向沈浊,阴沉道:“你问这做什么?”

  “做什么?”沈浊并不怕,平静地接下李德的目光,“当然是给李伯的外孙一个真相了。”

  沈浊说话时一直盯着李德,当他说出对阿契尔的称呼时,见李德的目光躲闪,但也只是一瞬,随后就恢复如常。

  李德默认了他的叫法。

  这样的反应太平静了,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所有的线索,都是李德自愿提供给他的。

  毕竟,阿契尔就算再狂妄自大,也不会把童年的灾厄随便讲给别人听。

  更不可能让知道的人安然活到现在。

  所以,李德必须是特殊的。

  至于特殊在什么地方,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原男人,能与草原世子扯上联系的,也只有血脉原因了。

  李德听到他的理由,脱力般垂下手臂,匕首“哐当”砸在地上,李德垂着头,坐在帐中唯一完好的椅子上。

  他想起了二十余年前的事,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拖家带口四处奔波的普通商贩。

  说是拖家带口,他带的其实只有一个女儿。

  女娃的母亲难产死了,孩子是他带大的,可他是个劳碌命,安定不下来,于是只能带着犹如野小子般的女儿东奔西走。

  生意长久不见起色,眼看难以维持生计,他们就铤而走险把目标定到了塞外。

  当时没有通商这一说,他们只能偷跑出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塞北的草原,清风翕微,飞鸟在高远的天际盘旋,耀眼的绿一直从脚下延伸到天地的交界,辽阔无垠。

  他们一行人往北走了很久,久到遇到了新的部落。

  当时正值春夏,游牧民族放着牛羊,自给自足,并不争抢外面人的东西。

  他们很热情,拿着牛羊兽皮来和他们交换商品。

  那一次,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同时,女儿爱上了一个俊朗的草原男人,并非他不嫁。

  男人很好,彬彬有礼,待他女儿也很好。

  他虽是不怎么愿意这门亲事,也不舍女儿,但他知道,他干得是东奔西走的差事,无论女儿嫁到哪,他们都会分开的。

  于是他咬着牙,点了头。

  女儿跟男人走了,生活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自由又自在,很快,就有了身孕。

  女儿的肚子越来越大,男人也越来越宠她,他虽是不放心,但为了整个商队的生计,还是选择了离开。

  自从离开,他每天都在思念女儿,可商队出了意外,等他再次回到草原时,已经是三年之后。

  他没找到女儿。

  他找了一年多,终于找到了,在王庭里。

  那个男人是草原上的王,身边站着别的女人,那是他的夫人。

  名正言顺的夫人。

  而他的女儿,成了疯子,被藏了起来。

  他想救,可是无能为力。

  直到女儿去世,他都没能把人救出来,女儿死后不久,他看到巫医和那个夫人抱在一起。

  想到这,李德踉跄着起身,走到乌图身前,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真正死因,但他知道,一定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沈浊来到李德身后,端详乌图的容貌,不是标准的胡人长相,相反,他的脸很小,看着只有巴掌大,眼睛很大,根本就不像三四十岁的男人。

  “他是胡人?”沈浊问道。

  “嗯,不会骑射的胡人,自小被所有人嘲笑。”李德说着顿了顿,接着道,“不知道你信不信,他比华阴夫人矮上不少。”

  “是吗?”沈浊真的惊讶了,他侧身绕到李德身前,勾起乌图的下巴,近看,这人的脸还要稚嫩。

  一点都不像华阴夫人会喜欢的类型。

  但华阴夫人实实在在和他苟且了十多年。

  沈浊盯着乌图看了一会儿,蓦地想到他远远望见华阴夫人的情形,自信又骄傲的女人,华贵的姿态,不输中原皇宫里的皇后等人。

  华阴夫人极有野心。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多谢李伯解答,既然李伯还有私人恩怨要解决,那我就我不打扰了。”

  沈浊收回手,捻了捻指尖沾上的血迹,退后一步,让出空间,转身,就看到李德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你不阻止我?”

  “阻止?”沈浊反问了句,看到乌图才意识到李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阻止?”

  “我以为,你和朝廷那边来的人是一伙儿的。”

  朝廷那边来的人,应该就是顾清了,沈浊对李德如何知道顾清他们的并不感兴趣,那按李德的意思,顾清他们似乎不想要乌图的命。

  难为李德这个时候竟还考虑这些了。

  沈浊笑了下,意味深长道:“他会想杀他的。”

  沈浊说罢不再看李德,转身离开,帐外依旧黑压压的,乌云成片,只能勉强看见隐在后面的月亮。

  沈浊有些冷,搓了下手,见面前昏暗处,立着一挺拔的人影。

  肩宽腰窄,即使躯体被厚厚的衣物包裹,也依然能够感受到贲发的力量感。

  被这身子抱在怀里的温暖感觉还残存着。

  沈浊心神微动,脚步不自主加快,走向像是被微弱灯火和月光交织着,镀了层柔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