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这位将军有点憨>第五十一章 再抱一会儿吧

  几天前,顾清给顾林传去消息,希望他们配合策划一次偷袭,不需要杀死多少人,只要声势足够浩大,最后能赢就行。

  顾林答应了,于约好的时间突袭敌营。

  可不知是阿契尔学了聪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突袭的燕军被发现,落入圈套。

  虽是最后完成了任务并且重伤了阿契尔,但是足足有七千人的队伍啊,最后只有几百人活着回来。

  巨大的代价,换来惨重的胜利。

  顾清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与坚持到底是减少了伤亡,还是恰恰相反,增加了本不该有的伤亡。

  毕竟,要是没有他的提议,这几千人或许还能好好活着。

  沈浊大致知道顾清的计划,也明白顾清的难处,他上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抬眸截住顾清发愣的视线。

  空旷昏暗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张关切的面容。

  远处的火光一路被黑暗渐渐吞噬,传到近处时只剩一层淡淡的光晕,沈浊的脸颊被照至暖黄,惊艳之余多了一丝温润的暖意。

  细软的发丝被晚风吹动,拂到脸上,晃动间,使昏暗中的面容更加朦胧。

  唯有那双眼睛格外夺目,眸中倒映着点点星光,像是一片闪闪发光的星海。

  顾清呼吸一窒,差点溺进去。

  很快,他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不好意思咳了声,道:“抱歉,一不小心说多了,现在的确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说罢,嘴角挤出个自以为和平常无差的笑容,将注意力转移到王帐。

  帐内的火光从不断开合的帐门处溢出,形成一道长长的光带,光带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就像是努哈尔的命数,说不准在哪个瞬间就撒手去了阎王殿。

  “所以目前就要看努哈尔今天晚上能不能醒过来了。他要是醒过来,我们还能按计划进行;他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顾清说着话,嘴角突然感受到清凉柔软的触感。

  沈浊的手指正压在他的嘴角。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沈浊手指稍一用劲,就把顾清僵硬的嘴角压下去,“笑得和哭一样,我看着心慌。”

  顾清一怔,如释重负般,垮下嘴角。

  看着竟有些委屈。

  沈浊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当时初入朝堂,不通世故,一心只有圣贤的教诲。

  可当真正走进去,亲眼看见贿赂要挟,官权压人时,才明白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天真。

  完全与期望相悖的官场生活,沈浊多一天都不想再呆。

  他当时也是这么委屈。

  可委屈才是最没用的情绪。

  并且,这种情绪别人化解不了,只能自己慢慢想明白。

  沈浊爱莫能助,只好主动换了话题:“努哈尔被阿契尔气到的原因,将军知道吗?”

  “知道,”顾清神情严肃,目光盯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契尔,道,“努哈尔病重,濒死之际,最放不下的就是继承人的选择和前面的战事,但阿契尔已经一连败了三四次了,无论是被偷袭还是被下药,他每一次输,都动静巨大。”

  沈浊把话接了下去:“所以,努哈尔在考虑,这场仗还能不能接着打下去。”

  “对,但也不全对。”顾清应声。

  两人交谈间,王帐突然嘈杂起来,一众人从王帐中涌出,随后,阿契尔被人架了进去。

  至此,努哈尔一家五口,就在帐内聚齐了。

  “这场仗,对他们来说,是非打不可的。”顾清如是说。

  沈浊刚开始并不理解,还以为是努哈尔不能接受失败的事实,再一想,才明白过来。

  草原上的等级制度和中原不同,他们是以绝对武力作为判断依据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的认知里,如果一个部落不能强大到足以打败他们,是不配做他们的首领的。

  首领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摆到明处的竞争对手。

  他们表面臣服,实则觊觎。

  一旦找到机会,就会顺势反扑,哪怕两败俱伤,也要争夺唯一的王位。

  乞哈尔部早就开始走下坡路,整个草原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很大的原因就是乞哈尔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这瘦死的骆驼,迟早有一天会被腐蚀殆尽。

  乞哈尔部战败中原,或许就是觊觎者反扑的信号。

  越往深处想,越能理解努哈尔的困境,同样,努哈尔一旦被掣肘,他们离胜利就会越近。

  沈浊莞尔,问道:“所以努哈尔的下一步反应也是在将军计划之中喽?”

  话音刚落,不久前走进王帐的几人就接连走出,面色不一。

  阿契尔似乎十分不忿,沾了血污的脸绷得死紧,眼中燃烧着越来越盛的怒火。

  阿契丹则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他挑衅完阿契尔后停住脚步,转身揉了揉哈祺的脑袋,把人的头发弄乱后,又极尽温柔地梳理好。

  这一幕,激得阿契尔再次握紧拳头,怒目而视两个笑语晏晏的弟弟。

  “看来目的达到了,走吧。”

  顾清住拉沈浊手腕,两人一前一后,一同往夜色更深处走去。

  “我查到一件事,或许不是你想要的结果。”顾清脚步不停,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把话接了下去,“对于你父亲的情况,阿契尔好像一点都不知道。”

  冬夜的草地很少有虫鸣,即使有,也是微弱的,只是给死寂的黑夜平添幽深的静意。

  此刻,却有些刺耳。

  顾清没有听到沈浊的回应,只觉得掌心中的手腕冰凉,他心一慌,连忙转身查看。

  沈浊正在看他,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好似听见的这段话,和他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这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到过分。

  顾清猜想过沈浊的千万种反应,或崩溃或质疑,独独没有想过是这一种。

  平静得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执念。

  出现这种反应,原因只有一种:“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嗯,猜到了。”沙哑的嗓音昭示着沈浊并不平静的内心。

  沈浊嘴角挽起了点不甚明显的弧度,转瞬又想起早先安慰顾清的话,把弧度拉下,放弃伪装。

  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调查起来,其实远没有他想的那样艰难。

  因为阿契尔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有人会暗中来查,所以懒得设防。

  相反,对他们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但直到现在,沈浊所接触到的所有信息,都在指向阿契尔并不知情的事实。

  所以,真相也没什么难猜的。

  他的父亲,只是权力更迭中的弃子而已。

  而他,也错怪了父亲一辈子

  沈浊垂下头,睫毛颤抖着,努力掩盖住眼底的落寞。

  可最后的领悟太痛了,他不仅没能藏住落魄,反倒被不安的睫毛出卖。

  意识到自己失态以后,沈浊默不作声地后退,心中开始编排离开的理由。

  他不想让顾清看到他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

  “那个,将军,抱歉,我可能——”

  话音被突然趔趄打断,沈浊身体被人大力一捞,跌进一温暖坚硬的胸膛。

  顾清覆了上来,将他搂在怀里。

  理由一被打断,便再难说出口,沈浊选择了沉默。

  感受到轻拍他后背的手,沈浊心跳霎时漏了一拍,很快,漏掉的一拍就被安稳的满足感填满。

  鼻尖萦绕着顾清衣物上的皂角味,呼吸间,味道钻进鼻腔,占满鼻腔,成为所能嗅到的唯一的气息。

  沈浊忽然鼻头一酸,呼吸乱了,视线也变得模糊。

  自前世父亲去世,他就再没哭过了,沈浊吸了吸鼻子,不明白自己怎么又突然这么没有出息了。

  “别哭······”

  顾清似乎感受到了,他说话时嗓音发着颤,小心翼翼的。

  沈浊被顾清这谨慎试探的模样逗到,眼角有了笑意,回道:“没哭。”

  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不配合。

  之前浮在眼眶中的泪水并没有随着笑意消散,而是汇聚成一滴硕大的泪珠,滑落,没进顾清肩上的衣物中。

  沈浊突然庆幸,还好顾清身上的衣服很厚,湿意钻不透,不然这人必定会手忙脚乱地安慰。

  届时牛头不对马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敬顾清的关心。

  等收拾好情绪,沈浊拍了拍顾清的肩膀,示意可以放开了。

  可顾清好像会错了意,抱在他身后的手臂箍得更加紧。

  起初两人的胸膛间还有点距离,现在却是紧紧贴在一起了。

  顾清道:“没关系的,再抱一会儿吧,省得你回去后,还要藏起来偷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