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这位将军有点憨>第四十二章 将军觉得怎么样?

  “可以了,将军对着镜子瞅一瞅吧。”

  沈浊将头发放回顾清身后,拍了下肩膀示意他抬头,接触时,能够明显感受到衣物下僵硬紧绷的肌肉。

  很明显,顾清在紧张,对于刚刚的问题,沈浊实在是冲动之下的发言,可顾清不是个能面无表情骗人的料。

  欲盖弥彰。

  “将军觉得怎么样?”

  沈浊站在身后,看着铜镜中映出的顾清的面容,披散开的头发像是解除了顾清身上的封印,此刻的人虽染依旧是同一对眉眼,却已经是另一种感觉。

  就像是被终日束缚在牢笼中的狼,他的野性只是被禁锢住,而不是彻底消失,只要将他放回野外,本属于他的那份狂傲不羁就会再次出现。

  “将军似乎更适合这个发型。”沈浊道。

  顾清跟着沈浊的声音看向镜中的自己,相比于中规中矩的发髻,还是这样放荡一点的更符合他,但他现在无心欣赏。

  顾清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道:“挺好的,今日多谢你了。”

  说罢,顾清忽略沈浊探究的眼神,径直起身。

  为了打理头发,沈浊站的位置和顾清很近,顾清这一不管不顾地起身,后脑勺就像是直接冲着他下巴去的。

  沈浊只好连忙后退,见顾清有要离开的想法,问道:“这么晚了,将军还要出去?”

  “嗯,”顾清背对着沈浊,来到一木质衣架前,站定:“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能再耽误了。”

  “什么任务,我能知道吗?”沈浊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来刺探敌情,看看能不能寻到空子给他们制造点乱子。”

  “所以将军有什么计划吗?”

  顾清并没有把衣架上的衣裳拿下来,只是不紧不慢地摸索着粗糙的料子,然后头也不回道:“说实话,没有,我们对胡人知之甚少,这次也算是另辟新径,至于此法可不可行,还得看实际情况到底如何,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说得轻巧······

  这天下谁不知道这胡人多的是凶残性子,野性未消,拿杀生当乐趣。

  这万一哪一步踏错,被他们发现,那可都是有去无回的结局。

  沈浊目光彻底沉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他刚刚话中有话,顾清道现在还背对着他。

  常年练武的人,脊背往往都是笔直有力的,无论身上的衣物多么厚,都不能彻底遮住其下肌肉的力量感。

  这种力量感并不是被主人刻意营造出来的,他只是一种特性,独属于练武人的特性。

  顾清身上尤其明显。

  沈浊不是没见过顾清赤裸的脊背,常年烈日下锤炼的后背已经变成了古铜色,肌肉分明,勾勒出遮挡不住的贲发的力量感。

  可是现在,虽然顾清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但这种感觉莫名淡了下去。

  顾清犹豫片刻,撤下衣物转身往帐外走:“你今儿就在帐内先住着,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明天让他们把你送回去。”

  沈浊不置可否,询问道:“将军手中拿着的,可是今儿晚上要穿的衣物,为何不在帐内换上,不然出去再换挺麻烦的。”

  “不麻烦。”顾清脚步不停,根本就不考虑沈浊的建议,走了出去。

  顾清离开,帐内重归寂静。

  帐外传来一阵渐远的马蹄声,有些杂乱,最后在呼啸的夜风中消散无踪。

  临时搭建的帐篷不过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帐内的东西少得可怜,只需一眼,就能够将所有的物件尽收眼底。

  简单至极的桌椅,再加上狭窄的矮榻,窝在帐篷的一侧,显得有些寒酸。

  不知是不是没有人住过的原因,帐内的东西都泛着一股冷意,像是被丢进数九寒冬的物件,浸透了风霜。

  除了一处。

  脚边的火盆中的火焰有了疲倦的迹象,木材爆裂的“噼啪”声已经变得微弱,却是帐内唯一的声响,在目前的寂静中显得有些刺耳。

  沈浊敛起发愣的视线,落在中央赤红像是透明的火苗中,火苗的势头时有时无,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归于平静之际,裸露出火根处的灰烬。

  其中,有一小块不甚明显的灰烬,他像是一张摊开却翘着边的羊皮纸,软踏踏披在漆黑的木头灰烬上。

  不甚明显,但经不住仔细看。

  沈浊附身,正欲探究那到底是什么燃烧留下的痕迹的时候,帐门突然被人掀起。

  帐外的寒风趁机而出,将火盆中轻飘飘的灰烬裹挟起来,带着他们在空中盘旋几番后落下。

  灰烬被冷风蚕食了一圈,面目全非。

  卫朗带着新的木材走进,在沈浊出声阻止之前扔进火盆,将里面的灰烬砸得更加七零八碎。

  沈浊闭了闭眼,有些心累。

  “这柴火放得有些晚,估计等它烧上来还得等一会,这都是后半夜了,时候不早了,许公子就先睡吧。”

  卫朗说完要走,就听见沈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小将军伤得严不严重?”

  问的不是伤没伤,而是伤得重不重。

  卫朗离开的动作一顿,面露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清临走前只是着重强调不能透漏他受伤的消息,但是没说这人要是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办。

  卫朗犹豫片刻,挤出个笑容转身,问道:“谁说将军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闻言,沈浊没什么反应,只是淡笑,温润的眸子却深得透不进光:“卫将军不必瞒我,实话实说就好,顾小将军知道后不会怪罪到卫将军身上的。”

  沈浊言语中不见丝毫波澜,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卫朗知道不是的,顾清临走时对他的威逼利诱还在眼前,说明这件事顾清是一直想要瞒着的,可惜对方早就知道了。

  卫朗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沈浊点点头,“毕竟根本就不是卫将军说漏的嘴,不是吗?”

  卫朗一直盯着沈浊的眼睛,见这人说话时眼神不变,丝毫没有心虚或是欺骗的影子,只好点了点头。

  “刚开始伤得是不算特别严重,可惜现在有点变严重了。”

  “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和胡人交锋的时候,采取的其实是调虎离山之际,我们是引诱胡人走出来的那一群人,正面对上了阿契尔,阿契尔这人狡猾阴狠,明明是正面交锋,但他却用尽了邪魔歪招。顾将军一时不敌,落了下风,被阿契尔砍了一刀。”

  听完后,沈浊的眉头已经狠狠蹙了起来。

  他见过阿契尔的那把刀,当时初进那迷乱的营帐,他的思绪高度紧绷,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控制局面,对那把刀只是简单一撇,并没有过多注意。

  此刻卫朗一提,他才又想了起来。

  那是一把约有半人高的弯刀,立在阿契尔手边,光滑铮亮的刀刃折射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明明是暖黄色的光,带给人的却是森冷的感觉。

  那是被无数鲜血养出来的,令人胆寒的杀气。

  那样一把凶器,竟然落在了顾清的身上,沈浊闭了闭眼,眼前浮现了都是血淋淋的光景。

  视野是模糊的,没有具化出骇人的血肉,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细想顾清受伤那一刻的场景。

  “后来呢?”沈浊声音有些哑,像是很久没说话,声音在喉间滚了几圈,才堪堪找到出口,挤出唇缘,“为什么说现在又加重了?”

  “唉······许公子肯定是知道的,受了伤就应该静养,更何况还是那横亘了半个胸膛的刀伤,可也顾小将军偏不这样,他非但不好好静养,反倒是在完成任务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准备来这儿。”

  卫朗摇了摇头,面露忧虑:“这剿灭胡人哪里是简单的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啊,可顾小将军就像不懂似的,着急忙慌往这边草原赶。伤那么严重,本来就好得慢,现在又是舟车劳顿的,伤口反复愈合又撕裂,得多难受啊,也不知道将军到底在着急什么。”

  所以,伤口撕裂,鲜血流出,一点点浸透里衣,顾清为了防止被他发现,直接将换下来的衣物扔进火盆烧了。

  那灰烬的原型应该就是顾清换下来的血衣了。

  卫朗很快离开,沈浊躺在硬到铬人的他上休息了半宿,醒来时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没甚么光亮。

  卫朗还守在外面,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先前跟踪他的两个侍卫。

  沈浊穿衣走了出来,卫朗听见声响回头,就见沈浊正站在身后,问道:“将军的意思是杀掉一个,然后我乔装混进去,公子觉得如何。”

  沈浊点点头,没什么异议:“按将军说得办就行。”

  跪地的两个侍卫不懂官话,不知道他和卫朗在商量什么,只怒视着沈浊。

  沈浊对落在身上的视线视而不见,他昨天辗转半夜,临近凌晨才勉强睡下,现在又这么早爬起来,再加上前段时间又是饥饿又是惊吓,身子有点吃不消。

  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虫子在来回地爬,实在恼人。

  沈浊同意后,卫朗又在到底要杀谁的问题上琢磨半天,直至天光大亮他们才准备完闭,踏上回敌营的道路。

  与此同时。

  单于寝帐,苦腥味弥漫的空气中传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像是黑云层层下压之际的一声闷雷,声势浩大,却没带来半滴雨点。

  徒有唬人的架势

  帐外讨论的声音却随之停下,一个被黑袍黑帽遮了全身的人朝对面的锦衣华服的妇人行了个礼,倒退着离开。

  留在帐外的妇人目送走佝偻消瘦的背影,冷嗤一声后抬手揉了把脸,手腕上的颜色鲜艳的玛瑙珠宝因着妇人的动作叮当作响。

  妇人放下手,走进营帐,掀起帐帘时,脸上的冷嘲已经变成了欲泣的关心神色。

  久不通风的寝帐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妇人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秀眉,睨着一双眼打量木架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木架床是最朴素的一种,上面除了雕刻这狰狞的凶兽,并没有其他装饰,显得有几分粗枥。

  床上没有锦被,只有深灰色的兽皮,粗犷的兽皮床单上,仰面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男人。

  男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此刻正睁着眼,盯着正上方空旷的帐顶,他像是刚睡醒,一双眼浑浊模糊,透不进光彩。

  眼睛和他的身子一样,枯槁无形,像是一节枯萎的树藤。

  “你在外面……和巫医说了什么?”

  男人久未开口,如今出声,音调差点出错,从他这种常年在上位发号施令的人的嘴中吐出,有些滑稽。

  妇人眼角虽是湿润,但嘴角还是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又在男人转头之前,恢复如常。

  “没什么,他说可汗只需静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哼。”男人喉口挤出一节单音,明显并不相信这副说辞。

  风姿犹存的妇人闻言眼神冷了下去,并没有接话。

  她看着床上连翻身都做不到的努哈尔,暗嗤一声,神情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夫妻之情,只有看不穿的算计。

  但华阴夫人还维持着声音的温软:“可汗不要担心,安心养病,我会一直守着可汗的。”

  “哼。不用你守,阿契丹在哪,让他来见我。”

  一脚跨进阎罗殿的病秧子,说出的话还残留着往年说一不二的架势,努哈尔不理会坐在一旁的华阴夫人,下完令之后就自顾自闭目养神。

  华阴夫人识趣退下,走出殿门就召了个侍卫近身,吩咐道:“去找阿契丹,告诉他要是还想成大事,就无论在做什么都给我赶紧滚回来。”

  侍卫领命转身,不及上马就听见整个部落最尊敬的女人又加了一句:“他要是不想回来,就算是绑,也得把他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