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这位将军有点憨>第九章 瘸着效果更好

  临近中午,顾清才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吃了顿饭后召集几位管事的来到营中,开始商讨剿匪之事。铜虎山上只有一个大的山寨——铜虎寨,铜虎寨建立已有十数年,由王铜、王虎兄弟二人一同管事。

  说是两人管事,其实背后当家的只有王铜一人,王虎虽是挂着二当家的名头,但实际上是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草包。

  至于王铜,常年居于山寨之中,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但听说,他是瞎了一只眼的。

  而瞎了的那只眼,据传言,是早年当兵打仗被敌人戳瞎的。

  沈浊得了允许,在一旁听着几人激烈的讨论,他前世探查过王铜的身世,知道传言并不假。

  王铜本是一平常百姓,正值及冠年纪时母亲罹患重病,医药费需要很大一笔钱,可想而知,勉强维持生计的王家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不会武功的王铜一咬牙直接报名参了军。

  许是身上有牵挂的原因,王铜在战场上打法简直出了名的不要命,也因为军功,很快升作百户。

  朝廷的赏钱他分文不留,都送去家里给母亲治病,但他母亲的病就像无底洞,要钱的信也一封又一封往军中送。

  也因此,王铜更加拼命,就在其中一场战事上,为了杀敌方的小统领丢了只眼睛,但万幸,勉强拿到了能够升作千户的军功。

  但军功报上去后,奖赏却迟迟没有下来,一查得知,竟是被人顶了军功。

  家中催得急,王铜又别无办法,偷了银子回乡,却发现母亲早就死在了庸医手下。

  他靠命换来的钱,却成了庸医寻欢作乐的小金库。

  至此,王铜彻底崩溃,杀了全家老小后,带着弟弟做了山匪。

  自那以后,铜虎山就有了名字。

  沈浊思忖着,旁边的讨论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阶段,沈浊仔细听了会儿,见信息大差不差,没准备开口。

  “铜虎山地势陡得很,易守难攻,王铜又是懂个兵法的,你以为好打就好打?好打个屁!”

  一声怒吼忽然出现,震得沈浊头疼,但不得不承认,这声音的主人说得很对。

  前世自己不懂兵法,在王铜身上吃了很多亏,即使最后胜利,也是他用巨大的代价换过来的。

  “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怎么说王铜也只是个山匪头子,山匪而已,顾老将军可是给我们留了三千精兵的。”

  “三千精兵?三千精兵有个屁用,碰上个不会领兵的,还不是一样去送——”

  声音戛然而至,沈浊抬头,就见说话的中年老兵面红耳赤,看样子,并不是自己意识到说错话,而是被人强硬地打住了。

  沈浊诧异,在拥挤人影的缝隙中找到唯一坐着的顾清,果不其然,这人吃饱了就瘫着,在一群昂首挺胸的战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数道打量的视线落在身上,顾清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瘫在将军椅上,托着下巴坦然回望。

  这混不要脸的架势,实在不忍直视。

  “怎么停了?我觉得赵副将说得对,你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该屈居于我手下,要不……这位置让给你?”

  顾清说完麻溜起身,转移到沈浊旁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愣在原地的赵青,瞧着还挺真诚。

  指尖轻轻扣击椅面,不急不缓,沈浊听了会儿,琢磨不清顾清到底有没有生气。

  再看赵青,这厮明显没有料到顾清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想来应该原本只是不满顾清压在他头上,于是想下顾清面子,可被顾清一搅和,拉不下脸的就成了他。

  赵青愣在原地,黑脸憋得发红。

  “去啊,您懂得可比我多多了,既如此,这主将的位置还是你来当更合适,我这么个大院里养出来的富家子,可比不上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您老人家。”

  顾清言辞尖锐,怼得赵青半天没说出话,他也不急,只坐在一旁玩沈浊的袖子,这旁若无人又悠闲自在的样子,实在让人来气。

  众人见向来好说话的顾清来真的,赶紧手忙脚乱劝架。

  “赵副将刚开玩笑呢,对吧,赵副将,这玩笑不小心开过了,顾将军大人大量,消消气。”

  和事佬出面,赵青身边的人虽不服气,但也容不得这事儿接着闹下去。

  有人戳了把赵青,挤眉弄眼地让他服个软,顾清毕竟是上级,闹僵了不好。

  “卑职不才,当不得将军为位。”

  赵青不满,但还是妥协,不情不愿退让一句。

  这出戏不错,沈浊看得满意,他虽不想让戏轻易结束,但到底是顾清带领的军队,打仗讲究上下一心,让赵青知道谁是主子就好,若再不依不饶,就真的有些过了。

  所以这场闹剧,还是早早结束得好。

  想象很美好,奈何顾清这位倔少爷并不配合,“那依赵副将以为,这位置该谁坐呢,恐怕怎么也排不到我吧,毕竟在您老眼里,从外面随便拉一个来都比我这败家子好。”

  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倒和先前认识的顾清并不一样。

  沈浊想着,稍一用力把被磋磨得不成样子的袖子解救出来,可惜已经晚了,一道道褶皱叠加,纵使是轻易不留痕得上好料子,也废在这位爷手里了。

  沈浊虽不知道顾清从哪给他弄的衣服,但这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倒真如顾清口中自己的相符,能舍得给他这个相识刚两天的人穿这么好的衣裳,不是个败家子又是什么。

  “是这样想又如何,顾公子从没上过战场,从书上学来的东西有屁用,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还不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怎么打。”

  顾清不依不饶,赵青也不愿吃瘪,顺着顾清的思路就往下说。

  “是啊,我这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到了战场上就是不知道怎么打,可能还会被吓尿裤子呢。”

  出乎意料,顾清竟然附和,众人面色一诧,觉得顾清搭错了筋。

  沈浊虽也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那日精准无比的两箭,可不像顾清口中的一无是处。

  沈浊在等,等这位脑回路不一般的小将军一语惊人。

  “可那能怎么办呢,我就是个纯粹的草包,而我的老爹,怎么就喜欢让我这个草包当将军啊?唉,遇上这么个把儿子当做天才的老爹,我也愁得慌啊。你说,要是你摊上这事,你愁不愁?”

  期待的目光落在身上,沈浊猝不及防就是一愣,万万没想到,顾清和他的下属吵架,竟还能牵扯上他这个旁观者。

  实在是殃及池鱼,沈浊心里哀叹,头还是配合地点了几下。

  赵青本就被气得面色青紫,见沈浊竟然还认认真真地点头,瞬间更气了。

  憋笑声响起,不等顾清开口,赵青就要往外走。

  “末将身体不适,就不参与了,诸位自己讨论吧。”

  帐帘被狠狠一甩,发出响亮的“噼啪”声,顾清见人走远,装模做样长叹一声,听着还真让人觉得他在惋惜。

  “时间不早了,今儿就到这儿吧,至于这铜虎山到底该怎么打,诸位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主意了就告诉我,散了吧。”

  等众人走远,沈浊才看向顾清,这位谈正事儿时都不正眼看地图的将军,此刻正眉头紧锁,盯着地图发呆。

  “将军不想让赵副将参与?”

  声音清朗,带着隐约可见的笑意,连沈浊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话音里渗着几分宠溺意味。

  顾清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赵青跟了我爹很多年,虽然对我爹恭恭敬敬的,但就是和我看不顺眼。可惜他太会装,在我爹面前装得天衣无缝,让我爹觉得他看好我才让他留下的,但这么个人,我不敢用。”

  沈浊诧异,没想到顾清竟提前思量了这么多,毕竟他表面看去并不像个心思缜密的人。

  “但据我所知,顾老将军只给将军留了三千将士,而其中有一半是赵副将的手下。”

  “嗯……所以要换个思路……”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沈浊以为顾清还没什么想法,就没再追问,可落在身上的打量视线存在感太强,让他不得不在意。

  抬头,就对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接着,就见顾清咧着一嘴大白牙向自己靠近。

  沈浊猝不及防,被这笑容瘆得寒毛倒竖。

  “方法嘛,倒是有一个,但是可能得需要小公子帮帮忙。”

  顾清搓了把手,沈浊心底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才刚出贼地,竟又入了狼窝。

  “我倒是想帮忙,但我的腿……”

  “腿不是问题,瘸着效果更好。”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可他瞧着顾清没个正行的痞样,虽说见识过顾清的实力,但还是难免担忧自己能不能真的安然无恙……

  三日后,天色还没拂晓,顾清的营帐就已经灯火通明,烛光微微摇曳,落在镜面上,倒映出里面美得过分的人影。

  桃花眸眼波流转,似盛着汪看不到底的秋水,望进人的灵魂。

  抹上胭脂的薄唇艳红却不夸张,非但不显得女气,反而如落在画纸上的水彩般,给写意的图画增添一分落入凡尘的真实。

  沈浊盯着镜中的自己,无奈极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再穿一次嫁衣。

  而且,这还在专心致志给他描眉的老婆婆,似乎认真到过头了。

  但人是顾清找来的,纵使不满意,也不能随便拒绝。

  沈浊暗叹了口气,认命了。

  一股冷风吹来,沈浊打了个激灵,未及转头,就听见顾清清晰无比的抽气声。

  “擦了擦了,重画!奶奶诶……”

  顾清哀叹,对上疑惑不已的老婆子,心道这是哪找的人才啊,向来不靠谱的二楞,今日发挥得有些过分了。

  “我是让他打扮一下迷惑人的,不是让他去勾引人的,这有些过分了啊,重画重画。”

  沈浊瞟了眼顾清,见他拍着脑门懊恼,心道果真是个不靠谱的。

  旁边的老婆子不理解,那少年找她时只说让她给新娘化妆,等到了,她虽惊讶新娘子是个男的,但到底是活了五六十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番心理建设后就励志把人化得漂漂亮亮的,作为男子出嫁本就委屈,她可不能轻视。

  但这人却嫌她化得太好看了,老太太撇了撇嘴,弄不清楚该高兴还是该颓丧。

  沈浊只瞧一眼就明白是老婆婆会错了意,这也难怪,毕竟不能告诉这老人家他们是要打仗的。

  眼看老婆婆犹豫,不愿意把心血毁掉,沈浊无奈,“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不能耽误时辰。”

  顾清瞧了眼天色,也知计划不能轻易变动,他送走老婆子,塞给沈浊一把匕首。

  匕首通身漆黑,没有过多装饰,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上面多得是繁复暗纹。

  沈浊虽不懂兵器,但也能瞧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匕首。

  “这匕首名为‘玄天’,乃是上好的玄铁打造而成,看着小巧了些,但能削铁如泥。你藏在身上,危机时刻可以防身。哦,对了,可千万不要拿它对着自己,误伤了就不好了。”

  这语气,颇像嘱咐小孩子,沈浊无奈点头,将匕首收起来。

  虽说只是做戏,顾清也特意选了比较轻巧的嫁衣,但繁复是通病,衣摆拖地是弊病,沈浊腿脚不便,只好由顾清扶着往外走。

  做戏做全套,火红的花轿候在外面,顾清看出沈浊的不情愿,于是带沈浊上马,与自己同乘。

  山路蜿蜒,山脚处还没有山匪放风,顾清带着沈浊,同乘了这一段路。

  秋季的山风清爽中带着凉意,他们走得慢,身上难免落了些露水。

  天际拂晓,渐渐变成一道火红,逐渐蔓延,直至染了半个天空,太阳才慢悠悠从山后爬出。

  这一幕与几日前的情景相似极了,沈浊偏头看着,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短短几日时间里,他的生命就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呢,而变化的根源,就是他脊背相贴的人。

  胸膛的暖意渗透衣物,丝丝缕缕地传到沈浊后背,面对蜿蜒看不到头的山道,回忆起前世被拖拽的痛苦与绝望,沈浊依旧紧张。

  细微的震动把沈浊拉回神,感受到手心伸渗出的冷汗,沈浊后知后觉刚刚被恐惧魇住,身体僵硬极了。

  而这样紧张的反应,已经借着相贴的胸背,传达到顾清身上。

  “不要紧张,我会派人一直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走完流程,然后等我来接你,好吗?”

  纵使对计划熟知于心,也知道会有人暗中保护,但无论多少的措施与保证,都比不上这一句“等我来接你”。

  等你来接我吗……

  沈浊点了点头,表面上不显波澜,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一股暖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泛起,顺着经络渗进四肢百骸,驱散深埋在皮肉里的寒意。

  瞧着美得过分的早霞,沈浊心想,上辈子若是有这么一个答应来接自己的人,他也不至于会活得如此痛苦。

  万幸,这一次,竟是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