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砾给不了小天赋绝对准确的答案。
就算小天赋看到、听到时，他清醒着，没有意识沉入精神海，与小天赋短暂隔绝，他都不可能肯定地和小天赋说，无疆树真的来过。
但如果只让云砾猜测，云砾倾向于一切都是真的。
无疆树确实来过。
那天，小天赋在自然公园里，知道了自己其实只是无疆树不要的部分组成的生命，无疆树其实根本不在意它后，小天赋就在有意识地减少与无疆树的接触，而无疆树也一直没怎么出现在小天赋面前。
小天赋不至于忽然间被什么污染了，然后产生幻象。
但这里是里世界，刚才又确实是里世界两大污染彼此对抗的时候，所以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可能性高低有区别。
云砾没说话，小天赋则已知道云砾的答案。
它有一点颤抖。
【哥，你说，它究竟想做什么？】
云砾朝着他伸出手。
小天赋很自觉地将自己的脑袋往云砾手心上蹭。
就算没有任何感觉，这也能带给他少许慰藉。
偏偏他感受不到更多，云砾却觉得自己掌心真有东西在乱蹭，让他觉得特别痒。
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出来的毛毡哈士奇正在云砾手心滚来滚去。
云砾的手其实伸在半空，还微微倾斜，小哈很难一直贴着云砾的掌心，也就小天赋这样能在半空乱飘的，才能这样自然地贴着云砾。
可小哈用爪子勾住了云砾手侧，就用肚子蹭着云砾，有时候还表演高难度动作，用一只爪子勾住云砾的手侧，然后快速翻身，再抢在摔下去之前，及时地再一次勾住云砾。
云砾低头看小哈，就和小哈的目光对上了。
小哈爪子一松，马上就掉落到桌上。
小天赋这时候也发现小哈在做什么了。他立刻气得对小哈龇牙咧嘴。在他看来，云砾刚才做的事情可都只单纯要去哄他的呢！结果硬生生被小哈抢了？
不管小天赋怎么生气，小哈都看不到。
小哈只是落到桌面后，再一次往上跳起，还是用肚子紧贴着云砾的手心，乱蹭两下。
不过它这次没有用爪子，所以贴上去之后，它再一次落到地上。
似乎觉得自己这次的落地姿势没那么好看了，小哈略一犹豫，再度起跳，转而用自己的脑袋去蹭云砾。
说是蹭，可它做的事情看起来更像用脑袋撞云砾。
它这举动都将云砾弄沉默了。
云砾只能用两根手指，捏起还在淘气的小哈。
小哈疑惑地歪了歪狗头，再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再乐呵起来。
龇牙咧嘴的小天赋都换回正经表情了。
【臭狗，哼，我才不要和它计较呢，要不然看起来就和它一样傻了！】
小哈还是一无所觉，只继续和云砾闹。
云砾则和刚才守在自己身边的猫耳朵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先回表世界了。
里世界暗流涌动，而他已经一次性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了，总该回去缓一缓。
而且，云砾觉得，自己当真该去表世界的黑鸦公寓逛一逛了。
刚才餐厅意志提到“乌就”。这人，似乎挺重要。
云砾自觉自己该去找乌成问一问。
而且，他之前看黑鸦公寓居住者的求生直播时，重点观看了遇到梦姑娘的男人的视频。如果有机会，云砾也想去见那男人一面，问一下问题。
表世界中，云影见到云砾回来，第一时间凑上前。
他不断抽动鼻翼，似乎要分辨云砾身上的味道。
掠影者无所事事般晃动着尾巴。
云影没有嗅多长时间。
云砾看到云影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云影什么话都没说，可那表情看起来格外伤感。
云砾只觉云影有无数话要说，却又同时觉得云影已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心情，当与他发现自己清醒后的影主已彻底离开时颇为相似。
他看着云影扁了扁嘴，明明眼眶里都已有打转的泪水，偏偏还要发出一声轻哼。
“他要做什么，那都只是他的事，我才不管呢！”
掠影者继续摇着尾巴。
【掠影者：啊对对对，不知道是谁之前担心得一直在二楼走来走去，还是知道了影主大人过去了，才终于能好好坐一会儿的。】
云影瞬间红了脸，就要去拍掠影者的尾巴。
可他的动作快，掠影者要躲避的动作更快，轻轻一溜，就转移到别的位置去了，然后继续摇尾巴。
【掠影者：被说中了就生气。小影子呐，你觉不觉得如果以前，影主大人去看你的时候，你肯直白一点说，你希望影主大人多留一会儿，影主大人其实也会留下来？】
云影再要拍一下，可掠影者这次干脆溜到云影后背了。
掠影者的尾巴尖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云影背上，力度不大，只恰好能让云影清晰地感知到他想要传递的信息。
【掠影者：小影子，你想想以前影主去看你时，你是不是都在专心看书，或者专心地捞什么东西？你甚至没有多看他几眼。】
云影后背也长出用阴影凝成的手，而且还一次性长出了好几只，要继续去拍掠影者。
可掠影者嗖的一下，就落到了云砾胳膊上。
眼看云影的手掌要再次拍过来，云砾轻声笑道：“小影子，我不是掠影者，受不住。”
云影的巴掌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掠影者拍尾巴的速度加快。
【掠影者：影主大人不可能离开里世界，短时间内，你也不可能回去。有什么话，大概还是要等很久，才有机会好好地说一说了。小影子，不说，可能真的不知道的。这话我也该和影主大人说，但是吧，我只是影主大人的手下，这样的话不好说呐。】
云影阻止不了掠影者，他只能高高扬起脑袋，哼道：“我才不是那样想的！你乱说话，云砾，你别听他的！”
说到最后，云影已经紧张的要抓云砾的手了。
虽然云影控制得很好，但云砾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云影双手抖得厉害。
这时候，云砾也唯有点头。
不能反驳云影，毕竟反驳了云影都不会承认，只会让云影气得拼命揉阴影枕头，还可能让云影抱着枕头呆一边谁都不理。
到时候想让云影说话，可就不好哄了，得现在就给云影顺顺毛。
果然，看到云砾点头，云影脸上的笑意就怎么都藏不住。
他得意地朝掠影者扬起下巴。
“看！云砾都赞同我说的了，你闭嘴！”
【掠影者：啊？嘴？什么嘴？我没有嘴巴啊。你看，我只是在拍尾巴。】
云影瞪眼，云砾马上觉得掠影者的节奏发生变化。
【掠影者：对了，云砾，你这次没能见到影主大人吧？我和你说啊，要是你真和影主大人面对面，你千万别怕，影主大人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人挺好的，一点都不可怕，那些人说影主大人怎么怎么的，全是在造谣！你千万别乱信里世界某些家伙说的话。】
“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相信他们的挑拨离间的。”
这点，云砾甚至完全不需要掠影者提醒。
他再怎么，都不至于分辨不出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
像影主，明摆着是帮自己的人，他怎么可能不信影主？有云影这重关系在，影主帮他的理由比表世界的人都要充足。
云影哼唧两下，却没有反驳。
云砾和云影说了自己要去黑鸦公寓的事，云影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愈发用力地抓住云砾的手。
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黑鸦公寓那边很不正常，有可能会很危险……云砾，你一定要去吗？”
云影说着，还仰起头，用充满祈求的眼神看着云砾。
“要不，你先别去？或者你找什么人陪着你，你再一起去？”
黑鸦公寓那边同样带着里世界独有的污染，尽管受限于表世界的特殊环境，从黑鸦公寓释放出来的污染，都只会被困在黑鸦公寓周围，而且污染的浓度不算太高，但对现在的云影来说，依旧有很大的影响。
只要可以不去，云影都应该不去。
云砾眉心微拢。
“恐怕不大适合。或者……”云砾顿一顿，想想，再问，“掠影者，你知道乌就的事吗？这次乌就出手了，他带人和其他污染的人一起，联手困住了彭十安前辈。”
掠影者翘起的尾巴尖颤了颤。
旋即掠影者的尾巴尖还是再落到了云砾胳膊上。
之前任掠影者怎么拍，云砾的胳膊只会感觉到轻柔。
可这回哪怕隔着衣服，尾巴尖的尖端竟然都能让云砾产生一阵轻微刺痛感。
这种刺痛感，一直从他的胳膊，蔓延到他的脑部。
而后，他脑海中产生一副画面。
有一名和乌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只穿着上不似乌成那般终日披着羽毛大氅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长盒子，阴鸷地盯着前方。
那长盒子上似乎写有什么文字，可云砾认不出来。
他快速将这信息传给小天赋，连小天赋都无法立刻给出翻译，而是说得去问一问。
掠影者继续拍着尾巴。
云砾眨眨眼，看向云影。
尽管小天赋溜去翻译文字之前，并没有和云影打过招呼，但已经可以模糊地看到小天赋的云影还是立刻明白了云砾需要什么。
他自觉地接过了翻译的职责。
掠影者拍尾巴，他就说话。
“你刚才看到的那人就是乌就。
“他和乌成是一起诞生的兄弟，两人在诞生的时候，就产生了某种联系，一旦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受到极大影响。两人的性格有很大不同，乌就是典型的里世界自然诞生生灵，他掌管的黑鸦直播，曾经引导着某一个世界，走向了疯狂的毁灭。最后那个世界已经落入乌就的掌控。
“乌就不喜欢乌成，乌成也不愿意接近乌就，但如果没有乌就的关系，只凭乌成自己的实力，乌成其实不可能做到掌管黑鸦公寓。这算是乌就给予乌成的护身符。毕竟，一旦乌成出了事，乌就哪怕不死，实力也会大受影响。
“乌就也不喜欢乌成和殷凡来往，不喜欢乌成来表世界。据说，就这一段时间，乌成和乌就之间，已经因为这件事，闹过很大的矛盾。”
云砾微微点头。
他往黑鸦公寓的方向看了一眼。
尽管只能看到自家餐厅的墙壁，他依旧觉得，已经看到什么东西。
他甚至猜到云影不安的原因。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有去一次的必要。
只不过去的位置，可以稍微变一变，从他预期中的、直接进入黑鸦公寓，变成先在黑鸦公寓外围转悠一下。
“掠影者，你知道今天进行的黑鸦公寓直播吗？里面有一个人，走过了九十九层往下的楼梯，然后去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像这种危险……一般是发生在黑鸦公寓内部，还是哪怕在黑鸦公寓外围，也可能发生？”
像那屠宰场里的清洁工，就不在黑鸦公寓内。
云砾得先弄清楚这事，再做详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