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姑娘的眼神过于吓人。

  即便云砾知道,自己并不在梦姑娘说的人的范畴,他的心都漏条了一拍。

  屏幕中,梦姑娘说完狠话,立刻轻柔蹲下,眷恋缱绻地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丛小花。

  “我的好花儿哟,我刚才说的话,你们一定都听不到吧?别害怕别害怕……”

  她掐断了花柄,将这些刚刚开好的花都摘下了一丛。

  解决完一丛,她又去摘另一丛。

  男子越爬越高,终于爬到云砾无法继续看到梦姑娘动作的位置了。

  云砾飞快扫过其他窗口,确认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后,他选择关闭直播间页面。

  尽管只要连入里世界网络,就会第一时间看到这些直播内容,但这些直播都不是强制观看的,如果确实不喜欢,就能将其关闭。

  继而,出现在云砾面前的事一个搜索框,但这搜索框下面还有好些可供跳转的链接、再往下,就有热榜,以及各种卡片式新闻。

  云砾飞快浏览了一下,

  里世界这边,绝大多数的新闻都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细看之下,还真让云砾找到了一条看起来不怎么显眼,却又让云砾颇为在意的新闻。

  《神秘袭击!迄今还没被找到的攻击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图片上,是一个长有四条腿的人,笨拙地在路上走着,忽然,从墙边冒出了什么东西,直往他喉咙扑去。

  墙边冒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很小,模样也格外模糊,叫人分不清其真实模样。

  卡片式的新闻只显示了标题和这张配图。

  云砾想想,还是点了进去。

  详情倒说得挺详细。

  自五天前起,里世界就不时有人遭遇神秘袭击。每一次被袭击的人都说,自己并没有怎么看清袭击自己的人的模样。不过也有一些人说,他们被袭击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周围,都没有其他人。

  碍于里世界的“人”模样不一,其他人都以为,被袭击的人所说的、没有看到袭击自己的人的具体模样,仅仅是一个托辞,只是因为他实力较弱,才说不清袭击自己的算是什么。

  不过,这一次,袭击事件有了一张明确的图。

  图上的人确实被冲向他的、极速的小玩意咬了,后续却没有人能再看完这小玩意去了哪,仿佛它袭击完其他人,生命就宣告结束。

  新闻有评论区。

  云砾点进去,随意看了看。

  评论中有人提醒需要做好防备,最后能找到其他人一起行动,别随便单独走进阴暗的角落,也有人说,这新闻就是编造的,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拍出这种图片。

  云砾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很快有了结论。

  这东西,肯定没那么简单。

  危险,也必然是危险的。

  只不过,里世界当中的人,似乎自身就对这些事不上心。

  云砾忍不住想到苏绩所说的、其他平行时空中的事。

  袭击事件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发生规律,唯一能比较明确、会加大与还可能的只有一种情况,即遇害人走到了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孤身一人,没有留意到旁边可能出现的危险。

  往往在这种情况下,遇害人会突然被什么的东西咬到。

  根据新闻中说的,被咬到的人的严重程度也不确定,有的人只是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血洞,要不是看到其他人说遇到袭击的事,然后凑巧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恐怕这些人都不会意识到,那小小的血洞就是被袭击的证据。

  也有人发现了这样的证据,却不甚在意。

  云砾看过了新闻,再往下翻了翻,竟然翻到一条类似的新闻,而且这条新闻上还配了一个一张差不多的图。只不过云砾前面看的那篇新闻上的图小一些,云砾现在看到的这图则包含了更广阔的视野。

  云砾细细看去,只一看,就先被天空上的一轮血色吸引住。

  一模一样的小巷子、一模一样的被袭击者,唯一的区别,只是天空上还多了血月。

  月亮本体还没有完全变成红色,细看之下,能看得出月亮原本的淡黄。

  可那时候的月亮要小很多,周围的血色光华已经能将月亮给遮掩住,所以乍一看去,就像月亮已经完全变成血月。

  云砾定定地看了一会,深吸一口气,勉力控制自己移开目光。

  血月的污染力量依旧强得惊人。

  只是一张图,就能让云砾回想起自己之前看着血月图片时产生的种种感受。

  很不舒服,心底里似乎有古怪的东西,正在不断抓来挠去,仿佛要将原本就存在于他体内的什么东西勾出来,再给他换上别的玩意。

  这种不适感并没有因为云砾停止看图片,甚至关闭了里世界的网络页面而缓解多少。

  云砾紧咬着牙,快速往外走。

  他得赶紧回表世界避险!

  不过快要走出餐厅门了,云砾陡然意识到什么。

  他停了下来,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双手小臂紧贴着桌子,借了小臂的力量来固定位置。

  他上半身的重量有大半压到了小臂上。

  旋即,他闭上双眼,沟通餐厅意志。

  或许回表世界,是最安全的做法。

  也有可能他已经被污染了,他才会选择冒险。

  但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避开。

  当他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他越不可能再重开一次。

  倘若当真要重开,熟悉的人,忽然大多都不记得自己了,哪怕已经接触到时空力量,有可能通过其他时空,知道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曾经和他有过怎样的矫情的人,都不见得能心无芥蒂地承认他。

  而他目前在游戏中取得的很多成果,都和他当初有意无意地建立起来的交情有关。

  避不开。

  他的最佳做法,还得是继续留在这里,继续想方设法地将这些麻烦解决。

  里世界的污染有可能影响人,但做不到无视被侵蚀者自身地去侵蚀其意志。

  云砾自知,此刻的自己身处餐厅中,哪怕这是里世界的餐厅,他刚刚招呼了不少的客人,带给了这些客人前所未有的感受,他都应该能进一步夺取里世界餐厅的权柄。

  餐厅意志能通过他拥有的权限,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云砾紧要牙关。

  血月想要侵蚀他,那他就试试看,能不能反过来将血月的侵蚀力量变成他力量的一部分!

  横竖他体内的力量早就不算多纯净了!

  他连时空交错之海之内的力量都敢吸收了,难不成现在还害怕吸收血月的力量?!

  再有,云影那边有意无意地传过来的影源污染力量,他家小天赋和无疆树的关系,又给他传递了某些奇怪力量……

  一念至此,云砾陡然觉得,里世界图书馆里的某个家伙找上他,说不定也有无疆树的因果。

  可他怎么都想不起他在里世界里见过的那人是谁。

  他也没有更多时间继续思考了。

  他的意识沉入精神海中。

  往日的精神海,只是一片大海,海面上会有一些波浪,却都是轻浪,温柔得很。至于海底之下,有汹涌的暗流,但这些暗流的可怕程度也极其有限。

  今日,云砾的意识刚刚进入精神海,就让整片海洋都沸腾起来。

  海水不断翻涌,海面上也不再单纯的只呈现出波光粼粼的温和模样。

  巨浪滔天,可这般的浪,竟然还能映照出天上血月。

  海浪将海水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于是海水中,映照出来的血月也变得格外多。

  弯弯的一轮月牙,像是歪嘴笑的恶劣笑脸。血光笼罩在月牙表面,又让月牙上浮现出来的少许阴影纹路都变得扭曲。

  云砾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月亮的痛苦尖叫。

  血月的力量侵蚀着正常的力量,同时侵蚀着一切被血光照射到的生物。

  海水中的波浪竟然也开始了彼此攻击。

  哪怕一切都只发生了云砾的精神海,哪怕再怎么消耗都是云砾自己精神力的相互碰撞,依旧能在云砾的精神海中造成破坏。

  一次、两次的破坏或许不算什么,云砾自己好好地休息一小会,就有可能恢复过来了。

  可一旦破坏的时间长了……

  云影和天赋都和云砾的精神海有链接,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云砾的异常。

  云影差点就想往云砾这边送精神力了,可天赋虽然无法直接和云影交流,但也能用自己的精神力堵住云影精神力与云砾精神海相连的海底洞口,强行将云影的精神力拦住。

  两三次后,云影那边也意识到问题,不敢再做什么。

  小天赋急得绕着云砾转来转去,偏偏现在是云砾主动用慢速吸收血月中的力量,云砾以自身精神力对抗掉一部分已经被血月侵蚀掉的精神力的过程,就能帮云砾提高精神力总量。

  这是云砾自己的选择。

  而且云砾与他接触到的这部分血月污染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要么是云砾自己解决掉,要么是实力强横到已经超越S级的出手,强行帮云砾压制住体内的污染,让云砾可以继续缓速吸收。

  除了这两种情况,天赋已然想不到其他解决方案。

  忽然,小天赋看到有什么东西再云砾店外晃了晃。

  那似是一根树根。

  小天赋陡然呆住。

  他僵在半空,定定地看着刚才疑似有树根掠过的地方。

  可他这般认真地看,反而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倒是美食街上游荡着的一些怪物,正往云砾店铺汇聚。

  这算里世界美食街的常事。

  一些怪物就到处去,只要有两三个怪物同时选择了某一家店铺当做目标,其他的怪物就会下意识地跟随。

  这对一些并没有强悍能力守店的店主来说,堪称灾难。

  但就算是有守店能力的店主,同样会觉得这事特别烦。

  总有那么一些存心看好戏的、明明保留着自己的理智,根本不会像游荡怪物那样随波逐流,偏偏想要看看店主被这些怪物逼成什么模样,又会不会因为怪物们的行动,而选择强行驱赶怪物,造成自己的店铺掌控度下降。

  里世界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愿意护着云砾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势力,要么已经将云砾当成敌人,要么也没那么在乎云砾。

  他们不见得会为了云砾而特意做什么,却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习惯。

  天赋顾不得去想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无疆树当真长到这附近了。

  他急得只想该怎么喊醒云砾。

  可也是这时,有阴影的力量,从云砾掌心涌出,首先覆盖满了云砾的店铺,旋即又流动到了店铺之外,强行掀翻好几只离云砾店铺最近的怪物。

  “今日、靠近者,死。”

  清朗的声音在店铺周围回荡。

  小天赋猛然抬头。

  他的目光穿透屋顶,看到在店铺上方凌空而立的身影。

  那身影笼罩在大团的阴影里,无人能看清他的真实长相,更无人怀疑他是否兑现说出话语的能力。

  纵然是无意识的游荡怪物,都已被他的声音影响,改变了方向,继续盲目游荡。

  他站了一会,才缓缓盘腿坐下,抬头,遥遥地与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被血色月华侵蚀大半的月亮对峙。

  在那月亮旁边,出现了一驾马车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