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凡来了。
殷凡帮猫耳朵看店。
殷凡没有过来。
哪怕现在他的餐厅里只剩下一些还没有吃完的客人，殷凡依旧没有离开猫猫俱乐部的打算。
云砾微微垂眸。
淡黄色的汤在锅里不断沸腾着。
猪骨、鸡架一起熬出来的汤，飘散出来的香味浓醇。
不同的食材都在锅里随着汤的沸腾而不断颤动，像丸子一类的，则在锅里滚来滚去。
煮得差不多了。
汤是热的，菜不需要烫太久，就连肉丸子都不用煮太长时间就能煮熟。
新的两锅已经做好了。
他的、猫耳朵的。
唯独隔壁店的殷凡和乌成不知道准备怎样。
云砾关掉炉子里的火。
砂锅中残留的余热，让汤依旧保持着沸腾。
云砾将东西端出去。
他刚触碰到摆放了热乎乎的砂锅的托盘的边缘，就觉得掌心有些发痒。
似乎是细嫩的绒毛不经意地反复摩擦着，然后不知不觉间勾起淡淡热力。
云砾松开手，低头看手心。
确实是乌成羽毛带来的感受。
云砾心头微动，下意识地往餐厅大门方向看去。
不过他现在身处后厨，怎么看，其实都无法真正穿透眼前的大量阻碍，看到大门。
即便有餐厅意志帮助，他脑海中浮现出相应画面，那也并非他真正看到的场景。
乌成强硬地拉着殷凡过来了。
说是拉，其实多了解一点两人的都知道，殷凡的实力比乌成强，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殷凡武力压制乌成的份，哪里轮得到乌成强迫殷凡什么？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那殷凡肯定是自愿的，顶多脸上装出了一副自己被逼的模样。
云砾弯了弯唇，再拿出两个砂锅。
不管殷凡是怎么过来的，反正过来了就行。
大堂中，猫耳朵看到进店的两人，下意识地甩动一下身后的猫尾巴。
“你俩来啦？我店那边还行吧？”他的眼睛弯起，笑得格外愉悦，“先坐坐！云老板可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对了，我进去看看，云老板都在里面待一会了，应该将其他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啦。”
苏绩微微皱眉，略带不善地看着殷凡和乌成。
乌成笑嘻嘻道：“你之前说的话我俩都知道，不过我俩现在可不是以顾客身份来的，而是以朋友身份来！”
苏绩垂眸。
他面前的桌子早已空了。
到底他在店里坐了这么久，一直坐到云砾都将其他客人的麻辣烫都全部做好了，他吃得再慢，也该吃完了。
只不过他还惦记着云砾之前问的那奇怪问题，所以一直等云砾有空。
至于代号Z，则是留在这里看戏的，所以也一直等着。
店内的大佬级人物多了，店内最后一批客人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再不快点解决离开，他们得害怕自己成为被灭口那个！
猫耳朵很快端了两锅麻辣烫出来，然后也选择了位置坐着，托着腮，懒洋洋地看着殷凡和乌成。
“啧，你俩一过来，我这份都要推迟了。先尝尝吧，云老板亲手做的东西……啊！这样一想……”
他先前还是懒散的样子。
但这一瞬间，陡然有锐利的光从他眼中透出，吓得店内仅剩的客人吧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低头，再进一步加快进食速度。
“表世界那边都是木头人负责多了，啊，有点气，怎么办？”
猫耳朵的音量不大，却足以传入在场所有人耳内。
连厨房里的云砾都听到了。
云砾无奈一笑。
这话还真不假，但表世界也有过完全由他亲手制作的时光。
而且表世界的可选择种类要比里世界丰富多了，不像里世界，仅仅只能从食材方面变化，口味却基本如此，顶多麻辣度再略有区别。
若非不具备在里世界招聘员工的条件，他至于像现在这样？！
代号Z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云砾耳边。
“那我得趁着这段时间多来几次。”
云砾往锅里下菜叶的手都差点抖了抖。
代号Z的声音听起来太像直接凑到他耳边说话了，似带着一点危险的胁迫，又像只是开玩笑。
终于，新的两锅麻辣烫也做好了。
云砾端了一锅出去，都不需要他说，猫耳朵就自觉进去，将另一锅也弄了出来。
这时候，店里已经看不到其他客人了。
店门紧闭着，云砾这般看出去，能看到大门上挂了一块牌子。
这样看，云砾看不到牌子上写了什么，但他很自然地知道了牌子内容。
“歇息中，勿扰”
云砾收回目光。
乌成带着殷凡坐到了一张四人桌上，他和殷凡并排坐一起，给对面留下了足够的位置。
云砾犹豫一下，坐到了殷凡对面。
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云砾就莫名觉得，这会儿的殷凡，看起来和先前有了很大不同。
殷凡依旧是那般眉眼，身上的腥红袍子显眼至极，袍子上绣着的花纹确实偏暗的，只有离得近一些，才能真正看清绣上去的内容，但也不大好分辨。
还有殷凡身上带着的血源污染味道……
好像淡了一点。
没有云砾之前见到的时候闻到的那样浓郁了。
刚刚用筷子插住一颗鱼肉丸的云砾不觉一愣。
他有点担心殷凡的情况。那味道，应该与殷凡的实力挂钩。
感知到他的情绪后，小天赋立刻弹出新提示。
【里世界怪物：殷凡
所属势力：血源污染
当前实力：S
……】
后续应该还有字样，但从“S”这里开始，所有字样都变得模糊不清，还在不断扭曲。
或深或浅的墨色像是无数的小虫，在半空不断扭动，最后融入空气里，再也看不到了。
云砾面前呈现出一行新的信息。
【哥，我失败了……没能看到，他没有阻止我看，但我看不到。】
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沾到云砾手指上，云砾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维持了好一会儿举鱼肉丸的动作了。
先前沾在鱼肉丸上的一点红油，还有汤水，都沿着筷子一直往下滑落，直至落到他手上。
他咬了一口。
举起的时间略长，鱼肉丸表面的温度下降得比较厉害，有淡淡的冷，不过丸子内部依旧温热的，多咬两口，又觉得它变暖乎了。
云砾吃完，问：“准备突破了？”
苏绩和代号Z那边也听到了。
当即，那两人也看了过来。
正在自己的砂锅中挑挑拣拣的殷凡听到，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一慢。
他抬眸，看向云砾。
两人四目相对。
云砾搁下筷子，静静看着他。
殷凡轻哼，低头，夹菜。
“算是吧，有点不服气，不过他指出的东西挺对。我还是理解错了，或许也没错，警告，应该算警告的，但还有一些警告之外的打算。”
云砾听懂了。
融灵者之前特意在他身上留下一些气息，再去警告殷凡，说是警告，也有引导殷凡走上更适合殷凡修炼道路的打算。
殷凡以前所想的，到底受了融灵者经历的影响。
殷凡连着狠吃几口，才用咕哝的声音说：“不就是想我欠他一个人情么？得，这下算我又欠了一次。”
云砾差点连牛筋丸都夹不住了。
表面称不上光滑的丸子都能从他的筷子之间溜走，就算他想要用插的方式，都只能看到丸子往侧边溜去。
云砾面无表情地转而夹起一片平菇，借此掩饰心底的掀起的浪花。
殷凡和融灵者以前就认识的？甚至殷凡欠过了融灵者人情？！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云砾竟又觉得有些合理。
事实上，怪谈城内，无论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站到了一定位置上的人，彼此之间都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哪怕来往不多，也不至于从未接触过。
倘若说再有什么私下的来往，那也正常得很。
接下来，几个人也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吃着东西。
唯独猫耳朵好奇的目光，不时地在云砾和其他几人之间打转。
干等着的苏绩都快等得不大耐烦了。
云砾才放下筷子，表示吃完，他已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云老板，你之前问我的话，究竟算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说，我的毛毡玩偶有可能出现在表世界？”
代号Z的眼睛都亮了，他蠢蠢欲动的，似是要说什么，却又在强行地按捺着。
殷凡一直吃得很慢，吃的时候还像是有什么心事，所以哪怕比云砾早吃，现在都还没有吃完。
如今听到苏绩这般一问，他就看向了苏绩。
苏绩摊摊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自己找到答案的，谁知道试了一下，差点将自己送走，要不然，也不用等这么久，就等云老板忙完。”
殷凡嫌弃地哦了一声，跟风看向云砾。
云砾想想，说：“我没有亲眼看到过，所以我知道的东西，很可能会和事实有较大出入，你介意吗？”
苏绩连连摇头。
云砾简单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那些怪异动物的事情说了说。
云砾说的同时，一直在注意代号Z的脸色。
虽然代号Z收敛得很好，但云砾还是看出来了。
代号Z也知道这些事。
而且，如果不是期待着云砾亲自和苏绩说，代号Z恐怕之前就和苏绩说了。
云砾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些肯定都是论坛帖子上的消息。
代号Z能知道，要么是代号Z已经有办法侵入论坛，直接看到玩家们发布的帖子，要么是其他平行时空之中的代号Z和玩家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让那些玩家都愿意和代号Z说帖子的事情，或者是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与毛毡玩偶有关的怪现象，而且，代号Z有能力将读取到的这些信息送回到这个世界里。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云砾都不觉得这能算好消息。
苏绩则听得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微笑，等云砾说完了，他再沉思半晌，终于笃定一笑。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做出来的这些毛毡玩偶，应该不会再有偷跑到里世界的可能。”
他说着，手一伸，手上就多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毛毡玩偶。
这两个玩偶看起来差不多，可云砾总觉得苏绩左手拿着那个更为阴森，更贴近云砾从帖子里那些图片上看到的模样。
“我之前在里世界搜集材料，那毛毡玩偶，就觉得我做出来的成品奇奇怪怪，不过我做出来的东西太多，做好了，随便一扔，没刻意关注，也不知道它们究竟变成什么样了。现在看来，也许平行时空中的它们，就跑到表世界了吧？”
苏绩左手随意一捏。
那被他拿着的、像是小仓鼠一样的毛毡玩偶就瞬间变大了一些，硬生生将苏绩的手指都撑开了，然后往墙边一跳……
没能跳成功。
苏绩手指冒出了一根丝线，稳稳地勾住了它的身体，将它强硬地拉扯回来。
“这个世界，我制作出来的这些小玩意不算多，而且我留的后手还在，要真有哪一只小家伙去到表世界，我肯定会知道。但其他时空中的……”
苏绩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