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挺好吃啊。”

  闵诚海说话的语气很正常。

  但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正常。

  他双手早已空了,他竟然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扒饭的动作。

  一直到什么都往成功地送入嘴里,他才对着空气发了发呆。

  旁边没有人笑他,只是大家的表情都变得颇为奇怪。

  呆呼呼的小山学着他的样子,也端起了空气,将空气扒入嘴里,甚至试着嚼了嚼。

  没嚼到什么。

  这才正常。

  毕竟空气,不应该嚼得出味道。

  小山的表情更呆了。

  “二叔?你吃啥?”

  小山的眼神过于清澈纯真。

  正尴尬着的闵诚海脸都黑了。

  吃啥?

  就是啥都没有吃到啊!

  他这时候才看到自己之前吃了一口的碗,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离自己这么远。

  他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小山脑袋。

  “别啥都学。”

  小山乖巧地哦了一声,安分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云砾好奇地问:“闵二叔,你看到啥了?”

  闵诚海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云砾:?

  “那是我被拿去的记忆,哪怕我一不小心再接触到了相关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再记住内容。不过有些怀念。”

  他轻轻笑了一下,可笑容苍白了几分。

  “总觉得,那是一段很值得怀念的时光,只是也不知道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我竟然会想着从里世界离开。算了,不说那些。”

  他拿起了碗。

  “就算没办法记住,只是在看时空幻象的时候,短暂地沉浸在那种感觉中,也挺不错的。”

  云砾默然点头。

  他再转过头来,正准备和阎祚阎佑说自然公园的事,就看到花垚进来。

  他微微一笑,加大了音量。

  “我成功做出酱油炒饭了。”

  花垚见到坐在桌边的阎祚阎佑,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陡然听到云砾的话,他当即呆住。

  但马上,花垚笑得更灿烂了。

  “做出来了?云老板,那你快说说,这酱油炒饭的时空幻象是怎么回事?我们研究了这么久,始终研究不出来,现在要真能有个结果,那可太好了!”

  “或许和原版的有出入。”

  云砾无奈微笑。

  “原版的时间幻象,只是单纯感受到的时间长度发生变化,但我做出来的……”

  他沉默了下,果断地盛了一碗饭给花垚。

  他说再多,都不如花垚自己亲自尝一口。

  阎祚似乎笑了一下。

  眼看着花垚也沉入了幻象中,他抬眸看着云砾,问:“云老板,你之前找我俩过来,有什么事么?”

  他听着云砾说了自然公园与云砾天赋将要带他们去找的树根之间的关系。

  他与阎佑对望一眼。

  “原来是树根的关系么?”阎祚微微低头,唇边露出极淡的笑,“云老板,你应该还不知道你家天赋寄居的树是什么树吧?”

  莫说云砾不知道,连小天赋都在云砾面前表演了一个鲤鱼打挺,兴冲冲地蹲坐在半空,盯着阎祚,就等阎祚给答案。

  “它是收容所顶级收容物之一,无疆之树。它可以无限度生长,没有极限。如果让它吸收足够的养分,它甚至有可能直接生长出一个世界,演变为世界之树。它也曾吸食过大量的知识,所以它会知道各种各样的东西。从这一意义上说,它与图书馆有共通之处。

  “据我们观察,它和图书馆的关系挺不错,它们之间,应该更接近朋友关系。它知道的很多知识,或许是图书馆主动说的。哪怕是现在,表世界的图书馆下方都有它延伸出来的树根。

  “它生长到其他扥长的树根汲取过来的知识,或许也会演变为图书馆里的知识,化作图书馆制造的书册,留在图书馆的阁楼上。等你去阁楼的时候,你还能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某些和你家天赋有关的记载。”

  云砾眨了眨眼。

  竟然还能这样?

  有点意外。

  又觉得理所当然。

  倒是小天赋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样。

  【无疆之树……原来这就是它的名字呀?那我呢?我又究竟算什么?为什么我会在它身上诞生?它叫无疆树,那我该叫啥?无疆果?】

  小天赋用文字自言自语。

  但无疆果二字一出,小天赋又一次浑身一震。

  它的反应过于激烈,还当即闪动一下,就从云砾面前消失不见。

  云砾都不由得怀疑起了小天赋的真实名字。

  总不会真是无疆果吧?

  没等他往这方面深思,小天赋就又一次出现再他面前。

  之前还是Q萌可爱的小人,现在变得鼻青脸肿,而且一出现,就不顾自己根本没办法真正抱住云砾,死皮赖脸地就要往云砾身上蹭,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没控制好力度,大半身体没入云砾体内,只剩一小半露在外面,他需要不断摆正姿势,做出其他人正常蹭别人的模样,他都要继续蹭来蹭去。

  还有他的提示文字,疯了似的往外弹。

  【呜哇呜哇呜呜……】

  没有一个字有意义,全是乱哭。

  文字乱哭,颜表情乱哭,小人儿蹭来蹭去继续哭。

  云砾:……

  可谁让这天赋是自家的,无论哭成了什么模样,都得继续哄着。

  而且小天赋越哭,越不方便他问事情。

  阎祚和阎佑都是能看到小天赋的,两人的表情同时添了一点无语。

  云影虽然不能明确地看到,但也能模糊地感知到。

  于是,之前还在生闷气的云影气上加气,好几次举起一只手,作势就要将小天赋抓过来。

  可云影也没办法真的抓到云砾。

  他能做的,只有摆出这样的姿势,让云砾注意到他。

  甚至乎,一心要哭的小天赋都没看他。

  好不容易小天赋哭够了,云砾总算看到新的文字。

  【无疆树它居然说它孕育出来的无疆果要是像我这么废,竟然还什么都不懂,那它就太惨了。哥!它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明明也挺厉害的!哥你说对吧!虽然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不知道,但世界不就是需要拥有足够多的未知,那才显得可爱吗!

  再说了,哥,我当闹铃当得所尽职尽责啊,哥你让我什么时候喊你我就肯定可以什么时候喊你,还有啊哥,我喊你那是直接通过灵魂,让你感知到的,就算你还闭着眼睛,你都可以看到我的提示。这些能力都多管用啊!

  我明明就超棒!不管,我就超棒!】

  云砾看得只想叹气。

  “对对对,我家小天赋特别厉害了。我特别厉害的小天赋是不是该说一说,你具体是什么?”

  【……】

  小天赋久久没有说话。

  云砾等啊等的,终于等到了下文。

  【枯枝、残叶、已经没有了活力的树根。我就是它身上掉落的这些不要的东西,拼凑起来的、莫名其妙的玩意。从它身上掉落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些掉落的东西自觉地汇聚到了一起,然后从某一天起,忽然就有了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树底下诞生,我诞生的时候就萦绕在它的树干旁。我无聊,它又足够高大,我就绕着它转来转去。

  它独自被收容在收容所里,它单独存在一个收容空间中,哪怕它还能通过蔓延出去的树根和外界交流,它都不敢一次□□流太多的东西,就怕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会被收容所的人发现,及时地加固它的收容空间,让它更寂寞地被困在那里。

  所以它才默许了我存在,任由我折腾。可是……】

  小天赋沉默了。

  可是他知道了无疆树的身份,他要回去问无疆树它究竟是什么,无疆树说,他根本不是无疆树用尽心思才孕育出来的无疆果。

  他只是从无疆树早已不要的东西中诞生的小玩意。

  【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还要从你们这里知道它是什么了。】

  小天赋没有再哭。

  他甚至没有再以小人的形式出现在云砾面前。

  云砾连想试着碰一下他,就算不能真的碰到,只是像他刚才蹭自己那样,轻轻地碰一下他,好让他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孤单都不行。

  无疆树固然寂寞地被收容着,可小天赋又何尝不寂寞?

  “好神奇!”花垚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云老板,我觉得你这个时间幻象太有意思了!”

  他喊完,才忽地注意到四周的氛围不大对劲。

  他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餐厅里还有其他人。

  但其他人注视着他的目光,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

  “那个……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阎祚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别多心。”

  他抬眸,看向云砾。

  “云老板,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

  尽管他没有多说,云砾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和阎佑今天来这里,已经算来挺长时间了。

  要是可以,当然该去忙别的事了。

  “还有……”

  “图书馆!”

  云砾与花垚同时出声,只是两人说的话略有不同。

  花垚朝云砾抬眸,眨眼。

  他摇着团扇,露出格外动人的笑容。

  “云老板,之前可是说好了的,我去找管理司的人。只不过我找来找去,结果反而听说了祚爷佑爷都到了你这里。既然你还没有和两位爷说图书馆的事,那就由我来,怎样?”

  刚才还有起身迹象的阎祚阎佑同时重新做好。

  阎佑摸着下巴问:“图书馆?”

  花垚简单地叙述了一下。

  他原本就不算特别了解内情,所以现在只能将云砾之前和他还有闵诚瀚说过的话,再拿出来说。

  不过阎祚和阎佑还是听得挺认真的。

  他说完后,阎佑就微微弯了弯唇,朝着云砾肩膀伸出手。

  阎佑的语气也染了几分几分吓唬人的恶趣味。

  “小家伙,你是要自己出来呢?还是再让我抓你出来?”

  气得肚子都圆了一圈的小人儿飘到半空,瞪着阎佑。

  【干嘛!】

  加大加粗的文字充分展现小天赋现在的不高兴。

  都不等阎佑再问,小天赋的文字就继续往外蹦。

  【掠影者不是在这里嘛!有事你们问他去!

  哼,反正我知道的东西就那么多,我不过是无疆树不要的东西诞生的灵智,找我干嘛啊,你又不是我哥,我才不管你那么多。我哥就算去图书馆,我哥短时间之内也不需要理会那些事情,我干嘛要操心这么多!

  不管不管不管!

  我就是不管!】

  文字在半空飞啊飞的,字体都较平常凌乱多了。

  小天赋一口气将所有文字都发出来,然后嗖的一下,又没入了云砾身体里。

  倒是挂在云砾衣服上,之前还敢将自己尾巴尖伸出来的掠影者,正在悄咪咪地往云影衣服里面钻,好进一步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但阎祚和阎佑都已经笑眯眯地看向了他。

  “小家伙说得挺对的。掠影者,你是不是该出来了?你来我们表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是不是该给我们交点什么情报,当做保护费?”

  阎祚说得极其正经。

  云砾却冒出满头问号。

  保护费?

  是这样收的?

  掠影者还在设法反抗中,然而一只手,轻轻揪住他尾巴尖端,毫无表情地将它甩到桌上。

  云影收回手,还嫌弃地拿了张抽纸,擦了擦手。

  被云影卖了的掠影者尾巴瘫在桌上,一动不动,恍若只是桌面染上的陈年污迹,用再多的洗涤剂擦洗都没办法将其擦干净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