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啊……”
“嘻嘻，我就知道，他们会跑的。”
“呀呀，别走呀，你们不是就喜欢这些吗？”
“回来……”
“哼，快走快走！可恶的东西，都快点走开！再不走，就杀了你！”
“我也好想吃呀，这味道一定很好吃吧？”
一声接一声的声音，全都乱七八糟的。
有的在自怨自艾，有的在怨天怨地，还有的充满报复的欲望。
云砾最后听到说“好吃吧”三个字时，就看到一只原本还在枝头上悠然吃着浆果的鸟儿，扇动着翅膀，晃晃悠悠地朝他飞来。
那鸟儿双眼凶光毕露。
一片叶子飞出，轻巧地击中了鸟儿。
但不是叶子边缘，而是叶面。
叶面与鸟儿接触的瞬间，叶面快速变大，将整只鸟裹住，扔远。
出手的荆芥咦了一声。
他狐疑地扭头看了眼云砾。
“你之前知道了？所以才急着走？”
他这么一问，云砾也懂了。
“触碰……不对，你的技能攻击后，你能感知到它们真正的模样？”
“可以。但也只能攻击之后感受到。”荆芥默契地和云砾加快了步伐。
云砾连呼吸都不敢再专注去想，但是那些声音还是总往他耳朵里钻。
他现在猜得到，这些都是徘徊在此地的、近似于幽灵的生物发出的声音。可它们又不是真正的幽灵。
它们更像那些被积攒下来的情绪，凝结在一起，附在骨头上、蛆虫上，然后衍生出了某些灵智。
它们渴望的东西不尽相同。
这片林子不算大，云砾和荆芥加速之后，很快就走了出来。
走过这里，就又是一大片乱石，其中还有很多石头有被劈砍过的痕迹。
荆芥还没说话，云砾先坐到了一块石头上，喘着气。
他体力还能支撑，这会儿真正让他快受不住的，还是那些声音。
偏偏那些声音只找他，完全没有缠上荆芥！
“云老板？”荆芥在他身旁站着，看了看他的样子后，默默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过去。
云砾也不和他客气，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才苦笑一声。
“我现在感受到附灵技能的负面影响了。”
他完全没有刻意使用技能，偏偏那些声音，还是能找上他，要让他产生共鸣。
他走最后一段路时，一会儿迫切地希望自己被什么吃掉，一会儿又极其厌恶被吃掉。
他仿佛已经成了待处理的食材，正在担心着自己的命运。
可这哪里是他应该产生的感受？
他也分不清，那些应该是浆果的感受？还是鸟的感受？或者是其他东西汇聚过来的情绪？
喝完水，他才有空更认真地观察这片乱石地。
他坐下之前，就先开启特殊视野看过，确定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奇怪生物，他特殊视野和肉眼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他才敢坐下。
但现在这样认真打量，他就发现一些特殊痕迹。
“荆芥，你看看，这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吃过东西留下的痕迹？好像生过火，煮过什么？”
按荆芥之前的说法，迷失谷中不应该有人。
可这里，竟然出现了平整中有微凹的石板。
这样的石板，加热之后，就可以烫熟食物。
石板还放在一个类似石灶的东西上，下面隐约有一些灰烬。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云砾肯定，真的有人在这里烹饪过。
但就在石灶旁边，还有几个被打开的鸟蛋，蛋壳里还有一点粘稠的蛋液，证明这蛋壳还没被打开太长时间。
“还真是。”荆芥上前去，更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不过灶下面的灰应该比较久了，这石板看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被用过。”
石板上面有一些食物残渣留下来的痕迹，摸起来有颗粒感。而且这颗粒感与石头本身带来的颗粒感不同。
“有人……”云砾站起身，“先去石洞吧，已经很近了。”
近得他就这样看过去，都已经能看到石洞入口。
虽然石洞前被一些茂盛的藤条遮掩了大半，但依旧露出了狗洞大小的空隙。
走到了这里，不需要云砾带路，荆芥都能走到石洞里了。
但他还是紧跟着云砾，一直到了石洞前，才抢在云砾前面，拨开藤条。
茂盛的藤条却和石洞结合得不怎么紧实，荆芥随便一伸手，就能将这些藤条拨开。
两人钻进石洞里。
刚进去，就有一声滴答声响起。
石洞四壁有幽光，映亮了最里面积攒起了一滩的水。
又一声滴答声响起，从石壁上方滴落一滴水，打在那滩水上，然后漾开了浅浅涟漪。
一个坐在水边的小孩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忽然进来的两人。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云砾和荆芥，忽然拍着地面哇哇大哭。
眼珠一颗接一颗地从他眼里迸出，却在飞出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个小白蘑菇。
这些蘑菇小得只有云砾尾指指头大小，没等落地，就凭空消失，根本没能显现出来太长时间。
“这……”荆芥迟疑着问云砾，“不会就是在外面吃鸟蛋的人吧？”
可云砾又哪里回答得出这问题？
云砾只能用特殊视野观察小孩。
这一看，小孩嚎得更大声了，但迸出来的眼泪却少了，眼泪变成的蘑菇持续的时间也缩短了。
小孩嚎着嚎着，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他似乎被自己的哭嗝吓懵了，慌得一按地面，整个人就往后弹。
可他坐的地方离石壁太近，他这一弹，后背就撞到了石壁上，疼得他又一次大哭起来。
眼泪还在减少。
他爬着走了两步，凑到地上那滩水前，用小手捧起来喝了两口，再哭，眼泪这才稍微多了一点，但也没恢复到一开始的水平。
“不是正常小孩。”云砾也有判断了，“但体内有一半算得上正常，另一半在不断变化，现在呈现的还是白蘑菇的样子，但正在转变为平菇，好了，转变完成。”
小孩哭出来的眼泪，随之变成平菇模样。
荆芥啧了一声。
“总觉得和蘑菇人很像。”
云砾点点头：“我没这样观察过蘑菇人，但他能这样弄出来蘑菇，多半就和蘑菇人有关，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他身上，找到蘑菇人的污染源头。”
他才这样说着，脸色忽地一变。
“荆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他话都没说完，那在水痕边哇哇哭的小孩已经撑着地面飞起。
以小孩的体形论，小孩这一飞，就飞得很高，也很远了。
偏偏拦在了小孩面前的是两个成年人，小孩飞得再高，都没能越过两个成年人，只能撞到及时地挡在云砾面前的荆芥身上，再被荆芥一把抱住，还给捏了一下小脸。
小孩懵得张着嘴巴，都忘了要怎么哭嚎出声。
他呆呆地看了会儿荆芥，忽然伸手，拽了拽荆芥鬓边垂下的小花。
云砾看着就觉得小孩用的力气很大，但荆芥鬓边垂着的小花不见得有什么变化，小孩拽了两下，别说拽下一朵花了，连一片花瓣都没能拽下来。
他嘴巴一扁，云砾差点以为他又要哭，可他却拍着手笑了起来。
“你好呀！”
小孩的声音略带沙哑，听着就像被渴了很久。
嘀嗒。
一滴已经凝聚了一会儿的水珠滴落，云砾随之闻到更浓的怪味。
他皱皱眉：“荆芥，你有没有闻到？”
这怪味浊臭至极，比他曾从殷凡身上闻到过的味道还要难闻得多。
“先出去。”荆芥抱紧了小孩，看着地上那滩快速变红的水。
之前滴落的水珠看着还是透明无色，但一落到地上，竟然立刻变红，还将其他水都染红了。
云砾也知道这玩意危险。
他先出去，荆芥再抱着小孩出来。
小孩很乖地抱着荆芥脖子，好奇地向云砾伸着脑袋。
可他伸脑袋时，云砾和抱着他的荆芥都在走着，两人间的距离并不固定，还保持得远了一点，他就怎么都凑不到云砾面前，急得只能更努力地往云砾那儿凑。
荆芥怕他摔下去，更用力地抱住了他，让他更动弹不得，只能愈发委屈兮兮地瞅着云砾。
三人很快到了简易石灶旁。
荆芥再取出了一瓶水，喂给小孩。
小孩欢喜得很，一边抱着水瓶喝个不停，一边频繁偷看云砾。
他鼻翼不断耸动。
等他一口气喝完整瓶水了，他才奶声奶气地指着云砾问：“你身上有爸爸的味道，你是爸爸吗？”
“我怎么会是你爸爸？”云砾忍不住捏了捏小孩鼻尖。手感还真好，哪怕这小孩在这种危险环境中生存了这么长时间，依旧细皮嫩肉的，保留了幼崽应有的可爱。
而且补充了足够的水分后，小孩的声音都变得更好听了，甜滋滋的，像菌菇的鲜甜味道，清新舒服。
荆芥抱着娃，一边用手指逗着孩子一边说：“蘑菇人可能就是他爸。蘑菇人在你那，你身上可能还沾着蘑菇人的味道。刚才石洞里散发出的就是血源污染的臭味，还是很浓的臭味，据最新情报，蘑菇人同样讨厌血源污染，这还是你最先查出来的吧？”
被荆芥这么一说，云砾也将这些事都串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屏气凝息，生怕自己呼吸的声音都能吓走刚刚冒出的灵光。
蘑菇是食材。
蘑菇人很乐意自己创造出来的蘑菇被吃。
他刚刚经过的浆果林中，也有一些声音，很明确地说希望被吃。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声音，说着自己多么害怕、多么厌恶被吃，多么希望那些吃它们的家伙，全部都体验一下被吃的滋味。
倘若蘑菇人真的是眼前小孩的爸爸，那小孩生活在这里，小孩也有成为蘑菇人的潜质。
小孩也害怕血源污染。
咕噜~
肠子蠕动的声音响个不停。
荆芥猛然将小孩抛了出去，并在小孩落地之前，甩出一片叶子，用变大的叶子稳稳地接住了小孩，在叶子载着小孩即将完全落地前，才控制着叶子缩小回正常模样，翩然落地。
再有喷射声响起。
荆芥甩着手哼道：“好你个小家伙，不能一次性喝这么多水也不早点和我说？肚子快忍不住了也不和我说？你就想将脏东西都弄到我身上是吧？”
有腐臭味飘散。
已经被打断思路的云砾默默捂住鼻子。
他用眼神问荆芥，小孩是不是刚才一次性喝水太多，才肚子受不住。
荆芥点头。
“他有一些蘑菇的特性，一次性摄入水量太多，会烂掉的。还好他之前哭得厉害，排出体外的水算比较多，山洞里那一点水也不怎么够补充，他才一次性喝这么多水，还没有喝到要截肢。唔……截肢了应该还能长回来吧？没接触过这类型的，不确定。蘑菇人那种肯定能长的，但你又说了，他只有一半算蘑菇人。他和我们这些完全由植物变成的生物有些不同。”
小孩这时候也解决掉拉稀问题了，手撑着地面就想再弹过来。
这次他还对准了云砾才用手撑地。
可他速度再怎么快，都比不过荆芥。
他刚要动，荆芥就抢到了云砾前面，还飞出几片叶子，将他团团裹住，用叶子给他好好地擦了擦屁股，还用叶子给他围了一身小衣服，这才重新抱起他。
“小家伙，你可不能随便撞这位云叔叔。他身上有你爸爸的味道，你也不能这样靠他太近！你还小呢，控制不好力度，一不小心把人撞坏了怎么办？”
云砾默默别过头，不愿看荆芥，也不愿看小孩。
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弱么？但被这么直白地说，还是觉得中了一箭。
小孩不高兴，就会说话也不说话了，咿咿呀呀乱叫一通，再伸手去拽荆芥鬓角的小花。
荆芥也不在意，反正以小孩的实力，只要他不肯，小孩就怎么拽都不可能拽得下半点东西。
他喊一声云砾，让云砾从他背包里取出他带过来的面包。
只是……
云砾看着那被挤压成一团的东西，眼角直抽搐。
这就是荆芥带的切片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