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阴影眼睛忽然消失。
云砾有那么一瞬间想不明白，自家小影子又怎么了。
明明小影子现在看起来随意多了，不会像最初那样，偷窥生怕被发现，得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
但很快，他想明白了，唇边不由露出更深笑意。
小影子肯定是担心他现在看到墙壁上的眼睛，会想到收藏家吧？
倘若没有被血眼003跟了一路，他又一度直面着身上长满眼睛的血眼003，他忽然看到墙壁上出现眼睛，或许当真会被吓到一下，但也没什么，毕竟在自己家里，比在外面要更有安全感。
而且……
待在小影子附近，可不止多了小影子一个战力。
掠影者多半也在吧？
云砾心情很好地将鸡蛋放进油锅里。
锅里的油量充足，温度也适宜，原本洁白的鸡蛋很快就能生出一层虎皮。
等云砾再开一锅，添上一点油，将花椒、八角等炸出香味，油在热锅里发出的滋啦声，和香料被炸时的噼啪声交融，配着飘散的香味，足以令客厅里坐着的云影不断咽口水。
家里已经没什么小零食了，整天待在家的他闲得无聊，就吃吃吃，云砾有空拿东西回来时，无论拿上多少的东西，他都能在云砾回到之前全部解决。
吃饱了，没闻着啥味道，只在家孤孤单单地坐着，那还好一些，顶多觉得嘴巴发痒，恨不得嚼点什么，但没得嚼，弄点事情分散注意力，忍一忍，也就忍过去了。
可现在厨房里的香味飘啊飘，这还怎么忍？
太煎熬了！
等厨房里再传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云影更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抱枕里，直接用抱枕两侧捂住自己耳朵。
隔音、隔味！
他上半身完全趴在沙发上，背部微微弓起，偶尔还会滚一滚，借此进一步缓解自己心里的急躁。
想吃、太想吃了！
明明鸡蛋都已经煮熟了，为什么还要再煮一次嘛，不等那么入味，直接拿一个出来，先吃着，再慢慢等云砾做好其他的，应该也没关系的吧？
阴影在他身边飘来飘去，他巴不得想到就做。
仅存的理智让他不敢乱来，只继续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可沙发不够大，他滚起来又渐渐忘了别的，越滚越厉害，差点就要从沙发上滚下去。
陡然，一片阴影凭空出现，接住差点就要摔下去的他。
滚到阴影上的感觉和滚在沙发上的感觉不同，先前还只惦记着一口美食的云影陡然清醒。
他迅速拿起盖住脸遮住耳朵的抱枕，打量四周。
这会儿的他已倒在地上了。
若非他刚才完全没有感受到坠落感，而像滚过一个缓坡，再落到地板，他还不敢肯定，是自己家里出现了问题。
他太熟悉阴影了。
刚才，他肯定被阴影接住过。
他和阴影再亲近、对阴影的控制力再高，他也不可能在自己完全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控制阴影接住自己，而且做过了都一无所知。
所以，家里必然存在另一个能控制阴影的人。
有了这事，他才想起之前他甩出去的鸡架，也莫名其妙落回了桌上。他为此还疑惑过，但后来想想，只当自己急着接住将要晕倒的云砾，还记得用阴影将鸡架放好。
这一次，他很肯定，不是他做的。
他冷着脸，打量着四周。
素日里面容总带几分稚气，活像一个长不大小孩，还忙着和家长赌气的他，此时看起来才有了几分高级怪物的样子。
阴影快速蔓延，覆盖屋子除了厨房的所有角落。
但毫无发现。
云影烦躁地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滚了半圈，刚刚有的一点正经模样又全没了。
他冲着厨房高喊。
“云砾！”
不知道客厅里发生过什么事的云砾只当他馋得忍不住了，安抚的声音中满是笑意。
“快了，你再等等。”
沸腾的酱汁在锅里翻滚着，又被鸡蛋挡住，只能一边将味道渗入鸡蛋内部，一边无奈地沿着鸡蛋外皮滑回锅里。等待鸡蛋烹煮入味期间，云砾把虎皮鸡爪全炸好了，等一会儿就能将它也裹上酱汁味道。
鸡蛋在沸腾的酱汁里烹煮到现在，已颇为入味，只待汁水一收，再添一点明油，好让鸡蛋显得更明亮，就可以上桌。
菜上加油，必然能增加明亮度。
像鸡蛋这种内部偏干的食材，更不需要担心油太多。反而油少了，鸡蛋内部，特别是蛋黄，吃起来发干，口感才不大好。
“不是这事……不，你快点！”云影快速改口，要是催一催，能早点吃上，那还是得催催。至于正经事，也得说。
“云砾，我的阴影要进厨房，你会觉得周围变暗。”
他解释完，阴影跟着延伸进厨房。
原本厨房的灯开着，大灯从厨房天花板上照下光线，厨房明亮堪比白昼。
现在阴影蒙了过去，四周就变得像风雨欲来前的昏暗。
幸好没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云砾还能继续自己的烹饪。
云影也没让阴影在厨房停留太久。
他很快就将这些阴影收回。
找不到，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云砾则看着阴影散去后，轻声问：“掠影者？”
纵然云影说得含糊，云砾依旧能猜到，是掠影者又做了什么，才让云影突然反应这么大。
云砾见过的猴子尾巴影子出现在他面前的墙壁上，尾巴尖端点了点，当做点头。
云砾再问：“不告诉他？”
尾巴尖端摇了摇，然后整条尾巴消失。
掠影者不乐意多说，云砾也没辙，只能专心将食物做好，然后端出去。
虎皮豆腐煎好了，先盛起来，然后还要炒一个肉末，再加豆腐加进去，勾芡收汁。肉末分布在豆腐上，肥瘦比适宜的肉末在翻炒成熟期间，就释放出了不少油脂。动物油的香味融入豆腐里，让豆腐吃起来更香。撒上的小葱花和蒜汁结合着，调和出来的味道直通鼻窍，让香味更开胃。
夜宵还有米饭。
拌着酱汁吃，不知不觉就能消灭一大碗饭。
云影也没那么惦记着家里存在的另一个能控制阴影的人。
美食当前，当然美食更重要。
端着东西出来的云砾看了一眼电视，发现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影关掉了，他想想，也没再打开。
反正云影肯定有关的道理，而且他后半夜不像先前那般，多的是看电视的时间，不从这里搜集信息也没关系。
云影则拿着筷子对菜肴下手了。
鸡蛋好说，筷子一插，一口半个。
豆腐也好说，哪怕煎出了虎皮的豆腐内部依旧保留了豆腐独有的软嫩，但虎皮将内部紧紧护住，夹起来的难度并不高。
鸡爪其实一样好夹，只是吃的时候，总让云影觉得哪里不自在。
想一口一大个，让虎皮内部软嫩滑溜的肉都迸出，但这些肉还保留着一点嚼劲，没到能流动的程度。能从虎皮之间流出来的，只有渗入到肉里的酱汁。
咸鲜与甜香结合得很好，酱汁也给人特别滑的感觉，流过味蕾后，就让他想吮吸更多。
但要将鸡爪咬开的时候，就得按照骨关节的位置，一口咬一个。偏偏骨关节断开了，皮与肉竟然还保持着一点黏连。轻轻一撕，总会有一些皮和肉被撕到另一部分去。
鸡爪筒骨的位置还好，只有一节，到了爪子那里，软乎乎的肉垫上留着的肉最高，嚼劲也好，但就是几只鸡趾连在一起，要是一起塞进嘴里，就会觉得不方便吐骨头，要是咬开，云影又担心有鸡趾会戳到自己脸上。
脸脏一点没关系，但浪费了那么美味的酱汁，他就心疼得很。
云砾最先吃完，剩下的事情全留给云影收拾，自个儿洗个澡，回到房间里，被子一卷，舒舒服服睡觉。
一只阴影眼睛一度在床头的墙上冒出，悄悄观察了下，就又散去。
最后嚼过几颗虎皮花生的云影心疼地将花生收了起来，等着明天吃。
他知道云砾得准备去望鹤峰，明天未必顾得上他，他怎么都得给自己留一点好吃的，打发只能宅家的漫长时光。
阴影飞舞，快速将碗碟之类的清洗干净，把厨房也收拾好。
旋即，云影抱着抱枕，重新打开电视。
屏幕显示出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光线黯淡得只能模糊地看到屋子四个角落里都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再仔细一些看，就能看到还有一个人，摸着墙壁，靠着墙壁，从一个角落走向另一个角落。
摸着墙走着的人行走速度慢，即便盯着他看，都可能让观众怀疑电视卡住了，画面竟然过上好一段时间，都不晓得动那么一动。
好不容易地，这个人终于走到一个角落。
他继续摸索着，直到摸到站在角落里的人的后背，确定了肩膀的位置，他的抬起手来，用力拍的站在角落里的人的肩上。
啪！
声音沉闷、响亮。
不过云影将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云砾房间的门也关着，这声音还吵不到入睡后的云砾。
被拍了肩膀的人继续往前走，之前走动的人就站到了这角落里。
整个房间中，一共有五个人。
接下来这个走动的人，走的速度要快多了。
他拍下一个人肩膀时，拍的力度也没那么重，只轻轻地提醒了一下对方。
“连叶，何田。”云影嘀咕着，“他俩究竟想做什么？”
现在走的人，从连叶变成何田。
但房间里还有三个人。
另两个，是游戏一开始就参与的特殊嘉宾。云影不认识他俩，连叶与何田在节目开始前，也没介绍这两位嘉宾的名字，只简单地给他俩取了路人甲、路人乙的代号。
至于最后一个“人”，则是游戏中途，忽然间出现的。
路人甲和路人乙明显已经越玩越紧张了。
刚开始，只有四个人玩，每玩一轮，总会有一个人走到空位，拍不到别人肩膀，得靠咳嗽提醒别人，自己已经到达位置。
但云砾回到家、进入厨房时，这游戏已经出现了第五个人。
所以云砾在厨房里听到的，只有拍肩膀的声音，没有咳嗽声。
“新生的怪谈？没有完善的规则？还是什么？”云影继续嘀咕着，“连叶和何田去那里玩游戏，肯定有什么目的吧？但这游戏……”
他伸出手。
有阴影平铺在电视屏幕上。
陡然，云影像触电般缩回所有阴影。
他的阴影抓住了某些从电视里逸散的东西，还将这些东西揉成了一个小球。
他将小球送到鼻端，轻轻一嗅。
“新生的味道。这个怪谈还在成长中。难不成，连叶何田在帮这怪谈成长？”
他再将小球揉了揉，随便地扔进嘴巴里，嚼了两嚼，咽下去。
随后，他点头。
“还行，确实是适合在表世界生存的东西。”
他伸出手，惊喜地看来看去，还自己捏了几把自己。
从手指，一直捏到肩膀。
云砾之前触碰他，就曾感知到，他的身体还有很多部分是阴影的触感，是虚幻与真实的结合，也是游离两者之间的中间态。
他身上只有少数部分，已经做到完全凝实，称得上适合生活在表世界的躯体部位。
但电视中，这新生怪谈逸散的新生气息，竟然能帮他成长。
云影吃得更开心了。
他身后墙壁上，一条猴子尾巴偷偷甩了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