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云砾停在路边，盯着那大片鸟影。
小心乌鸦。
阎祚和阎佑不止一次提醒过他。
然而现在，盘旋着的、能发出乌鸦叫声的大片鸟影，拦在他回家路上。
此时的他，还身处烈火街上，距离断魂街还有较远距离，更别提回家最后一条街道枉入路。
如果回到了断魂街，云砾还相对相信段老头会出手相助。毕竟断魂街算是段老头的地盘。
这会儿，他人还在烈火街上，段老头就未必会帮他了。
鸟影越来越近。
留给云砾思考的时间越来越短。
或许能这时候返程？
回到餐厅，或许会没问题。
最不济，餐厅意志也能给予他加持。有餐厅意志帮忙，在餐厅主场作战，他应该能打得过这些乌鸦吧？
但考虑到鸟影迫近的速度，云砾立刻丢开这想法。
不行的。
他快不过这些乌鸦。
也是这时，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银月徽章忽然出现血线。
云砾心头一紧。
血月徽章在附近？
他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奇怪的徽章模样。
他这会儿没有移动，银月徽章上的血色却在加深。
云砾不由再度抬头看着乌鸦。
答案很明显了。
血月徽章在这些乌鸦身上。
往回退，他肯定快不过这些乌鸦。
如果往旁边的小路呢？
云砾不确定。
他有些懊悔，之前怎么就没试着回家路上换路走，这样也许技能增加世界探索度，还能让他这会儿找到多一些逃命的路，而不必非要走现在这条直路。
但后悔都没用了，而且就他进入游戏后，一件接一件事的经历看，他哪怕有这样的心，都不见得能闲下来闲逛认路。
啪。
有什么东西坠落地上，又被弹起的声音，从旁边一条幽暗的小巷里传来。
啪。
又是一下。
云砾下意识看过去。
一个没有脑袋的小男孩，正往地上拍着好像皮球一样的东西。
但等东西从地上弹起，云砾陡然看清，那球状物上还有短短的头发。
那哪里是什么皮球！
分明是脑袋！
“大哥哥，你看到我的球了吗？”
破碎的声音从飞着的脑袋中发出。
“没有球，我只能拍脑袋，好疼啊……”
渗人的声音让云砾都觉得自己脖子疼了起来。
细碎又经久不绝的疼痛从他的脖子，渗入骨血，蔓延全身。
好疼……
他无意识地推着车，走向小男孩。
天上的乌鸦群飞得更急了。
但它们和云砾间的距离远，小男孩所在的小巷和云砾的距离近。
不等乌鸦靠近云砾，云砾已进入小男孩所在的小巷。
刹那间，光影变化。
啪。
小男孩还在拍着自己脑袋。
小巷的墙壁上有壁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从小巷往上看，能看到水光朦胧的天空，呈现奇异的淡红色。
小巷的墙壁看起来很残破，也焦黑得厉害。
“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找球啊？”小男孩被拍着的脑袋还在说话，“我的球不知道去了哪。大家都说已经被烧没了，我不信。我要找到它，它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东西啦。”
小男孩越说越伤心。
云砾也觉得自己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在他心底，冒出了一个诡谲的声音。
答应他。
这小男孩都这么可怜了，怎么可以不答应帮他一起找球呢？
但云砾残存的理智让云砾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怎么可以随便答应别人。
一旦答应了，他却做不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小男孩带他进入这里后，他再没有听见乌鸦的叫声，抬头也看不到盘旋着的鸟群。
可这小巷，分明连接着烈火街。
他和乌鸦群的距离不应该瞬间变得那么远。
但他看不到乌鸦了。
要么是这小巷算一个特殊环境，能将乌鸦都挡住，要么他踏进小巷的瞬间，已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代表着小男孩实力不凡。
天赋的标注更简单直接。
【怪物：拍脑袋的小男孩
当前等级：A级
升级潜力：S级
评价：他是表世界的市民，不会随便出手伤害你，甚至会因为你的市民身份，而对你抱有一定的善意。但如果你答应了他什么，却无法为他做到，那就难说了。】
小巷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小巷两旁的壁灯与壁灯间的距离被不断拉远，壁灯的亮度也在逐渐下降。
前方的路越来越幽暗。
借着前面一盏壁灯散发出的幽幽光芒，云砾勉强看到灯下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像是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
小男孩带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男人的模样逐渐清晰。
正是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的殷凡。
小男孩加快了步伐，云砾倒想走慢一点，但只要他速度一慢，小男孩的脑袋就会发出破碎的呓语。
“好疼啊……”
疼得云砾浑身上下像被万千根针一起扎着。
云砾不得不继续紧跟着小男孩。
终于，小男孩率先抵达殷凡面前。
小男孩一手托着自己脑袋，另一只手伸向殷凡。
被小男孩托住脖子断口的脑袋说着话。
“人我帮你带过来了，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是不是也该给我了？”
殷凡就将手中提着的大袋子递过去。
小男孩借过袋子，蹲到对面墙壁旁。
他单手打开袋子，取出里面大大小小的皮球，一个接一个地拿起。
他每拿起一个，都先凑到鼻子处闻一闻，然后嘴巴说“不是这个”，他就会将皮球喂到嘴边。
脑袋上正常大小的嘴巴，在碰触到皮球后，唇瓣就不断延伸，直到将整个皮球都包住，硬生生将皮球压缩、塞进脑袋内，嘴巴再恢复正常形状，这整个“进食”过程才算结束。
殷凡拿过来的一大袋皮球数量不少，小男孩吃的速度则快得很。
云砾只再往前走了两步路，小男孩已经吃完两个皮球。
云砾没继续走了，只看着小男孩进食。
殷凡却主动来到云砾身边。
随着殷凡行走，有更浓重的污血腥臭味道飘出，引得小男孩脑袋上的眼睛都转动了下，颇有些不满地看着殷凡。
殷凡无视掉小男孩的眼神，平静地和云砾说着话。
“今晚是我用皮球请小皮帮忙，让他带你进这小巷。毕竟外面找你的那群乌鸦也和里世界有关，我今后还要继续在里世界混，我不好亲自出面。不过哪怕没有它们来找你，我也要想办法和你单独说会儿话。想一想，除了你回家路上，我找不到更合适的时间了。”
云砾总算将视线从小男孩身上挪开，转而落到殷凡身上。
“找我？”
“给你提前送一份邀请函？”殷凡伸出两根手指，自怀里夹出一张薄薄的邀请函。
云砾瞳孔骤缩。
这邀请函背面的花纹，和王家私厨收到的邀请函的花纹一模一样！
血色游轮邀请函，果然来自里世界。
但殷凡没有将邀请函递给云砾。
他只夹着邀请函，在云砾面前晃了一晃，就将邀请函收回怀中。
“行了，邀请函上沾染了你的气息，我能回去交差了。”
云砾：？？？
“不需要我选择？”
殷凡讶然地看着他。
“还要你选？你准备放自己的血还是去哪里找血？这么麻烦，不干。我回去随便找点饮料往上面涂一涂就行，我还要等你弄血？如果你自己放血，我恐怕要被人找麻烦，也不干。”
殷凡给出的理由过于硬气，云砾连反驳都做不到。
邀请函上确实没说需要被邀请人用自己的血圈选项，王家私厨用的也是鸡血。
但连选择都可以让别人代选……云砾就真猜不到了。
云砾只能再换一个角度问：“你连看都不让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你就知道我要怎么选了？难道我必须去游轮？”
殷凡呵地一笑，脸上尽是不屑烦躁。
“得了吧，你都说得出游轮了，肯定知道这邀请函写了什么。我本来打算帮你拒绝的，难道你想去？如果确实是你想去……”
殷凡再次夹出邀请函。
“诺，这得给你自己圈。”
云砾还听到了他的嘀咕声。
“真麻烦，上什么班啊，什么时候那群家伙才能争气点，赶紧将我的位置抢走，好烦啊，以后上班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怎么我想减少活计还要干更多事了……”
嘀咕声越来越轻。
紧接着云砾就被他瞪了。
“你接不接？不接我还要找时间塞你店里啊。”
“接了也能拒绝吧？”
“废话！”
“拒绝了邀请函不会消失吧？”
“不会！”
殷凡的语气越来越差，带得额头都有两条青筋暴起。
云砾赶紧拿过邀请函，也不看，就塞衣服内口袋里。
回家慢慢看都不迟，这会儿看了，被邀请函上的花纹污染了，再发生点意外，可就不好办了。
不知道血色游轮情况如何，他确实不打算去游轮，但他对邀请函很感兴趣。
邀请函背面的图案和菜品净化术残片有关，哪怕被印到邀请函上的图片，和原版的有再大的出入，都比他模仿赝品画出来的赝品的赝品好。
如果风翎拿着邀请函进行研究，也许就能研究到更多东西。
“邀请函我接了，我能走了不？”
殷凡冷笑。
“走？外面那群乌鸦可还没走。”
云砾默然。
殷凡一扭身，就往小巷更深处走去。
“跟我来吧，除了看我，别看其他的，我能带你到断魂街。剩下的路怎么办，就看你自己了。”
越来越暗的灯光下，殷凡的身影看起来更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云砾推着车，跟在他身后。
这条路好像特别长，走得也特别枯燥。
自殷凡身上不断飘散的味道，更让云砾不适应。
然而比起或许携带有血月徽章的乌鸦，还是这个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殷凡更好相处。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了两名白色纸人。
两名纸人手上都拿着同样纸扎成的长叉。
一名纸人喝道：“里世界来客止步！”
另一名纸人焦急地冲云砾大喊：“本市市民？快过来，那人危险，别跟着他走！”
殷凡站住了。
他头也不回地对云砾说：“走过这扇门，就是断魂街。如果你还担心乌鸦，可以请他们送你一程。代价，是足够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