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诚瀚很想对着秦括发火。
然而秦括轻飘飘的半句话，就拿捏住了他。
“我看到了啊……”
秦括刻意拉长声音，没往下说。
闵诚瀚差点要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被收住。
秦括不往下说，慢悠悠地喝着酸梅汤，急得闵诚瀚差点要抓耳挠腮，差点想翻通讯录找救兵过来一起审秦括。
秦括终于放下杯子了。
他极轻极快地吐出三个字。
“掠影者。”
闵诚瀚瞬间怔住。
“你说说，你家小砾怎么这么会惹麻烦？之前他惹的麻烦，让我都被迷雾中的那位盯上就算了，昨晚绒雪村的事也算了，怎么好端端的今天早上掠影者也来找我了！”
秦括越说越烦躁，语气愈发骂骂咧咧。
眼看着闵诚瀚怔忡的表情变成担心，还一副要去拉人入伙打群架的模样，他冷哼一声。
“不过你放心，掠影者不是来找他麻烦的，真要说找麻烦，也是找我麻烦。”
秦括每一次提到“掠影者”三个字，说话速度就加快，音量也放轻了，连近得就在他旁边的蒋世丰都听不清他说了啥，也就早已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的闵诚瀚听得懂。
“掠影者盯了我挺久，就问了我一句，是不是和他有过矛盾。我都没来得及回答，掠影者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急着回里世界还是干嘛，反正我听那语气，哼，你家小砾肯定很安全，我才得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间影子就没了！”
闵诚瀚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微低着头，单手扶额，无奈苦笑。
“掠影者啊……”
他的嘀咕声同样轻得只有秦括能听得到。
“影源污染中的特殊存在，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影源污染根源所在的黑影林了。这次出现，多半和小砾家里那位有关。我之前试探过他，发现他无意识用出来的招数，和影源影主近卫的很像，完全称得上出自同源。而且他对影子的掌控程度太高了，实力也强，一点都不正常。”
一般的里世界偷渡客怎么会有这种实力！
偏偏云影有。
重伤，还有C级。对影子的掌控程度高得仿佛他就是影子的本源。
秦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那我不会真的哪天突然就被抢走影子吧？”
闵诚瀚抬眸，奇怪地打量了会儿他，再低头看看地面。
餐厅灯光映照下，秦括的影子印在地板上。碍于灯光设计问题，影子不算清晰，但依旧存在。
闵诚瀚摇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吧。如果他真想抢走你的影子，今早来找你的时候，就该对你动手了，不至于让你将影子留到现在。”
秦括啧啧有声问：“种的是血种吧？”
“对。”闵诚瀚笑得更无奈了，“幸好当时候我们都更偏向种血种这种处理方式，也幸好云影早早接受了小砾，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时候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云影和影源污染有着那么深的关系，竟然让掠影者都愿意离开黑影林，潜入表世界。
影源污染算是里世界中的特殊污染。
它和里世界的其他污染一样，都具有极大的危害性，不适宜留在表世界，但影源污染对表世界的攻击性并不强，甚至在影主的刻意控制下，隶属影源污染的存在都很小心地将自己的活动范围严格限定在里世界内。
亦因此，一旦表世界出现了影源污染的存在，而且还实力相对强横的，往往都得到了影主的授意。
一如现在的掠影者，纵然不是直接遵从影主的命令，才来到表世界，也肯定得到了影主的许可。
倘若当日云影没有接受种血种，云砾也没想着要等云影进一步接受自己，而是直接采取更激进的处理方式，直接干掉云影……天知道影主会做出什么事！
闵诚瀚稍稍缓过神，再问秦括：“你上报管理司了吧？”
秦括摊摊手：“这种事，我敢不上报？之前我被强行塞了迷雾邀请函，还能算是我被迷雾那位污染了，没反应过来。这次掠影者都没对我做什么，就问了我一句话，我还敢不上报，那我不用等三十天了，现在收拾一下，准备将店铺转让给别人得了。”
闵诚瀚促狭地朝着他挤眉弄眼：“那你现在准备好再过二十几天就让出店铺了？”
“哪能呢！”秦括顺手拍一下蒋世丰肩膀，“喂，小子，我警告你啊，我就给你二十天时间，你怎么都要将我家店铺营业额拉上去，摆脱倒数第一的位置！不说倒数第四，你都要给我拿到倒数第三！”
云砾正好这时候端着饭菜出来。
秦括点的两份酱肉饭、一份红烧肉，还是蒋世丰要求打包的韭菜饺子和羊肉泡馍，都一并拿了出来。
他听到秦括最后的话，忍不住问：“要是只拿了倒数第二怎么办？”
蒋世丰也胆颤心惊地瞧着自家老板。
秦括冷笑一声。
“倒数第二？那就给我加班！给我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卖包子卖饺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瞧见蒋世丰倒抽凉气的模样，不由得再给蒋世丰肩上来了一下，“你怕啥？真要二十四小时开店，你以为我不会和你轮班？我轮十四小时你轮八小时，总没问题吧！哼，不过你那八小时可要将包子馅什么的都给做好。”
蒋世丰松了口气。
云砾看着秦括将其中一份酱肉饭推给蒋世丰，慢悠悠道：“韭菜味的不行，变味速度块，冰箱里放着都不行。而且客流低峰期销售速度慢，你做起来放太久，影响味道。你真的想做，我建议你改良你店里其他口味的包子，或者推出新口味。”
正准备大口吃肉的秦括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云砾。
云砾唇角一勾，笑得格外真诚。
“毕竟我店里可能也要售卖早点类小吃了，如果你再不努力一点，我挺担心你每日销售额。哪怕我开店时间不会太早，都有可能影响到你那边的生意吧？”
这下，秦括的筷子都抓不稳了，啪嗒两声响起，两根筷子接次跌落桌上。
其中一根筷子在桌上滚了两圈，滑过他的腿部，又掉落到地面。
蒋世丰赶紧帮忙捡起，也好借此稍微平复自己震撼的心情。
秦括店里当前卖得最好的产品是韭菜饺子。而这饺子还是从云砾这里学过去的，只学到了几成味道，就在云砾店里不开业期间，为他们店里增加了不少销售额。
蒋世丰之前还没留意，今晚才发现，云砾餐厅已经没有对外销售韭菜饺子了，这才进一步保证了秦括店铺营业额。
可现在，云砾竟然说他也要做早点？！
秦括悲愤地拿手指指着云砾。
“你至于吗！你都做午市了，至于要将早市都给做上吗！你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没办法，新拿到的菜谱油炸鬼就比较适合当早点，如果配上豆浆或者豆腐花，你说会不会更好？”
秦括恨得拿过一对新筷子，将红烧肉当云砾地大口大口吃着，都不肯和云砾说话了。
闵诚瀚都有些担心了，要悄悄给云砾使眼色。
云砾则悠然自得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其实呢，我只想卖油炸鬼，其他的都没太大兴趣，也嫌做太多累得慌。但要是没有一些含有汤水的东西配着油炸鬼吃，我又觉得我的客人会吃得太干，不够舒服。我店里有木头人帮忙，可它们得做别的准备工作，如果我让它们帮我，它们就未必能及时完成店里其他活。我短时间内又没办法给店里增加新的木头人，我还是挺苦恼的。”
秦括听着听着，吃红烧肉的速度慢下来了。
但他想到什么，脸上的挣扎越来越明显。
闵诚瀚也意识到云砾的打算，当即抱着臂，乐呵呵地瞅着秦括。
“我倒不介意别人外带食物到我店里吃。只不过如果是早上营业，还能兼售汤汤水水的食物的店铺……我好像没见到有多少家。如果有人愿意做这些类型的食物，我挺乐意只做油炸鬼，毕竟我只想锻炼技能。”
美食街上专营早餐的店铺不算多，云砾有记忆的就只有三家。秦括的明天请早算得上这三家店铺中开门最早的。如果要算上营业总时长，秦括也不输于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云砾真觉得秦括算可造之材。
好歹秦括都曾经将店铺做到美食街前十几名，哪怕因为妒火天赋的负面作用，厨艺直线下滑，再也做不出当年的水准，但秦括依旧拥有重回巅峰，乃至超越巅峰的可能。
云砾之前没在美食街看到过豆腐脑。
豆浆倒是有，但也没几家店铺出售，而且店铺开门时间还偏下午。
明天请早之前并没有售卖豆浆。
秦括放下筷子，沉声问：“为什么？”
他自觉自己和云砾之前的相处都不算友好，云砾如果有意找人合作，多的是其他店主乐意。
云砾之前告诉他韭菜饺子的做法，他还能猜到云砾是想帮无辜的蒋世丰。
但这次呢？
云砾无所谓地笑笑。
“一来，我确实分身无术，一个人干不了太多活。二来，我不希望看着谁在我面前，一步步滑向里世界。虽然现在的你应该没有这样的危险了，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三来……”
云砾轻眨一下眼。
“你应该比我清楚。”
秦括闷得直拿拳头揉太阳穴。
云砾开出的条件很让他心动。
他现在没多少信心做好油条的配套食品，但豆腐脑还可能涉及调味问题，最简单的豆浆，他还是能做出来的。即便他还受到妒火负面作用，做得不大成功，这不还有蒋世丰呢？
哪怕不和云砾这边的油条配套，只是他多售卖豆浆，他店铺的营业额都能得到提高。
云砾不知道的是，他以前也在店里卖过豆浆，而且在他店铺排名不断下滑期间，他店里的豆浆是唯一的、没有收到差评的商品。
然而他店铺其他商品质量太差，愿意来的客人越来越少，连带着豆浆也越来越难卖出去，他才一气之下没有再做豆浆。
至于豆腐脑……他还不大确定该怎么做。
可既然这是云砾提出来的东西，云砾总该帮他做好准备工作，哪怕不肯教他，好歹都要帮他教好蒋世丰。
秦括把心一横，终于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