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错摸摸下巴:“行啊, 我这里煎炸烹煮都有,你想怎么选?”

  小鬼瞪大眼,后退:“你还要吃我?”

  薛错:“你这么瘦, 熬汤倒不错。”

  小鬼哇地一声,闭上眼睛, 面色凛然的掏稻草自杀:“我可杀不可辱, 你,你不要逼我。”

  半晌, 没有动静,小鬼睁开眼睛, 斗笠人露出的嘴角带着笑意, 见他睁眼,手指轻触他的额头。

  莲花飘落。

  小鬼的身体慢慢发生改变, 变成了生前的样子,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臂, 掀开衣服看看肚皮, 哇地哭出声:“我变回来了。。”

  薛错轻触他的额头, 指着天边的月亮:“你就在这里守着, 等到天上的月亮被星星遮住,你就点上香, 念一个道号。”

  小鬼不明所以:“道号?”

  薛错道:“你好好记着, 不要忘了。”

  小鬼欲言又止:“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 也会有人管吗?我死去多时,一点供奉也凑不出来了。”

  薛错道:“不用供奉, 不用祭礼, 只需要一条清静的小溪, 信我, 嗯?”

  小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薛错笑了笑,扶了扶斗笠,白靴轻点地面,借着力道踏上树梢。

  夜色中,斗笠人的蓝衫如云,墨发如锻,很快便消失了。

  薛错解决了庙神,以防有使绊子的,把神武文庙的东西招来。

  神武文君虽下界多年,但好在受过天上敕封,若是拼尽全力……

  薛错只能说他可以跑得很潇洒,多的,就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当然,只要神武文君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特意造船寻找一处水泽,在那上面和薛错打。

  薛错保证造一个牛犊那么大的香炉,亲手给他刻牌位,然后上香上死他。

  然,这种事,也只能想一想了。

  神武文君毕竟不是缺心眼。

  薛错心中叹气,倒不是他为人不肯拼命,实在是自家的娘娘,祂还躺在大泽底下,身躯碎裂,神力有限,自己又是走香火神道的。

  要让娘娘能打,就得重铸人间香火,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小心,还是要小心。

  薛错飞过银柳村,正打算破解阵法,将烂肉池净化,忽然嘶了声。

  原本怨气四溢的烂肉池,此时就跟煮沸的泥巴坑一样,炸得四分五裂。

  藏在池底五具黑棺,应该是阵眼,人间灵气低,若想要聚气,非得有特殊的耗材。像这样的极恶之阵,阵眼的尸体也必须是极恶之尸。

  那尸体因阴气邪祟滋养多时,颇有实力。但此时那些棺材全部门户大开,里面的尸首横七竖八,仿佛被毒打了一顿,邪气散尽。

  这爪印,这刀痕。

  难道是那只白毛大老虎?

  薛错抱着胳膊,落到一旁的屋檐上。

  那恶尸中,有只尸体成了气候,它一身鲜红。指节修长靡丽,乌泱泱长发分不清男女,它颤颤巍巍,朝薛错投来哀惘的一眼。

  只要那小道士再接近一步,它就能扑杀他,吃了补补身体。

  薛错轻搓袖口,搓出一张请神符,他手托莲花道韵,斗笠低垂。

  “敕。”

  耳边忽然响起潺潺水声,薛错手中的莲花随着流水飘向村落,瞬间化作无数朵。

  四处散落的真灵三三两两,化作金点小人,落入莲花内,最后飘回青年手中。

  恶尸忽觉炎热,死去多时,它快忘了热是什么感受,它透过厚厚的黑发,看到一轮火红的太阳。

  太阳日轮旋转高歌,化作三足大鸟,俯冲而下,将残余的血肉燃成灰烬。

  干脆到恶尸面露惊诧。

  一切燃尽后,薛错满意道:“还是金乌大神厉害!”

  说完,因为走路先迈左腿,自己绊自己,而从树上摔了下去。

  极意自在功突然就不好用了。

  薛错咕噜噜滚到地上,哎呦一声,四仰八叉,晕乎乎的抬头看天,半晌,反应过来,摘去头上草屑,义正言辞道:“但还是娘娘最好!”

  说完戴上斗笠,拍拍屁股,若无其事的看看四周。

  没人看到。

  薛错松了口气,走到几具恶尸身前,轻轻挥手,扫起一层浮土,将尸体掩盖。

  薛错走进村子,银柳村的屋田四处,都有挣扎拖拽的痕迹,几处门墙上遍布血手印。

  只是略微窥探,却足可见当时情况之惨烈。

  这里的一村人,无论老幼,都被残忍杀害,拿去做了烂肉池。

  做这事的道人再役使那些小鬼,四处抓人,滋养邪祟,心思不可谓不狠毒。

  薛错越看越生气,脚步也愈发的快。

  他顺着阵法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到一座孤山,那座山的山势很奇怪,像一只蹲踞的猛虎,虎头却被楔断,成了无头之虎。

  整座山覆盖在白雪中,凶气四溢。

  山前一座独木桥,是唯一的进山之路。

  桥上有一串残留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已经快要看不出来。

  那只大老虎也来了?

  薛错挑了挑眉,给自己挂了张平安符,然后小心翼翼的踏上枝头,朝着山中飞去。

  雪越下越大,深山中,黑色的雾气若隐若现,一阵飞雪吹过,独木桥消失在了原地。

  薛错进了林子,才发现四周极其的异样,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

  连风声也听不到。

  吱呀——

  薛错踩在树梢,树梢却重重地颤了一下,仿佛不堪重负。

  若是平时,他也就信了,但他将极意自在功催发到极致,轻如鸿毛,又怎么会发出声响。

  除非这里的道也发生了变化。

  薛错抬头看向天空,夜空一片漆黑,连那轮皎皎的孤月轮都不见了。

  他心思微动,越下树梢,踩在雪地上,跋涉向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薛错看到不远处有一豆灯火,在黑压压的林子中,十分明显。

  他循着灯火,一路向前,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座屋子。

  雪夜,深山。

  一座小屋。

  里面的东西要是人,薛错当场就把神武文君的神像吃了,他毫不犹豫,催动极意自在功,扭头就走,屋子的柴门却一下子打开了:“公子留步。”

  薛错跑得更快了。

  屋子里的东西脸一黑,解下挂在门上的柴刀追了上去。

  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公子,你不要怕,我是好人,我有事相求。”

  薛错面无表情的蹲在树后,面前是一尊小小的香炉,火符不亮,香炉的香怎么点都点不燃。

  香火不燃,说明这方天地此道不灵。

  问题大了。

  薛错收了香炉,抬头看了看天,数着步子:“左退六十三,右进七十二步,就能回到最开始的那个位置。”

  他冷静地数着步子,绕开那东西,往开始的地方跑。

  那东西找不到他,灵机一动,蹲在回去的路上,殷切道:“公子,我看到你了,你在哪儿是吗?我过来找你,你别怕。”

  薛错嘶了声,想了想,往另一个方向狂奔。

  薄雪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东西听到了。

  薛错飞奔,前面有潺潺水声,薛错看到了一座隐隐约约的桥,桥上坐着一个矮小的道人,那道人正在看火,面前的一口大祸里煮着什么东西。

  薛错眼睛一亮,有火。

  他手里的香炉蠢蠢欲动,但这林子阴气这么重,那道士十有八九恐怕也不是人。

  后面跟着的东西虎视眈眈,欺负他在这里此道不灵。

  薛错心想,算了,他再看看,这林子还能还没有一个好东西吗?

  煮东西的道人也看到了他,热情的招呼他过来喝一杯糖水,暖暖身子。

  薛错果断的催动极意极意自在功。往新的方向狂奔,道人见状一愣,抱着滚烫的大锅,追上去嘻嘻笑道:“天这么冷,公子快来喝一杯。”

  黑夜深重。

  林子里掠过一抹湛蓝色的身影,还在飞速狂奔。

  薛错听到前方隐约有乐声传来,他咦了声,扶了扶斗笠,带着身后的两个东西,朝那个地方冲去。

  离得近了,薛错脸色一变,那不是一个,是一群!

  他立刻掉头想跑,但身后咕嘟咕嘟的沸汤声,还有隐隐约约的锐器声,说明那两个快要追上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徘徊不敢上前。

  薛错思考片刻,一边跑一边掏储物戒里的衣裳,朝着那一群东西摸了过去。

  大雪皑皑,地上忽然多了一群抬花轿的队伍,唢呐吹吹打打,红花撒了一地。

  那些东西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喜气洋洋,边唱边跳,朝着山间的小道出发。

  忽然,队伍停了下来,打鼓的那个东西阴森森地说:“不对,咱们这里多了一个。”

  一群无脸人面面相觑,看不出喜怒哀乐,开始胡扯头花:“你多了,你多了。”

  打鼓的东西道:“停!我有办法找出来。”

  无脸人说:“看看你边上的,谁有脸!”

  “对对!”

  “快找!快看!”

  一群无脸人扯着对方,你摸我摸,一只无脸鬼左右看了看,尖声道:“你怎么遮着脸?你是不是长脸了?”

  他这一喊,其他无脸鬼齐刷刷地望过来。

  气氛凝滞。

  打鼓的鬼阴沉着脸,走到那个躲躲藏藏的鬼面前,手指一指:“把你脸上的布解下来。”

  那人道:“我是新丧的,怕吓到大家。”

  无脸鬼们相视一眼,忽然桀桀笑道:“怕?我们帮你割了就是。”

  “放下来!”

  那人躲闪,打鼓鬼高声道:“按住他!”

  众鬼一拥而上,左右拉住他的手臂,打鼓鬼气势汹汹,一把扯下来了那块布。

  现场陷入寂静。

  一旁的鬼瞪眼:“怎么还有一块!”

  打鼓鬼再撕,还有,他再撕,还有,他勃然大怒的刷刷刷,那块布就像长在那鬼脸上一样。

  他大怒:“把他塞进花轿里。”

  那人一呆,袖子遮住脸:“这,其实我还有两个娘家人在树林里。”

  怎么就娘家人了?

  打鼓鬼一愣,不耐烦道:“啰嗦什么,快些进去,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薛错心想,那两个东西追他这么久,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放到一起看看谁更厉害,他坚持:“婚礼不要吃席么?他二人一个会熬汤,一个会耍刀,厉害得很。”

  打鼓鬼喜悦道:“哦?那你指路,我顺道去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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