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相濡只觉上身酸疼,一夜都睡不踏实,花一墨转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人浅浅一笑。
身上有伤他也睡不实在,半夜醒的时候,见俞相濡已经困得不行,这几天礼部很忙,他也是累坏了。自己没办法抱住,索性让守门口的鬼臼抽走了身后的被子,好让他平躺下去,
起初他睡的还不安稳,时不时的梦呓两语,后来被瞌睡虫侵蚀的终于睡着了。
清晨,到了时辰,身边的人悠悠转醒,花一墨低转眉眼,发现人正孩子似的看着自己。
“饿不饿?”
本来还在迷糊的俞相濡,听到这一句急忙坐了起来,醒神才发现昨日自己在床上才睡着了,身后靠的棉被不知何时被抽走,而花一墨没有就这么半靠着墙壁,来支撑着身子。
“我怎么睡着了?”
花一墨并不在意,抬眼喊了一声鬼臼,应声人就走了进来。
“主子。”
“今儿早膳就在屋里吃了。”
“是。”鬼臼躬身退出门外,抬脚就往厨房方向去了。
俞相濡不好意思的下床穿衣,发现房间一角的被褥,正是昨日花一墨身后垫的,走过去将其抱回来,重新铺到他身后,抿了抿嘴巴闷声道“好歹吱一声,靠着墙也不嫌凉。”
听到他变相的怨怪,花一墨只一笑不出声,在他铺好了之后,吃力的靠上去。
很快鬼臼端来了早膳,海月紧跟其后端了一碗汤药。
俞相濡先盛了清粥做到床边,舀一勺在嘴边微微吹了两口,而后往花一墨的嘴里送去。
难得被人照顾,花一墨说不出的滋味,尤其见他一口口的喂着自己,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甜气,将我自己来的话直直咽了下去。
两人一一前一后的吃过,花一墨不可细品的一口闷了汤药,俞相濡见人吃过药,才放心的准备出门。
微微拉住他的手,人不明就里的回头看他,花一墨与他轻声低语“路子远,让残影送你去。”
“嗯。”俞相濡应下,但床上的人手却未松。
“马车东脚里有个暗格,打开里面有个羊皮手暖,你拿到仪制司用着。”
“好。”
花一墨依然僵持着,最后说出了最想的一句话“晚上到这儿来,我让残影去接你。”
俞相濡终于忍不住的抽回手,也不看他,低头看着鞋间,活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你就好好养着,晚上散值,我就过来。”
一句话说的花一墨心花怒放,少不得要多看人两眼,俞相濡架不住他的目光,直接转身逃跑似的出了门。
门内花一墨心情一片大好,方才口里的药苦也随之消散不见。
晌午时,薛子翁来坐了坐,顺道也说云经寺遇鹿研秋的事,话里的语气别提多欢喜,尤其是提到鹿研秋时,眼睛都要炸开花了。
“我想过几日天暖和了,就去鹿府提亲。”
床上的花一墨被他吵得脑仁疼,索性找了本书,假模假式的端看着,谁知对方完全不在乎,自顾自的说了半响,后又听说他要提亲,花一墨实在是装不住了。
放下《礼记》,揉了揉天灵穴,闭眼养了片刻,开口就给了薛子翁一记重击“鹿家不会应允,你且死了这条心。”
薛子翁满腔激情就这么被一盆冷水浇下,不甘心的说道“这是为何?”
花一墨不忍以官衔打击他,只能旁敲侧击的表露鹿家此时的处境“鹿章虽是个户部侍郎,但较之鹿太傅相比,鹿家现在大不如从前,鹿家人丁稀少,现下只有两个女儿,鹿研秋已嫁为人妇,却被接回以小姐相称,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的意思是,鹿章想利用研秋再嫁,巴结望族?不不,绝不可能。”
花一墨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有何不可能,年前就提过让鹿研和进宫的事,鹿章若是真的心疼女儿才将她接回来,那为何她上山拜佛,连个相送的马车都没有。”
薛子翁不敢相信的摇头,但是对方说的话他又无力反驳,一时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喊不出半点声音。
见人木然低头的静在一旁,花一墨却担心起另外一件事。
二月底,各地的举人都踏上京城赶考的路途,俞相濡伏案整理着卷宗,因心里惦念着花一墨的伤势,始终静不下心来,就连笔下的字也虚软无力,他苦笑着摇头。
“俞主事,俞主事。”
“在这。”
司里的员外郎循声走来,将手里密封的卷宗给他“今年改了尚书令拟题,考题就交给你了。”
“以前不都是太傅出题吗?”
“太傅如今已经是闲职,揽政的已成了尚书令。”
人走后俞相濡看着手上的黄皮绸缎,往年不是这规矩,难道是改了国号连带着分职都变了不成?
晚上花一墨在床上翘首以盼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人来,只能一遍遍的询问鬼臼,几次下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约末掌灯时分,俞相濡才进屋,花一墨见他眼底的黑影,有再多的话也都心疼的咽下,最后只化作一句“路上吃了没有?”
俞相濡强打精神,摇摇头。
“鬼臼。。。”
见他又要使唤,俞相濡上前打断他的话“在院里吃了,今日院里有些忙,就耽搁了些。”
察觉到他情绪不高,花一墨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过来。
坐下后,他才看清,俞相濡神色有些苍白,像是紧张后的疲惫,抓住他手,细心地捂着“就这些?”
手被他暖着,俞相濡娓娓将尚书令的事,一笔带过“今年的考题临时改了。”
花一墨并不意外,毕竟连皇帝都换了,朝堂上的一些老臣,少不得要被皇上得宗亲所挤兑“太傅已经是个虚职,是谁改的?”
“尚书令。”
花一墨了然明白他不好的情绪从何而来,自己刚受了仗责,崔苍之就插手礼部的事,明显是想将碍眼的人一一清除。
能活动的手臂微微携力的揽过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烛火影晃,在阴影处挽住他的手,语气丝毫没有不悦,反而是坦荡舒气“中旬就要会试,改就改了吧。”
对方的举动轻易的将他的不忿摧毁,房内炉暖正旺,俞相濡平复心情的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药膏草味,眼睛轻眨泛着水光。
今日花一墨试着躺下,虽然对他来说很受罪且对伤口不好,但是他不想俞相濡像昨日一样僵坐,夜凉潮寒,他舍不得。再则他也希望自己能与他共眠,就算什么都不能做,能隔衣挨着,拉拉他的手,也就心满意足了。
事实他也这么做了,吹灯之后,在伤口适应了床板后,不再像刚躺下这么疼的时候,手就在被子里摸寻着他。
俞相濡睡姿及其的老实,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肚子上一点,感受到他的手一路顺着肩膀到了肚子,俞相濡胸膛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做。。。什么?”
花一墨捉住他的手,大手强迫着穿入他的五指缝隙,手指交缠放在两人身体中间,才笑着回应他的话“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俞相濡脸瞬间热的发红,幸得周围无光,不然他真的是无地自容。
窗外伴着凉风入夜,树影被晃得映在窗纱上,花一墨此时清醒无比,交缠的手不停用拇指扫过他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没有停止,床帐中不知哪里来的幽幽香味,忽然不知如何想的,也不转头看他,没由来的一句“娘子”脱出口。
任由他手指作祟的俞相濡一直没睡,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合眼佯装睡着了,可听见那一声娘子,顿时羞涩之意让他更是合紧了眼皮。
“娘子。。。娘子。。娘子。。。”
奈何他一声声叫着,且声音越来越大,直逼得他装不下去,猛甩了手恼羞成怒的轻喝道“你混些叫什么?”
身边人手未放开,但是终于消停,俞相濡平了一口气。
长夜漫漫,花一墨声音悠长,好像在从远处幽谷传来,传到俞相濡的耳朵了,回声响了一夜。
“我叫你娘子,你唤我相公!”
俞相濡愣神,这句话被夜色淹没,他没有开口回答,但是却被记在了他心上。
忍不住的放纵自己,第二天花一墨就尝到了后果,伤口被哏的再次裂开,鲜血染了身下一片,他只觉得一夜后背都疼的麻木了,起身时床单和后背的衣衫直接黏连在一起。
俞相濡被吓得不清,慌张过后除了瞪着一直傻笑的人,别无他法。
等给花一墨洗过澡后,时间已经快到了晌午,礼部也就没有去成。花一墨更是一副没什么事的表情,吩咐残影去仪制司说一声。
三月初天气暖和了不少,花一墨不出院子,观不成外头的景色,只在院子里散步时,会看到院子里的树木都泛着微绿,尤其是树头已经显出青绿,房檐下的空巢也开始有新燕啄泥。
这几天俞相濡一直来酒君阁,大抵是被花一墨腻的乏了,趁着一日休沐,从街上买了几盆绿萝放在屋檐底下,刚来的绿萝叶子开始有些发黄,俞相濡拿水一个个的浇着。
不远的花架底下,花一墨惬意的躺着,因架上花秧还没长出来,所以阳光正好能穿过空架子,照在他身上。
眼睛被太阳照的睁不开,他也要转头时不时看着房檐下的人,生怕一会不看,人就飞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