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与“妻”书>第五章 断萧

  次日又是晴天,从酒君阁穿戴后匆匆上朝,好容易等到退朝,却被商烨两句留住,无奈只能宫中用过早膳。

  商烨后宫只有几个嫔妃,前朝自然会着急立后一事,虽然都知道百废待兴立后根本不急,祖例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臣可否知道皇后的人选?”

  商烨低头怜滞,长叹一声“鹿太傅家的小女儿。闺名叫作鹿研和。”

  一听是鹿家,花一墨眉睫微皱,老太傅去世后,大商就改了三省六部官制,鹿家目前就鹿章一人就职户部侍郎,鹿家又无男丁帮衬,只剩两个女儿,大女儿鹿妍秋早几年出嫁,夫家不幸染病身亡,按理说这么也轮不到鹿家才是。

  “鹿家在朝中大势已去,是何人还在推崇鹿姓?”

  商烨摇头又是一声轻叹“你忘了朕还有个舅舅。”

  “尚书令?”

  “鹿崔两家早有交情,舅舅会力荐鹿家幼女又有何奇怪。”

  尚书令是六部的直辖上省,又称尚书省,崔苍之就是这六部管理者。

  “那。。。皇上是想好了要立后了?”花一墨望着他,一双精光的眸子仿佛要把商烨望穿。

  “不然要如何?拖来拖去,终究要立。”

  花一墨一笑泯之,也不再逼他,只有一缓兵之计说与他“新皇登基,开年就会选秀,皇上可以与尚书令说,到时候再选,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出了皇宫,残影如旧的等在马车旁,见花一墨出来,抬手掀起车帘。

  待人入车后,残影跳上马车,挥动缰绳驱动马车。

  残影是他数年前救下的奴隶,当年外域内乱,百姓民不聊生,有些离关出逃,有的重金买了籍贯渡船离开,这其中一些富贵人家不愿给奴隶买籍贯,歹心的想将其活活打死。

  被花一墨碰上时,残影已经奄奄一息,花一墨将自己的酒钱给了他,就此人就一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了。

  残影身手比自己好得多,见他动过几次手,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简直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过他人不是主动说及过往,花一墨也没心思问。

  马车行入街市,纷纷攘攘的声音唤醒了车内眯眼的花一墨,两指夹着布帘,挑眉上眼。

  闹市如旧并无新鲜,正要收眼放帘时,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前面走着,嘴角不觉启笑,抬手暗示残影。

  俞相濡一身蓝衫,手里握着刚从店里拿出来的玉箫,虽然身边吵闹至极,他也是脚步轻轻,可见教养极好。

  马车停在他面前,正要低头绕道而行,就见窗口撩帘,一张温和却不平易近人的脸。

  “花大人”他吓得行了官礼。

  “何处去?”

  “正要回去。”

  花一墨忽略他胆怯的神情,放下帘子,在里面闷声一句“上来吧。”

  俞相濡想要拒绝,可是人根本不给他机会,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俞相濡坐在花一墨的右手边,双手拘谨的虚搭在双膝上,佝偻着上身眼都不敢抬。

  已经深冬,他身上还穿着洗白的秋衫,花一墨有些不喜欢的拧着眉毛“今日出来都做了些什么?”

  这问话一点也不像是同僚之间的寒暄,更像是很久的朋友,关心的对话。俞相濡抽了抽冻红的鼻子“有个物件摔碎了,拿过来给玉器店瞧瞧说是能修,等了几个月说材料不对不能修了,所以趁今日休沐将物件带回去。”

  花一墨好奇心被勾起,将炭盆往俞相濡身前推了推,又加了几块碳,等撩拨的火星正旺,微微掀开左手边的帘子散散碳烟“是什么物件,可否让我瞧瞧。”

  俞相濡被他的一番贴心的举动弄得鼻子发酸,有多久时间自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火星映的脸皮烫红,俞相濡连伸出手烤火的勇气都没有。

  抽出衣袖里的玉箫,俞相濡依依不舍的递了过去,“早年一个朋友送的,一直带着身上,拎水不慎摔倒,就压断了。”

  花一墨再见到熟悉的玉箫,喜色爬上眉梢,不只因见到旧物,更多是他竟还留着。一只手不着痕迹的贴近自己胸口的衣襟,两指宽长的青黄玉佩就在里面发隐隐发烫。

  玉箫与别的有些不同,因为这是自己当年特意找的一块青珏玉,除了平时娱乐消遣,也是自己的武器,所以玉质比别的都要硬。

  “这玉箫质地太硬,不适合揣在怀里,若是磕着碰着容易伤着自己。”花一墨一句迟了十年的提醒。

  俞相濡恍然觉悟,才明白为何花醉将它勾在衣衫外头,倒是自己,只要是喜欢的都藏在衣服里,恐人家多看一眼就成了人家的似的。

  “听过这萧的声音吗?”

  俞相濡摇头,虽然也学过音律,但也只会古琴,至于这玉箫他想都没想过。

  花一墨有些哭笑,当初把萧留给他,是因为青珏玉的声音世间难得,没成想对方真的将玉箫当个纪念来收藏“想听吗?”

  “可是萧都断了。”

  萧断两节,但拿起一个音孔都是不全的,花一墨照样吹出了潮声之音,瑟瑟的萧声在马车内响起,青珏玉的清音让俞相濡湿了眼眶。

  眼前明明是新任的礼部侍郎,可他却看成了十年前的少年,若这萧没有送给自己,花醉会不会也可以断萧音幽,声声入心。

  俞相濡没想到还能跟谁这么闲逸的聊天,自己不知为何的就哭了。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做好他的俞主事,并没有什么消遣,这就是他的生活,枯燥无味,久了自己都咸淡不知。

  望着他眼角的眼泪,花一墨不可抑制的难过,想伸手抹掉他的眼泪,但俞相濡已经抢先一步。

  他带着泣声,撇开脸不好意思看花一墨“花大人吹得真好。”

  花一墨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心中暗暗回应:你如果喜欢,我日后天天吹给你听。

  腊八那天,酒君阁的门一早就被人砸的彻响,残影略带怒意的开门,只见薛子翁立在门口,急的团团转,还不等自己开口,对方就先按奈不住了。

  “花大人可起了?”

  残影不急不躁的扣着门“不知薛大人一早砸门所谓何事?”

  “火烧眉毛的急事。”说罢撩起前摆就往里面走去。

  残影倚在门框上,看也不看他的好心提醒“大人昨夜宿在礼部。”

  薛子翁气的不行,又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能抓耳挠腮的走了。

  仪制司内,花一墨刚刚转醒,坐在书案上赶困的喝了口热茶,一旁的收拾书卷的俞相濡偷偷瞟了一眼,很快又转过头去。

  大约是觉得不好喝,泯了两口就放下了。花一墨目光本能的寻找俞相濡,见他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眼底泛暗青,整个人显得没有一点气色,这两日确实是累着他了。

  “东西本官也看的差不多了,仪制司的查看就到这了,这几日各位也都辛苦,都先回去休息吧。俞主事留下。”

  等人都退下,花一墨才抬头看着他,温润一笑“不必紧张,今日是腊八,若你不嫌弃,咱们俩就一起过。”

  “啊?”俞相濡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反应半响才明白过来“好,那大人想吃什么?”

  花一墨不需多想,直接脱口而出“这天寒地冻的吃个火炉子最好,你住的主事院可有地方?”

  “有,不过地方不大,恐怕委屈了大人。”

  花一墨没有继续他的话,而是直接当他答应了“那你先回去歇着,晚上买齐了菜我就过去。”

  “是,大人。”

  老实说花一墨不喜欢他大人大人的叫,但现在不比从前,他还没认出自己,暂且只能这么叫着。

  花一墨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拐角处人影不见。

  “大人,吏部薛郎中求见。”+

  “让他进来。”

  薛子翁气的不行,但是省不了这些规矩,一个劲的在原地踱步,好容易可以进去,直接省略了所有的虚话“穆轲自己回来了,皇上那有事走不开,让你我到城门口迎接。”

  花一墨听得惊奇,不是与皇上闹着别扭吗?怎么又独自回来了?

  见人坐着不动,薛子翁快气背过去,半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呀,快走啊。”

  两人驾马来到城门口,大雪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花一墨身披黑蟒裘衣,黑丝绣的花纹虽不明显,但还是透着一股摄人的狠色,他戴上帽子,任风雪催促,看不见的脸颊上总是从容不迫。

  薛子翁被碎雪眯眼,他眯阖着眼帘,一个脑袋在雪地里张望着,雪染青丝冰冷了眉睫。

  “这穆轲何时能到啊?”

  花一墨抬头见天色雾蒙蒙,怕是又有一场恶雪要来“如果穆轲再不来,他今日就回不来了,城外道路艰难,如果再有大雪压道,几乎是寸步难行。”

  “那怎么办啊,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呢。”雪又大了几分,冻得薛子翁的门牙发凉,说出的话也有些不清楚。

  夜幕在雪夜中映的发亮,两人成了雕塑一样的在雪地,花一墨有蟒袍护着倒还好,可怜了薛子翁险些冻死了过去。

  城外一阵马蹄声,是穆轲将军回来了,他穿的跟个打猎的一样,胡须也在回京的路上破皮而出。

  花一墨将裘衣解了,抛给薛子翁身上,与穆轲将军马上拱手后,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只听一声“驾——!”人就消失在雪夜中。

  薛子翁得了暖衣,急忙裹紧了自己,望着穆轲嘴皮僵直“皇上命下官送将军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