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妈妈最近很头疼。

  女儿新带回来的一个……姑且算是她的新「儿子」吧,反正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看待作为先例的不动行光的,新来的儿子是一个外表年纪要比鹤见川稍大些的少年,大概比武装侦探社的那个总是欺负她女儿的小混蛋江户川还要大上一点的样子。

  少年的名字叫做「山姥切国广」,鹤见妈妈稍微查了一下,这也是和不动行光一样的、历史上一振名刀的名字,事实也确实如此,山姥切国广和不动行光一样,也是刀剑化身的付丧神,是鹤见川期末考前一夜召唤出来的。

  鹤见妈妈的眼力见远比迷迷糊糊的鹤见川要好得多,因此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山姥切国广的本体刀,正式前些日子几个小孩儿回老家时,从鹤见老家的神社里扒拉出来的那柄旧刀。

  分明是个未成年还总是偷偷藏酒喝的不动行光,如今回来后总算是戒了酒,鹤见妈妈还没省下心,就见到新来的山姥切国广天天像是朵蘑菇一样在墙角生根。

  山姥切国广还算是好孩子,没有不动小时候(?)那样的臭脾气,平常也听话懂事,干活时有条有理,但唯有一点,他死倔着性子,就是决不悔改,任凭鹤见妈妈怎么说,也闷头不应,装的像是座石雕。

  那就是山姥切国广从第一天到鹤见家起,就一直披着一张脏兮兮的斗篷,哪怕出门时不得不换成便装,但只要一回家,他就立刻会抓出斗篷盖上,准时的就像是鹤见川一回家就要先剥颗糖果丢进嘴里、鹤见流一回家就要先去书房看一眼他没画完的画。

  哪家的大人会由着自家的小孩天天罩着斗篷在家里走来走去?更何况,如果说斗篷干净些、崭新些也就算了,可山姥切国广披着的斗篷总是脏兮兮的,像是刚和人在田地里打过架一样,下摆破破烂烂。

  鹤见妈妈顺手给他洗了斗篷,用上了芳香剂和柔顺剂,脏兮兮的斗篷洗得干干净净,在太阳下晒过后又香又软,她还找出了许久没动过的针线,帮山姥切国广补好了斗篷的破口,才把斗篷折好,收进了山姥切的衣柜里。

  第二天早上,她端着早餐刚出客厅,就看到山姥切国广拎着困成树袋熊的鹤见川从房间里出来。

  鹤见妈妈的视线往斗篷下摆一移,想要欣赏欣赏自己辛勤劳动过后的完美成果。

  ——然后她看见了比她缝补前还要破、还要脏的斗篷下摆。

  鹤见妈妈花了一秒钟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给山姥切国广打上了「青春期叛逆儿子」的标签。

  没关系,她年轻时可也是政府要务机关里的一把手,区区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她还对付的了。

  于是这天晚上,和鹤见川、不动行光一起从侦探社下班回家的山姥切国广打开了衣柜,发现了五十条崭新的、雪白的、散发着芳香剂和柔顺剂淡淡清香的斗篷。

  山姥切:“……”

  山姥切国广嘭的一声关上了衣柜。

  “唔?怎么了?”一旁的不动行光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轻便的家居服。

  “……不,没什么。”山姥切国广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地答道,“……我好像,误触了任意门。”

  不动行光:“……哈?”

  『那个混蛋自大狂又骗这家伙看了什么奇怪的漫画了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不动行光反手就往远在三条街外的乱步头上扣了一口锅。

  鹤见川他们是在侦探社夜里七点下班后,等着太阳落了,才慢悠悠地一路晃荡回来的。

  夏天的横滨不是个适合人类白天出门的地方,炽热的阳光灼烤着大地,蒸发出滚滚热意,空气好像都因为高温而扭曲,咸腥的海风刮过大街小巷,却刮不走滚烫的热浪。

  也只有入了夜,太阳下山了,空气的温度才会稍稍降下去些许,汗水打湿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晚风一吹,很快就会干透。鹤见川扎起一头又长又蓬的黑发,风吹过后颈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干爽了起来。

  但这些微不足道的凉意,都比不上刚进家门时扑面而来的冷气。

  鹤见家装了中央空调,从玄关到餐厅都是一个温度,凉爽的让人心旷神怡,像是一脚从赤道踏进了北欧。

  玄关摆着一小盒的糖果,鹤见川一边剥糖果,一边胡乱蹬掉了脚上的鞋,在把糖塞进嘴里的同时就已经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卧室里。

  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洗澡,温度稍高的热水冲过头发和身体,一根根的毛孔舒张开来,汗水和疲惫一起进了下水口,最后擦干净身子,换上宽松舒服的睡衣,拿着毛巾和电吹风跑去客厅,坐在沙发上轰轰轰地吹干头发。

  脏兮兮黏糊糊的鹤见川焕然一新,又变回了香喷喷软乎乎的鹤见川。

  “噗呼呼~”

  香喷喷软乎乎的鹤见川抱着枕头,舒服地在沙发上打滚。

  她滚到一半,看见山姥切也从房间里洗完澡出来了。今天的斗篷先生看起来好像有点点不一样,鹤见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也没想到是哪里不一样,但她还是立刻抱着枕头做了起来,挪挪位置给斗篷先生空出了一个位置来。

  “这里这里!”鹤见川拍拍右手边的空位。

  山姥切一向很好说话,对鹤见川可以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了,因此虽然说他本是想去阳台找两盆土,但被鹤见川这么一叫,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按着鹤见川的话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刀剑付丧神虽然都是男子的身躯,但它们的体温却不像正常的人类男性那么高。无论是什么季节,鹤见川碰到乱步的手,都是一样的温暖到有些烫,但不动的手却是四季如一的微暖,只是勉强能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山姥切同样是付丧神,他在鹤见川身边坐下的时候,鹤见川甚至都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温度,不像是在侦探社里时,乱步和她坐在一张沙发上,就好像身边坐下了一个大烤炉一样,在不停地散发热意。

  鹤见川抱着枕头,手里拿着从沙发角落里扒出来的电视遥控,但却没有打开电视,而是把视线定在了山姥切的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天,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他的斗篷上。

  “……哈啾!”

  鹤见川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眼神还是盯着山姥切的斗篷不动。

  总觉得……

  斗篷先生今天的斗篷……

  特别的新……

  特别的软……

  特别的干净……

  ……好像还特别的香。

  鹤见川目光灼灼地盯着山姥切的斗篷,像是不动盯着甘酒、乱步盯着社长、鹤见流盯着心仪的画笔。

  鹤见川:……吸溜。

  山姥切:“……”

  山姥切国广默默地抬起了一边的斗篷:“主上要进来吗?”

  鹤见川一把丢掉了怀里的枕头,半秒也不带犹豫地钻了进去,用斗篷裹住了自己,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斗篷先生万岁~~~!”

  感受到了柔软布料贴在皮肤上的触感,斗篷后摆还带着一点点体温的微暖,隔开了对于刚洗完澡的鹤见川来说有些过低的冷气,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洗涤剂的淡淡香气,鹤见川心满意足地呼出了一口气,吹干没多久的头发蓬松地晃起来,像是只刚在雪地里打过滚的狗狗。

  “斗篷先生的斗篷好舒服……”鹤见川的眼睛惬意地眯了起来。

  她之前就觉得了,躲在山姥切的斗篷里特别的有安全感,好像所有的危险都进不来了一样,被山姥切从下弦五的手中救走的时候是这样,山姥切帮着她对付上弦六兄妹的时候也是这样。

  简直就像是对幽灵必备宝物——「棉被!」一样,只要全身严严实实缩进被子里,不露出一点空隙,就能形成神秘结界,抵抗来自幽灵100%的伤害。

  “被被……”鹤见川含糊的咕哝了两句,就见到不动也洗好了澡,从屋里走了出来。

  不动的头发很长,比作为女孩子的鹤见川还要长很多,解开发绳全部落下的时候,甚至能到膝盖后的位置了。所以他每次洗澡都很慢,光是洗头发就要花好长一段时间,吹干头发,又要花好长一段时间。

  不动的手腕上松松散散地缠着他那根红色的旧发绳,一头长发已经吹干了,但却又乱糟糟地翘着。

  “奇怪……”他在客厅中间,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转头朝沙发上坐着的鹤见川的山姥切问道,“你们有看到我的梳……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问话在看清鹤见川和山姥切的坐姿后被吞了回去。

  曲起腿缩在沙发上,鹤见川抓着罩在身上的斗篷,想了想,回答他:“在披被被先生的被被。”

  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山姥切国广低下了头,避开了与他对视,“……我只是在遵从主上的指示。”

  “不动你要来吗?”鹤见川很“大方”地扬起了斗篷的一个小角角,拍拍旁边的沙发。

  “……唔呃、”不动行光抓着头发的动作一顿。

  『山姥切的斗篷……』

  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

  “软乎乎的~”缩在山姥切左手边的斗篷,鹤见川幸福地蹭了蹭手里的斗篷。

  “好香的气味。”肩头罩着山姥切右半边的斗篷,不动行光坐在沙发上吊着一条腿赞同地点点头。

  实话说他早就馋山姥切的斗篷很久了,以前本丸里的短刀们、还有萤丸那家伙,总是喜欢躲在这家伙的斗篷里面,不动行光和那时候的山姥切关系一般,他又是短刀里个子高的那一批,所以除了偶尔帮歌仙兼定一起洗衣服的时候,他几乎没机会碰到山姥切的斗篷,更别说是躲进去了。

  他碰到山姥切长义那家伙的斗篷的次数反而还更多些,毕竟山姥切长义刚来本丸时,不动有一段时间刚好被分配去带山姥切长义练级。

  “难怪五虎退的小老虎总是爱往你斗篷里躲……”

  不动行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句。

  “……五虎退?”

  被不动行光和鹤见川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山姥切冷不丁地开口接了一句,他转过头看向不动行光,神色依然平静,语气里却带上了唯有正面对着他的不动行光才察觉得到的压迫气势。

  “你还认识五虎退吗?……不动行光。”

  『……糟糕!』

  不动行光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五虎退?谁呀?”坐在山姥切国广左手边的鹤见川毫无察觉地探过了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老虎?他还能养小老虎的吗?”

  湖蓝与碧青的两双眼眸同时望向了不动行光,天真无邪与咄咄逼人的两道视线一齐落在他的身上,向他询问着答案。

  不动行光:“……”

  完了,翻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