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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离世, 大清举国哀悼,康熙更是昼夜痛哭。想起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在遗诰中还特意指出要自己以社稷为重,这心里便更悲痛了几分。不少大臣日日上奏来劝谏, 但都没有一点儿作用。

  乾清宫内。

  康熙已经几日都未能入睡, 但如今正值年末, 事情更是都堆积在了一起。身体和心理显然已经到达了承受的极限,但身为皇帝, 不可不顾天下, 是以也只能强忍着不适, 处理一些必要的政务。

  梁九功看着康熙如此心里更是万分着急,这太皇太后可是历经了三代帝王,她在大清许多人心中那是有着极大地份量, 如今若是皇上再因此病倒, 那可如何是好。

  正在梁九功急的在寝殿门口左右来回走到时, 一下子和一个手上端着茶水的宫人撞在了一起, “你是怎么当差的!这殿前——”

  话还未说完, 便想到了康熙还在寝殿内, 虽然还有些距离,但这种时候更是要加倍小心,若是撞在了枪口上,别说这小太监了,就连自己估计都够呛。

  “乾清宫内办事如此不稳重,你在宫里是如何学的规矩,走的这般急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梁九功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了马佳·思颖的身影, “你先下去, 近些日子回去重新学规矩, 乾清宫就不用来当差了。”

  “奴才谢公公——谢公公——”那小太监走时又朝着刚来的马佳·思颖请了安,而后才战战兢兢地快步走开。

  梁九功看到了马佳·思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赶忙上前,这脸色也比之前好上许多,“奴才给荣贵妃娘娘请安,奴才可把您给盼来了。”

  “皇上如何了?”看着梁九功这神情,只怕是被康熙给赶了出来。

  “贵妃娘娘您也知道,这——哎——奴才也是没用,不能够为皇上分忧。”梁九功说着还象征性的扇了自己两下,“贵妃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吧,以您和皇上的情谊,皇上定会听您劝的。”

  “公公对皇上的忠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太皇太后刚离世,皇上心里难受,公公在这乾清宫里也要多留意些,近期就不要让新进宫的宫人做些跟前儿的事儿了,以免冲撞了皇上。”

  梁九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奴才遵旨,多些贵妃娘娘的提点,奴才下去后会再和他们多说几次,毛手毛脚的,也不知这内务府是如何教的。”

  “皇上可用了午膳?”

  “御膳房也送来了好几次了,可皇上每每都让人给退了下去,贵妃娘娘,皇上这已经有好几日没能好好用膳了,还望贵妃娘娘可以多劝几句,皇上多吃一口也好啊。”

  马佳·思颖用手捏了捏眉心,“公公心安,先容本宫进去瞧瞧。皇上的脾胃一直不好,如今又这般不规律,你且先让人将膳食给备下,做些清淡的。”

  “奴才遵旨。”

  马佳·思颖拍了拍安巧的手,“你也留在外面吧,本宫自己一人进去就好了。”

  “奴婢就站在寝殿外,娘娘若是有事吩咐喊奴婢一声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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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乾清宫寝殿们,康熙并没有坐在上面,马佳·思颖只能走到里殿去。

  只见康熙坐在软塌上,脸上也因为日日操劳没有时间修理而长出了胡须,原本三十多岁的容貌如今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康熙听见声音,以为又是梁九功进来,便是忍不住的有怒气,“朕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再进来吗?你是将朕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一抬头,便看到带着担忧的眼神正向自己走来的马佳·思颖,后面那些刺耳的话也就听了下来。

  知道自己说错了人,但又一下子无法从那种情绪里抽离出来,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马佳·思颖说道:“定是梁九功那个滑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便只能将你找来,他倒是会给自己找补。”

  “臣妾给皇上请安,梁公公自小便伺候着皇上,见皇上您如此心里也是跟着难受,公公也是为了皇上好,若是皇上此时想一个人呆着,那臣妾便先去给皇上准备午膳,等皇上好些了再来。”

  马佳·思颖也知道,康熙虽然话中说着梁九功的不是,但言语间也是肯定了梁九功的做法,不然自己也不会如此胆大,在这种时候还敢同康熙这般说话。

  这么些年一直生活在一起,况且康熙还是自己四个孩子的父亲,就算是个石头也不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一个父亲,康熙都不是最好的,但他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在皇家,能够受到皇帝这般对待,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但对于马佳·思颖来说,她对康熙有情,但是不足以爱上。喜欢很简单,在这二十多年的相处中有好些次自己都动过不该有的心思,但好在她是理智的,那个瞬间过了,心便也静了下来。

  如今马佳·思颖和康熙也找到了彼此之间相处最为融洽的点,康熙能够包容马佳·思颖到什么程度,她心里也自然是有分寸的。

  “你既来了便坐下陪朕说说话吧,午膳有梁九功准备着,左右也不会出错。”

  康熙抬起手将马佳·思颖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马佳·思颖感受到了康熙通过双手传递过来的情绪,当下拍了拍以示安抚。

  这个时候她只要用心听康熙说便好,他自小登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亲近的人几乎全离开了,身边没有一个能够稍稍吐出真话的人,要换做是自己,那岂不是要郁结于心。

  但想想自己上辈子可不就是同康熙差不多的经历,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年纪轻轻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就一下子被带到了这儿,他们只是考虑的问题不同罢了,这么一想便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好在自己这一世有疼爱自己的家人,也有贴心的子女,马佳·思颖的性格也潜移默化的在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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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内外一片宁静,只看见康熙一人低着头,嘴里若有若无的说着什么。

  “朕还记得幼时在宁寿宫,那时额娘也还在,朕每日下朝后最幸福的就是听见你和额娘从宁寿宫传出的笑声。那时额娘因为皇阿玛病逝,虽然面上不说,但朕知道额娘心里是怨的。”

  “后来日子久了,朕原以为额娘的心病也好了,但额娘最后还是离我而去,留我一人在这皇宫里。如今皇祖母也同昔日额娘一样,朕已经向长生天祷告,不惜折损朕自己的性命来增加皇祖母的寿命,但为何?为何皇祖母还是这样离开了。”

  康熙的说话声渐渐加大,握着马佳·思颖的手也越来越紧,“颖儿,是不是朕真如外面说的一样——所以她们才会一一离我而去。”

  话音一落,就连不愿去床幔上挂着的香囊都像受到了波动一般在轻微的摇晃着。这一刻,康熙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他抬起头望着马佳·思颖,渴望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回答。

  “您是皇上,是这大清的天子,谁敢说皇上您的不是。”

  马佳·思颖知道康熙现在迫切的需要得到否认,否认他不是一个克父克母的人,否认他不是一个不祥之人。如今康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岁的孩童,但在面对至亲之人的逝世时,却还是避免不了流露出心里最真实的感情。

  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和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其实在爱情上面的经历可以说是十分相同,爱新觉罗·皇太极爱惨了博尔济吉特·海兰珠,爱新觉罗·福临也如他皇阿玛对待敏惠恭和元妃一般对孝献皇后董鄂氏。

  她们这一生都为了一个“情”字,爱情、亲情,无一不是牵动她们的枷锁,如今的逝世只怕对于她们来说更是一种解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

  “自皇上登基以来,大清在您的治理下的欣欣向荣,若是有人挑您的错,那天下百姓自会第一个站出来。”

  “您是一个好皇帝。”马佳·思颖对上康熙的目光没有躲闪,当然她也不必去躲。

  康熙看着马佳·思颖,想起了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在临终前特意叫他前去慈宁宫所说的话。

  “自你母后去世后,哀家这二十几年里一直在想,若是日后就连哀家也离世了,只剩玄烨你一人当会如何?哀家只觉得时间不够,每每想到这里,哀家这颗心就无法真真正正的放进肚子里。”

  “哀家知道皇帝你是一个重感情的,后宫的嫔妃当中,皇贵妃的性子你也清楚,钮祜禄贵妃心里记挂着孝昭仁皇后,眼睛里也只看得见胤?一人。惠妃、宣妃、宜妃和平妃就更不用哀家说了,都没人能入得了玄烨你的眼。”

  “这些年里,哀家知道唯一能够被你放在心里的也就只有荣贵妃一人。你是哀家教出来的,哀家自是知道你不会同你皇阿玛和你皇祖父那样,但哀家还是忍不住的会去多想。”

  “你身上流淌着你们爱新觉罗家的血,说到底哀家这是怕了,所以明知荣贵妃没错,却还是忍不住的一再对她进行试探,只是为了满足哀家心里那点儿——”

  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说着说着话里还带着一丝哽咽,康熙自然是听懂了她那未说完的话语,只是自己身为人孙,终究也只能委屈荣贵妃马佳氏了。

  “皇帝,颖儿所做的一切哀家都看在眼里,胤祤、胤祈和胤祉都被她教导的很好,都是好孩子。在富灵多阿的婚事上是哀家陷进去了,日后待荣贵妃好些,就当是替哀家——”

  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话语在康熙的脑袋里一遍遍的重播,只见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起来。

  “颖儿,只要你如当初那般,朕定不会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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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虽然孝庄文皇后这个谥号康熙二十七年才上,但是这里为了让大家理解的更好,就直接按谥号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