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桧,字会之,生于黄州,后迁江宁。

  我自小便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有道士曾预言我将来必定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可事实是我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且是穷乡僻壤之地的县令。外人都道我生于书香世家,可我却只能靠做私塾先生那点微薄的学费度日。

  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从那时起我便发誓,我要做人上人,做万人景仰的人上人。

  我拼命读书,纵使我不赞同书中的那些道理我也拼命的读书,因为我知道在大宋,只有考上进士才能真正的踏入官场。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成功了!

  政和五年,我进士及第,被补为密州教授,时年二十四。

  就当我以为我的生活从此会不一样时,现实给了我沉重的一击。

  在汴京,进士根本不算什么。

  但我不能回去,只有留在汴京我才能有机会。

  我变卖了所有家产给太学院的博士和学正送礼,事实证明,他们也并非多清白的人,最终我如愿的留在了太学院。

  只是我的身份不比那些太学生高多少,他们表面上恭敬的叫我一声博士,背地里却常常讥讽我并非正经考进来的老师。

  但没关系,大宋重文,而我留在了太学院。

  我被任命教授下舍生,我认为自己还算倜傥风流,我便一派清风朗月之态关心着太学里的每个人,上至祭酒学正,下至寒门学子。

  事实证明,我这么做很有成效。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太学学子见到我后都会恭敬的叫我一声博士。

  稳住脚跟后,我便开始我的下一步计划了。

  在汴京,没有靠山是不行的,如若能得朝中五品官员青睐,我便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博士,但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帮我,所以还是要有银钱。

  靠太学院发的那点俸禄去打点,我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太学院了,所以我必须想办法筹集到足够的银钱。

  所幸,太学院里有不少寒门子弟。

  比如那个叫罗越的人。

  罗越出生世家门第,只是没落已久,家中已不剩多少族人。但罗越家中资产可不少,像罗越这种有点家产又出生没落世家之人,最易拿捏。

  刚好,罗越也对我崇敬有加。

  我以中舍为诱饵引他入局,很快他就将家中产业一点点的交于我。

  最后,他家中产业耗尽,为免他报官,我只能先杀了他。

  反正太学学子万千,或是退学、或是病逝、或是迁居,少那么几个人,无人在意。

  我也利用罗越的家产搭上了一位六品大夫,有他帮忙,我在太学院更加如鱼得水。

  只是有一个人很烦,那人便是罗越的好友陈东。陈东此人,心高气傲,连太师蔡京都不放在眼里,他一口认定罗越乃我所害,叫我很是头疼。

  但我不能动他,因为此人在太学院里颇有名气,他若消失,于我不利。

  左右陈东并无证据,此后我只要小心行事就好。

  我本以为我要很久才能得到学正之位,但没想到事情的转机来的那么快。

  太尉高俅状告当朝太师。

  我没想到官家竟真发了狠废掉了蔡京,随后,蔡京大批党羽遭贬,那位大夫升任五品少监。

  而我,成为了太学院的学正。

  此后,不仅仅是学生,太学院里的博士们也要恭敬的唤我一声,学正。

  只是,我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一年后,那位少监想把家里的大娘子嫁与我,我拒绝了,因为我要娶的人一定是可以在朝堂上帮助我的人。

  至此,那位少监与我有了隔阂,但我不怕,因为我遇见了一个能让我一步升天的人。

  太尉高俅

  那天,他带着一个小郎君来到太学,连郭祭酒都要对此人卑躬屈膝。

  我摆出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欢喜的姿态上前:“见过太尉。”

  高俅,天子宠臣,因蹴鞠踢得好当上了当朝太尉。

  很多文人虽表面上不敢微词,但心底里还是轻视高俅的,但我不这么觉得。

  事实上,我很敬佩高俅,因为他坐到了大多数人一生都难以触碰到的位置。

  而我,终有一天会比他站得更高。

  看到高俅后,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传闻中,这位太尉很欣赏人才,便是一贩夫走卒被他看上都能平步青云,我要将自己推到他的面前。

  我成功了,虽然过程中有陈东捣乱,但好在陈东平日里就得罪不少人,所以也没人信他的话。

  高俅很欣赏我,可惜,只是欣赏!他并没有提拔我的意思。但没关系,我有得是机会。

  那位被高俅送来的小郎年岁很轻,我不知道他和高俅是什么关系,或许是族亲,或许是庶子,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利用他。

  鉴于高俅对高衙内的态度,我对那位小郎的关心就没那么深,直到我听见郭祭酒称呼他为九大王。

  原来他是当今圣上的九皇子赵构。

  太好了,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此后,我日日对赵构嘘寒问暖,日日亲自教授他书籍,而他也对我越来越亲近。

  我想,我离渴望的位置不远了。

  直到……

  “给我搜!”

  我被关进了开封府大牢。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睡了一夜干草,地上传来的冰冷刺的我发寒。

  第二天,我浑浑噩噩的被带到了府衙之上,旁边还站着陈东。

  随后,我便听到了陈东对我的种种控诉。

  然后

  “人证物证齐全,让他画押吧。”

  两个衙役按着我的手画押。

  “你们,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哼,你杀人夺财就不是草菅人命了,我大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玷污了文人风骨。”

  “不,我要见太尉,我是高太尉的人。”

  我这句话说完后,堂上的人全都哈哈大笑。

  “都要死了还不知对手是谁,可悲!可悲啊!”

  或许是彻夜的寒冷使得我不会思考了,我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押下去,秋后问斩。”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衙役赌了我的嘴,我只能发出呜咽声。

  又回到了那间牢房,我想说冤枉,但没人理会我。

  在这里,床是冷的,饭菜是馊的。

  我就这样在牢房里睡了三天,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我从学正做到公事、御史中丞、丞相、太师,再到国公、郡王。

  那里的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要对我卑躬屈膝。

  我随意编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让皇帝杀了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

  在那里,我是一切!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我相信会有人来救我的,因为那个道士说了,我会位极人臣!

  我的一生,该波澜壮阔。

  没错,我是丞相!我是太师!我是国公!我是郡王。

  真好,不冷了。

  开封府

  “府尹,秦桧死了。”

  “死了?”

  “嗯,都臭了,要不要录入府册?”

  “没必要,拉去乱葬岗吧。”

  “那要不要知会太尉一声。”

  “不必了,太尉应该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小人物。”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