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干双手被反捆在背后,鲁智深手持戒刀架其颈间。

  到了此时,他反而无比淡然:“恭喜太师,最终,还是你赢了。”

  “听你的语气,好似有些不甘。”

  “天时地利尽在我手,可惜在人和这方面,我始终不如你。”

  高俅轻笑,他懒得和完颜宗干废话:“绑……”

  “太师,我不明白。”

  高俅来了兴趣:“哦?你不明白什么?”

  “从初遇开始,我便对太师恭敬有礼,后来你我合兵攻辽,除我军改攻临潢府外,我不曾露过一丝野心,反而一心学习汉儿文化。到后来通商也罢,我与吴乞买内斗也罢,为何太尉就认准了我图谋宋土,从而对我紧追不舍呢?”

  “文,你欲般尽我朝文化,武,你金国两万兵力大破辽国二十万兵马。若一个民族只想偏安一隅的话,最多崇尚武力,是不会想要有自己的文字的。”

  “完颜宗干,你所做的事,哪一个不彰显着你的野心。”

  “原来如此!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时间不够。”完颜宗干自信道:“高俅,此战你亦死伤惨重吧!由此可见,只要再给我些时间,哪怕三年,不,哪怕一年我都不会如此被动。”

  “若是当初我没有急于与大宋合作攻辽,若是我没有让金也促成你我相见,若是……”

  “没有若是。”高俅嘴角轻扬:“你所有的如果都是我的必然。”

  完颜宗干恍然大悟:“所以,宋国从头至尾都不可能与辽国联手对不对?”

  “然也。”

  “我明白了。”完颜宗干释然一笑:“如此看来,我输得不冤。”

  “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完颜宗干单膝下跪:“求太师,善待我女真一族。”他基本上已经断定,完颜吴乞买绝不是高俅的对手。

  高俅冷哼:“你以为我会像你们一样吗?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输吗?你知道为何白龙府内的百姓为何愿意借粮给我们吗?”

  “我…知道。”

  完颜宗干不仅知道,他还想效仿,只可惜金国并非他一言之堂,他们从未去过汴京,也自然不懂得他如此推崇宋国的原因。

  “是我废话了,斡本先在此谢过太……”

  “太尉小心!”

  只见完颜宗干轻松挣开手上绳索,他手执匕首向高俅刺去!

  噗呲!

  鲁智深收回戒刀:“早防着你呢,这招完颜宗弼已经用过了。你兄弟二人人还怪好咧,给了我们一个杀了你们的理由!”

  完颜宗干倒地不起,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似是有无尽的不甘。

  高俅轻笑:“别贫了,赶紧收拾一下,随我拿下黄龙府。”

  “是。”

  黄龙府距白龙府并不远,如今黄龙府群龙无首,城内大军又悉数被完颜宗干带走,所以高俅很快将之攻下。

  高俅调卢俊义来镇守此城,他则独自回了白龙府。

  白龙府内并无打了胜仗的欢愉,不过情况也并非完颜宗干所说那般死伤惨重,府内气氛凝重的原因是几位大将身受重伤。

  “情况怎么样了?”

  吴用神色凝重:“种都统已经无碍了,如今正在休息,张清和武松情况比较严重,军医还在医治。史进杨志等人身上也带了伤,随行大夫正在给他们用药。”

  “还有,杨温、王文德两位将军在对战折可求时,力竭战死…阮家小七伤了右眼,好在命是保住了。”

  “其余死伤将士还在统计。”

  高俅死死咬着自己的唇角,直到舌尖传来一丝铁锈味他才强迫自己放松。

  “已经……很好了。”

  高俅深知自己说得没错,他有时候都在想,他或许真的受上天庇护,所以花荣等人都有幸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命运到底无情,杨温和王文德前几日还在跟自己下五子棋。

  【“太尉,还是五子棋好玩,我就不爱下那什么围棋。”

  “得了吧,你就是不会下围棋才这么说的。”

  “杨温,能别在太尉这儿拆我台吗?你还想不想要十二花神皂了。”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吗?”

  彼时高俅满眼笑意:“什么十二花神皂?”

  杨温苦笑:“还不是京中香皂铺卖的那十二花神皂,我家娘子早就想要一整套,可那东西就是有银子也难买,王文德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买到了两套,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太尉,你可别听他胡说,我绝对没有以官压人,我能买到是因为家中有娘子在那香皂厂做工。”

  高俅轻笑:“原来如此啊,这个好办,杨温,等回去后我送你一套十二花神皂。”

  “真的吗,太尉,你说这话我可当真了,不能反悔!”

  “本官何时说过假话。”

  “那是,太尉一言千金,那我此次军功的赏银就能留给我家娘子买胭脂水粉了!对了,还有玉脂坊的面脂,我家娘子说玉脂坊的面脂可好用了,就是有些费银子。”

  王文德瞥了瞥眼:“太尉,我真见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是,你有出息,你有出息怎么总向城北徐家娘子献殷勤,又是送香皂又是送玉镯的。”

  “好你个杨温,走,比一场!”

  “行,走就走。”

  高俅无奈道:“你们能不能跟鲁智深学点好,动不动就比一场什么的,学不得!”

  杨温与王文德同时道:“太尉你且等等,我们去去就来!”】

  回忆至此,高俅已潸然泪下,他记得王文德回来后跟自己说,等这次回去就向城北徐娘子纳采,如今徐娘子却是等不到他了。

  如王杨二人这般情况的人何其多,高俅甚至不知道其中九成人的姓名。

  “太尉,你莫要太过伤心,战争虽然残酷,但若不这么做,死的人只会更多。”

  高俅叹息:“我明白的。”

  “太尉,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高俅一愣,吴用指着高俅的掌心:“这儿,都掐出血来了。”

  高俅倒是真没注意,他刚才过于伤感以至用力过猛,这会儿经吴用提醒倒是颇感疼痛。

  “唉,我如此小伤都觉疼痛,也不知武松他们该何等疼痛以至昏厥。”

  “太尉!”

  “好,我不再自怨自艾便是。”

  “那我帮你……”

  “不用了,你若再晚发现一会儿我这都愈合了。”

  吴用:“……”

  “你去帮忙看看将士们吧,如今人手不足,你就别陪我站在这儿了。”

  “是。”

  吴用走后没多久,军医从室内出来。高俅连忙上前:“如何了?”

  “禀太师,张清的伤口其实不深,且仇娘子止血及时,我给他用了最好的药,如今他已歇下,若平安过了今晚便无大碍了。”

  “武松呢?”

  “这位将军倒是无性命之忧,只是他左臂伤得太重,纵然我给他用了最好的药,他三四个月内怕是也拿不了刀了。”

  “三四个月后呢?”

  “那要看恢复情况,若是养好了应当是无碍的。”

  “多谢大夫,赏。”

  “谢太师。”

  高俅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仇琼英一直陪在张清身边,武松那边也有花荣照料,高俅又命大夫候在一旁随时待命,如此他方能安心离开。

  只是高俅落下心后才发觉一直站在一旁不太自然的岳飞。

  “鹏举,你可有受伤?”

  此前派岳飞突袭时高俅便在担心他,如今看到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高俅也算松了口气,只是岳飞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太自然。

  “太尉,我并无受伤。”

  高俅狐疑:“是吗?”

  “嗯。”

  高俅又看向刘元武:“元武,鹏举可有受伤?”

  “咳咳咳。”刘元武不太自然的看向岳飞胳膊处:“我,我不知道呀。”

  高俅了然,而后将手搭在岳飞胳膊上:“真没受伤?”

  “嘶~”岳飞面色苍白:“真没受伤。”

  高俅脸色冷了下来:“还不快去找大夫,真想让我发火?”

  “太尉,我错了,我这就去找李大夫。”

  岳飞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刘元武,刘元武…额,没看到,他只顾着迎合高俅的视线了。

  高俅一番巡视,在确定众人都无大碍后他才回房休息,大军血战多久高俅就有多久未合眼。

  高俅朝床上一躺便深眠过去,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醒过来。

  高俅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几人情况,种师道早就醒了,如今正处理战后事宜。张清和武松也在午时醒了过来,二人虽面色苍白,但性命已然无忧。

  只是张清还好,武松得知自己三四个月内都不能提刀后闷闷不乐到现在。

  高俅一进屋就看见了一脸菜色的武松。

  “你还知道难过啊,你怎么没把这条小命折在战场上呢。”

  见高俅进来后武松本想抱怨两句,可他一听太尉这话就明白对方是真生气了。

  “我,我不是不想把完颜银术可放走吗?”

  “所以你就以命相抵吗?要知道银术可当时的情况根本活不了太久,若非燕青及时赶到,你就不止费条胳膊,你连命都没了!”

  武松认清形势后果断道歉:“太尉,我错了。”

  岳飞轻笑出声,高俅瞪了他一眼后他果断低头。

  “你!”高俅泄气,看武松这一脸可怜样,他便是有再多气也撒不出来:“罢了,你就在此养伤,四个月之内别碰任何武器,否则你就永远待在这吧。”

  武松一脸不可置信:“太尉!”瞥见高俅神色后他立即道:“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你。”高俅看向张清:“若再有下次,你就一辈子孤独终老吧。”

  张清成功被捏住命门:“太尉,绝对没有下次了。”

  “行了,你们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们。”

  高俅走后,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太尉这次是真生气了。”

  “是啊,连孤独终老这种威胁都说出来了。”

  仇琼英死死盯着张清:“所以啊,你还敢有下次吗?”

  张清扬起笑脸:“不敢,绝对不敢。”

  “哼!知道就好。”

  翌日

  高俅看过武松众人后就率军赶往黄龙府,此战虽有些损伤,但不至于影响行军。

  黄龙府内,高俅与众将商讨行军之策。

  “依我看,我军应当趁胜追击,早日拿下会宁府。”

  “如今深冬虽过,但冰雪未消,是否应该等天气渐暖再行出发。”

  “不能给金军联合蒙古诸部的机会。”

  “可我军刚经历一场大战,黄龙府亦需要人手处理。”

  “正因我军已适应冬日作战,所以才更应该在此时行军,拿下会宁府后,金军便再无翻身之日。”

  “非也,依我看……”

  高俅抬手打断众人:“大军原地休整一月,一月后,府。”

  “是。”

  禁军确实需要休整的时间,而且冬日作战到底对金军有利,高俅还是决定稳重求胜。至于蒙古部落那边,高俅当即写下一封信送往乞颜部。

  如今汪古部已不复存在,乞颜部已然成为草原一霸,让合不勒去牵制蒙古诸部是最好的选择,相信有他们在,那些部落不敢轻举妄动。

  一月后,高俅率众人府。

  完颜宗干等人战死的消息传回北地后,金国内部大乱,高俅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不少女真人收拾好全部行李往北地或西边跑,汉儿及契丹人倒是无比淡定,仿若尽等禁军到来。

  大军一路挺进金国腹地,直到行至会宁府前。

  只见诺大一座会宁府竟无一人镇守,而且远方城门大开,好似在赤裸裸的邀请禁军入府。

  高俅站在原地迟迟不敢行动:“这是唱的哪一出?空城计还是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