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满也被岳家人的反应惊到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高俅:“太尉……”

  高俅无奈笑道:“先等等吧。”

  里面的人没让他等太久,只过了一小会儿便有一妇人走过来:“岳家姚式见过太师。”

  “姚太夫人不必多礼,不知岳飞可在家中?”

  “大郎去街市取物还未归,太师先进屋用茶吧。”

  “如此,便打扰了。”

  高俅随着岳母进屋,只见他一进门便有数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这些目光或惊奇或感叹,总之他们打量的心思太过明显。

  岳母轻瞥了他们一眼,他们这才把目光收起干起手中的活。

  高俅属实有点纳闷,他一直未来拜访除了不得空闲的缘故,其实还有身份差距的原因。如今的岳飞还未有一丝功绩,而他身为太师已经对他们一家格外照顾了,若是再显热络,难免惹其惶恐。

  岳母的反应在高俅的预料之中,她虽不施华贵衣饰,但举手投足间亦是从容不迫,言语间很有岳飞的影子,但周围这些仆从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太师勿怪,只因他们日日听闻你的…消息,所以行为间放肆了些。”

  高俅笑意嫣然:“鹏举不似那种呶呶不休之人。”

  “大郎形容的倒少,多数是同僚所言。”

  高俅了然:“鲁达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岳母闻言浅笑:“看似抱怨实则仰赖,太师,您是一位很好的恩相。”

  高俅笑笑后不再纠结此事:“京中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还要多谢太师租赁良田。”

  高俅当初给了岳家农商两个选择,其实从商会更富,不过岳家还是选了耕种。

  随后高俅又问了岳父的情况,岳母只言他身体已经好转,而后又对其不能见客称歉,高俅自是随口皆过此事。

  只一番交谈,高俅便被岳母风姿折服,所以他也就不再寒暄:“姚太夫人,我此番来是替鹏举向你辞别,不久后我便会出征西夏,鹏举也会随行。”

  岳母听闻此言后嘴角凝了一瞬,一息后她认命般叹了口气:“罢了,那日他向我辞行时我便料到会有此一天,如今我们还能相聚已是莫大的欢喜。”

  高俅明白,岳母虽看上去洒脱,内心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因为不会有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战场上厮杀,更何况她并不知道岳飞的未来。

  “太夫人,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何同意鹏举投军,毕竟他未到弱冠之年。”

  岳母闻言盯了高俅一会儿,而后笑道:“其实说起来此事与太师也有关系?”

  “我?”

  岳母笑道:“在鹏举少时,辽军曾扰过边关,那时他便立誓将辽人赶出宋地。不过我们虽算不得家贫,但家中耕种之地贫瘠,官人他又……总之,鹏举便放弃了投军的想法。”

  “后来相州换了知州,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约莫半年之前,他突然和我说要投军,我那时自是百般不同意。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太师领军路过相州,鹏举曾远远的看了一眼。”

  “若是乱世,我不会阻他,可应祥不过孩提,我又怎能忍心他远去投军。后来鹏举虽不再提及此事,却愈发沉厚寡言,鹏举从幼时便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纵然我万般不舍,却还是同意了此事。”

  “太师,鹏举虽不爱说话,但他对你是仰慕的。虽然他……”岳母斟酌着用词,她差点把自家小郎怀疑太师是个断袖的事给说漏了。

  “虽然他不曾表露,但我能看出来他对太师的敬仰之情。”

  高俅差点压不住自己扬起的嘴角,他当初问岳飞为何投军,他只言是少时之志,不曾想还有这层缘故。

  “那太夫人,鹏举背上可有……”

  “阿娘。”

  高俅的话被岳飞打断,只见他如往日般沉着脸色:“太尉,您怎会来此?”

  高俅此时再看岳飞时表情有些控制不住了,没想到小岳飞还有点闷骚属性。

  高俅走上前拍了拍岳飞的肩膀:“鹏举,还有两月便出发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是。”

  见高俅转身要走,岳飞忍不住叫住他:“太尉,不如留下来用饭吧。”

  “嗯?”

  “咳,菜买的多了些,太尉留下来一同吃吧。”

  高俅扬唇看了一眼岳母,岳母心有灵犀的眯着眼点了点头。

  高俅笑开:“好,既然鹏举盛情相邀,我便却之不恭了。”

  一顿饭吃的主客尽欢,后来高俅不论什么时候想起这事都笑的不可开交。

  盛夏刚过,暑气未消。

  高俅这次行军不再低调,赵佶也如往日般祭祖誓师,一番流程后,高俅觉得还不如低调出行呢。

  结束了繁冗的过程,高俅领五万禁军朝延安府出发,只需沿西京路过河中府再至延安,便只需行六百多公里的路程。

  如今官道易行,虽说行军不如急行,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大军便能在一月之内行至延安府。

  如今陕西路那边驻扎着二十多万的兵力,益州路也有二十万大军防守,回鹘和西夏多有摩擦,应当不会增援,所以高俅只领五万禁军增援。

  “李乾顺倒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只是他多次联辽侵我大宋疆土,此战难免。”

  李乾顺继位时年仅三岁,其母梁氏专政。梁氏统治期间,西夏政治腐败,军队衰弱,宋军趁此期间夺得大片疆土。

  不过李乾顺自幼雄才大略,他于十六岁亲政后灭了梁氏,其后便整顿吏治、减赋税、注农桑、兴水利,西夏国力日渐强盛。

  此后便是西夏军与宋军的多年缠绵,宋军虽敌不过辽军,但对上夏军还是不虚的,所以屡次获胜,然李乾顺通过与辽通婚求援,辽遣使逼宋罢军,赵佶归还了崇宁以来攻占的所有夏地议和。

  不过童贯和蔡京都希望通过开边邀功,然后宋夏就又打起来了,在这几年里,宋夏之间来来回回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双方你来我往均有胜负。然而在两年前,也就是在兴州、灵州腹心地区,刘法将军所领之军被全歼于此,夏军趁胜追击攻破统安城。

  彼时夏军又想以辽的名义求和,然那个时候高俅率军攻破涿州,不久后析津府失陷,辽军已经自顾不暇。

  李乾顺未理辽的求援退居领地,宋江平了两浙一带的匪患后就驻守在延安府,如今的西夏若想解困只能求助回鹘,纵使回鹘不计前嫌想帮助西夏,但合不勒来信言耶律大石对回鹘地区虎视眈眈。可以说,从辽败的那一刻起,西夏便没有退路了。

  “当年永乐城一战,西夏军屠我宋军二十万余人,如今终于可以打回去了。”

  高俅闻言未发表看法,永夜城那一战实属将领脑残,不过这也说明西夏军并非软柿子。

  “听闻西夏的铁鹞子乃骑兵中的精兵,而且西夏境内地势多为复杂,因此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和吴用简单聊了一下作战方案后高俅命大军原地休整,如今暑气还未消散,高俅以硝石制冰为禁军解暑。

  “太尉!太尉!”

  “鲁达,身为虞候,怎可依旧这般毛毛躁躁。”

  鲁智深闻言摆正了身子,而后清清嗓子:“太尉,前方有处清泉,我们能下河凉快凉快吗?”

  “注意时间,别惹了寒气。”

  “好咧!洒家去通知他们!”

  鲁智深蹦蹦跳跳的跑远,高俅无奈笑了笑,随后他忽然想到什么。

  “走,学究,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出了营帐后高俅向河边走去,只见大大小小的禁军均脱了衣裤在河中玩闹。

  “学究,你要不要也下河耍耍?”

  吴用连忙摆手:“太尉,我就算了。”

  高俅莞尔,他瞥了半天发现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你等一下,岳飞呢?”

  被高俅叫住的禁军顿了一下:“禀太尉,岳飞和鲁虞候他们在上游呢!”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吴用早就发现了,太尉一直执着于和岳飞坦诚相待,莫非……咳。

  高俅一路行至上游,只见武松鲁智深和花荣他们都在水里玩闹,卢俊义稳重些,不过高俅观他的神态似乎是也想下水。

  “太尉!”

  “不必管我,你们自行游水便可。”

  “是。”

  高俅看向岳飞,只见他身旁有一年岁差不多之人,但他俩均着里衣。高俅皱眉,就在他想着自己要不要下水时鲁智深拉住了岳飞。

  “这位郎君,你都下水了还不下的干脆些!”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开了岳飞的里衣,高俅第一时间凝神望去。

  只见岳飞光洁的背上赫然刻着四个藏青色大字,上书—尽忠报国!

  高俅:“!!!”有,有,果然有!圆满了!

  许是高俅的眼神太过热烈,岳飞向高俅看来。高俅一瞬间恢复气定神闲之态。

  鲁智深愣了一瞬后当即盛赞:“岳飞,你这刺字好些威风,洒家也要去刺一个。”

  岳飞脸色有些微红,那日为向阿娘也向自己表达决心,便坚定的刺了字,不过他到底年少,所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花荣也过来凑热闹:“确实威风,这匠人手巧。”

  “是,阿娘刺的。”

  “那更霸气了呀!”武松一手搂过岳飞的脖颈:“走,再让我观看观看。”

  高俅看够热闹后转身离开,他再一次感受到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自己在内,唯岳飞之心最为赤诚。

  半月后,高俅率军抵达延安府。

  延安府地处西夏北线和南线的中间地带,这也是高俅选择此地驻守的原因。

  延安府衙外,此地知府率众人迎接高俅。

  “下官延安知府张浚,见过高太尉。”

  “张知府年少有为啊!”

  “下官乃上届进士,厚得天恩驻守此地,是为之幸!”

  “张知府切勿妄自菲薄,只此三年便升任知府,实为良才。”

  “谢太尉。”

  高俅看向张浚身旁之人:“公明先生别来无恙。”

  宋江言语间颇为意气风发:“下官见过太尉。”

  高俅未理会宋江,转而将视线看向其身后之人,那人身材魁梧,两眉入鬓,容貌虽不及花荣,却也是好表人才,只是他光着一半身子,胳膊上还有一道深痕。

  高俅快步上前拉住此人:“怎的伤得这般重却不医治,学究,将我的金疮药拿来。”

  张浚连忙上前解释:“太尉,此人名唤石秀,乃探查情报是一把好手,先前他入夏地探访负伤,只是还未来得及包扎便得到太尉临至的消息。”

  高俅暗忖,拼命三郎吗!他当然知道,他、时迁、戴宗若是配合的好,准能摸清敌况。

  石秀被高俅抓住的手颇有些别扭:“太尉,我…我没事,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高俅浅笑:“三郎,切不可将受伤之事说得如此轻巧,走吧,我为你包扎。”

  高俅余光撇见宋江的神色后暗笑,挖人,他是认真的。

  岳母刺字版本不一,本文算是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