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的手也是抖的,谁都不知道他在看见这些小娘子时的怒气有多高,他恨不得让那些强盗再活过来,而后再将他们千刀万剐。

  “太尉,她们该如何安置。”

  高俅看向那些小娘子,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三分:“你们原籍在何处,可想返乡?”

  五十几位小娘子纷纷低下了头,高俅见状退开了一步:“各位小娘子莫怕,我们是朝廷派来的官兵,你们有任何需求可尽管说。”

  “官兵?若是早些来便好了。”

  “阿姐!”小六子有些害怕,这里这么多官兵,阿姐莫要得罪了这些大官。

  高俅只觉得理亏,他看向那名说话的小娘子:“是我们的错,只盼能弥补一二。”

  宋瑶书嗤笑一声:“我们这里多为齐兖二州的女娘,柔儿省亲时路过此地被掳了来,阿青是陆老大直接闯进农庄抢来的,婉婉是被拐卖沦落至此……”

  “我阿爹原是开私塾的,陆老大是他雇的长工,这狗贼于一日夜里竟闯入房中欲侵占于我,阿爹拼命阻他却惨死于他的刀下。”

  说到这儿,她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宋瑶书猛的一下跪地:“多些各位官人为我阿爹报仇。”

  其他女娘面色皆有动容,她们纷纷跪地口言感谢。

  武松第一次这么沉不住气:“分明是你们受苦,却还要来感谢我们,这……”

  鲁智深直接青筋凸起:“这些畜生,简直丟尽了好儿郎的脸面。”

  宋瑶书摇摇头,她刚刚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阿爹从小教她读书,她自是分得好坏。

  “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切勿揽下这份罪责。只是我等是无颜再回家乡了,求各位官爷收留,我们烹饪女工无一不可。”

  鲁智深是个急脾气:“为何无颜,洒家护送你们回去,若有谁敢嘲笑你们,洒家咔嚓了他!”

  花荣一胳膊肘碰过去:“你就少说些话吧。”

  高俅脑袋转了转,此时女子地位还不像明清时期那般低微,就是带着子女改嫁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群小娘子境况不同,更何况她们自己不想回去,高俅不想违背了她们的意思,但将她们留在军中是不可能的。

  高俅看向宋瑶书:“这样吧,我让人护送你们去往大名府,你们可以在卢俊义大官人的纺织厂里做工。”

  “至于你们则可安心诞下孩子,若你们想留下孩子便自己将养,若你们不愿意见到他们则将孩子送往慈幼局。”

  “待你们养好身体后一定要重新贴面,然后再寻得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好?”

  “真,真的吗?”

  “本官从不说假话。”

  众娘子闻言终于落泪,高俅这才安心,她们受了不少苦,如今哭出来便好了。

  高俅指了两百人护送这些小娘子回大名府,并且予了她们一些粮食布匹,卢俊义看到她们时自会安排妥帖。

  “太尉,可要问责齐兖两地知州?”

  “去封信函吧。”

  若是深纠起来高俅还该问责济南府,只是北地匪患未决,京东路还需从长计议。

  思及此,高俅看向武松等人:“还记得我说过有你们费力的时候吗?”

  武松眼睛一亮:“是要我们去剿匪吗?”现在的他剿匪之心异常强烈。

  “差不多。”

  此前晁盖送来的文书上言明了各地灾祸的严重程度,隆德府和太原府有所波及,但此两地知府应对及时,所以局势还算稳定。

  真定府受波及较大,那里不仅受流民困扰,西北方几个县还被盗匪占领。

  至于则是受影响比较大的地方,它本身不在泛滥区,但受黄河北流的影响,东侧的几个州县尽毁,流民数量比较多,山匪、水匪和流匪遍布。最重要的是与大辽接壤,这也是高俅一定要北上的原因。

  “鲁智深,花荣,你们各领两千禁军往西北侧真定府出发,一队先行出发辅助赈灾,一路沿途剿匪。等你们会合后发兵夺回被盗匪占领的州县。”

  “属下领命!”

  “本官还要交给你们一个秘密任务,沿途考察各州县的知州知县,如今科举已过,待我回京后再令做安排。花荣,真定府与辽国的大同府接壤,你留下一个小队负责侦查,以后早晚用得上。”

  “是。”

  “燕青,你领两千禁军往东侧青州出发,我不想再看到此间的悲剧再次发生。”

  “燕青领命。”

  高俅吩咐完后拿出几份手书,这是周彦交给他的治理手册,里面详细描写了应对流民的一系列政策,包括与商人合作建造水泥路的措施。

  “你们将手书直接递给各州知府即可。”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应该能看出其中好处,就算是蠢货,但现成的功绩他们总不至于不要。

  黄河决堤是天灾不假,但从灾祸中找出机会才是上上之策,若是借此机会修好水泥路,那战时的行军速度和粮草供应都会有质的提升。

  “最后我们在大名府会合,对了,我可不想看见你们身上添了什么新伤。”

  三人对视一眼,他们也明白太尉这是在关心他们,所以全都给出了郑重承诺。

  鲁智深三人领命后先行出发,武松眼巴巴的看着高俅:“太尉,我呢?”

  “放心,怎么可能把你忘了。”

  “武松听令。”

  “属下在。”

  “我与学究领一千禁军从官道出发,你领两千禁军走土道,至于要做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武松领命!”

  武松一肚子的怨气在此刻得到释放,高俅想了想还是说道:“二郎,凡事不要太冲动,陆老大固然可恨,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他。”

  “放心吧太尉,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武二了,就算剿匪我也会先调查清楚的。”

  高俅欣慰的笑笑:“二郎成长了。”

  官道上

  高俅感慨还是得多修路,至少他骑马走官道时大腿根都不痛了。

  吴用见状提议:“太尉,要不您还是坐马车吧。”

  “不用,坐马车影响行军速度,我如今都习惯了。”高俅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在现代都没走过这么多路,来到这儿反而哪里都踏足了。

  吴用就知道高俅不听劝,他还是忍不住数落起来:“太尉,刚才我就想说了,你怎么可以只留一千禁军在身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加亮先生,你曾经一人一马都敢哪里都去,我这可是一千禁军。”

  吴用一时噎住:“这不一样,太尉何等身份,我们去的又是……”

  面对高俅的死亡视线,吴用识趣的闭上了嘴。

  “我什么身份,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恨自己做的不够多。”

  吴用总觉得高俅身上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悲观,高俅若是知道了这个想法,恐怕会叹上一句,只有他知道未来如何惨痛,这份孤独感谁都无法理解。

  害怕高俅多想,吴用赶紧岔开话题:“哎,剿匪本就是各地知府应该做的事,如今却要太尉您来算计。”

  “谁说不是呢。”

  高俅刚到这儿就曾言明各地匪患猖獗,可赵佶根本不当回事,他之前在朝堂上提议还匪于民也被王黼反驳。

  如今他借着赈灾的名义剿匪,“流民”闹事他镇压总不至于落人话柄,但就像吴用说的,就算朝廷没有下诏,剿匪也该是各州府应该做的事,如今却还要他百般算计,高俅是真想照着赵佶的脑袋来一下,但凡他开点窍,高俅都不至于这么被动。

  “不管了,我回去后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说服官家下诏。”

  剿匪不同于童贯对战西夏军,他们说到底还是普通百姓,所以高俅各给他们两千禁军也足够用,再不济还有厢军帮忙,等他平息了河北各要地的匪患,就稳住了对战大辽的要道。

  至于两浙、淮南和山东一带,等他回京后就组织剿匪,起义军高俅则另有思量,总之一年之内他必须要解决内患。

  高俅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走了官路后,他们的速度果然快上不少,只是和应天府的状况一样,此地流民众多,且状态比应天府那些流民差上很多。

  高俅轻车熟路的进行赈灾,直到一通奔波后行至。

  原名瀛洲,十年前才改为,成为京南四府之一。

  高俅这一路上都在担心的灾情,可到了这里之后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了很多。

  “太尉,此间知府并未紧闭城门,反而开门迎流,只是行事略有些粗暴罢了。”

  高俅点点头:“走吧,进去看看。”

  高俅改乘马车进城,守门的将士看到他们后立刻警惕起来,毕竟高俅带了一千禁军,这等数量虽不至于威胁他们,但还是小心为上。

  高俅恐流民骚乱,他赶紧让吴用将自己的印信拿给他们,那将士看了印信后连忙拱手:“我等这就去通报知府。”

  “不必了,我们自行前去即可。”

  那将士虽点头称是,回头却立马着人禀报。

  高俅让禁军原地驻扎,他自己只带了一小队护卫进城。

  马车又行了半日,高俅一行才来到知府衙门。不出他们所料,此地知府早已在门口候着。

  “下官陈遘见过太尉。”

  高俅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他再怎么熟读历史也不可能记得所有人,他一番头脑风暴后放弃思考,算了,等深交之后再判断不迟。

  一旁的沙振则有些吃惊,要知道他们知府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素来讨厌那股官场之风,尤其厌恶权臣,因此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

  他原以为知府即使知道宣抚使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可他在听到来人是高俅后就立刻收拾行装前来等待了,莫非知府是高俅的人?

  高俅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他只觉得这位知府身型魁梧,行事利落。他一举一动不似文人倒颇有武将之风。

  高俅跟着陈遘来到大厅,他当即拿出自己拟定的赈灾方案,高俅看过后觉得颇为精妙,只是细节之处还需补充。

  高俅暗叹这位知府的才能恐怕比周彦还要更胜一筹,只是此地存粮不如应天府,这才让陈遘的行事有些捉襟见肘,好在他的到来弥补了这一点。

  高俅这一路上赈灾都没怎么用到汴京城筹集的粮草,而是用各地商人所捐。只是此地商业不算发达,所以凡事还要靠官府出力。

  高俅现在只需将修路事宜加入计划中即可,他与陈遘聊了整整一夜,陈遘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太尉的很多建议不仅弥补了他方案的不足,修路计划更是对抗辽有好处。

  第二日

  “太尉,您累了一夜了,等用过早食后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高俅确实觉得浑身酸痛:“那你呢?”

  “我将重新拟定的计划吩咐下去,然后带着人去采些草药。”

  “草药?你亲自去?”

  “嗯,是府里的那些大夫开的,这种草药可有效预防风寒之邪。府里人手不太够用,镇守边境的将士不可乱动,我只好亲自去采。”

  高俅欣慰的点头,难得的一位好官,行事还不油腔滑调。

  高俅对他甚至满意,而且陈遘言语间对他颇为亲昵,高俅忍不住问出声:“你我可曾见过面?”

  陈遘不禁面露笑意:“在京时我曾见过太尉,但太尉应是不识得下官的。”

  “我观你对我颇为亲昵,这其中可有渊源?”

  陈遘说清原委:“下官因政绩良好升为广西转运判官,但因忤蔡京罢归,期间曾辗转多处任职。蔡京被处斩后吏部调清原委才将我任命为河间知府。”

  高俅明白了,感情这又是一位被蔡京坑了的官,怪不得他对自己存了几分敬意。

  “太尉,早食已备好,下官带您去用食。”

  “这位是?”

  陈遘这才想着介绍:“太尉,他叫沙振,是我手下的属官。”

  高俅在听到沙振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脑袋一激灵,他想起来陈遘是谁了。

  他不是鼎鼎大名的抗金名将吗!陈遘虽不及岳飞有名,但他是实实在在的主战派,在抗金战役中坚守长达半年之久,最终被叛将沙振所杀,全家17人一同遇难。

  高俅记名将可能记不住,但记奸臣一记一个准。

  高俅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杀意:“烦请带路。”

  等陈遘和沙振都走后,高俅看向吴用:“武二还有多久能到这里?”

  吴用估算着:“怎么也得一月有余吧。”

  “好,等武松到了,让他随便找个地送沙振上西天。”

  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