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醒了,能问话吗?”

  吴用点头:“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问话没问题。”

  “好,去看看。”

  高俅和吴用一起来到那人的屋子里,高俅专门派了两名禁军看在这儿,就是怕这人出意外。

  王卫浑身酸痛的躺在床上,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刺杀童贯的,却不曾想还能有幸活下来。

  胡思乱想间,他的房门被打开,王卫艰难的向门口看去,只见两名身着青衫的男子面对微笑的看着他。

  其中那名走在前面的郎君第一时间关心他:“怎么样,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王卫摇摇头,他的嗓子干哑:“多,多谢郎君相救。”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王卫。”

  “王卫。”高俅见他精神还行后直接了当的开口:“说说吧,为什么刺杀童贯。”

  王卫的神色从一下感激变成警惕,他想起来了,他提着长枪准备跑下去求救时这个人的身边也围满了禁军。

  “你是谁?”

  看出他眼神里的紧张,高俅露出笑意:“本官乃当朝太尉高俅,放心,我与童贯并非同伙,否则我又何必救你呢?”

  王卫听了这话后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他又满心纠结,高俅乃武官之首,若是他的冤屈还有谁能伸,那那个人非高俅莫属,可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刚刺杀完童贯,就被高俅救下,这莫非是圈套不成。

  “你对本官有所防备也正常,此次本官出京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你可以跟在本官身边好好观察一番,等你什么时候相信我了再说不迟,只是我不知道你具体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你不愿意说的事早说晚说又有何区别。”

  王卫闻言更是纠结,他思量再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吧,你好好休息,本官明日再来看你。”

  高俅转身欲走,王卫下意识的挽留。

  “太尉……”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王卫忍着浑身欲裂的疼痛艰难起身,高俅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直到他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叩首:“求太尉为我等做主。”

  高俅上前将他扶起:“有什么冤屈只管言明,就算对方是童贯,本官照样会为你们做主。”

  王卫倚靠在床上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

  “太尉有所不知,我们与西夏对战的这些年表面上胜多败少,实则是胜少败多,朝廷只知道双方你来我往各有损伤,但实际上童贯多次隐瞒军务不报,他不仅有多次弃城而逃的经历,还伪传捷报,趁此机会给“熟番”升官。太尉,童贯这些年光是靠军务拨款就私吞了不知何几。”

  “不仅如此,他还在民间横征暴敛,强迫百姓供应钱谷和民役,早些年,他为了便于搜集奇石异宝的船队通行,不惜拆毁桥梁,凿坏城郭。”

  说到这儿,王卫顿了一下,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而后变得通红。高俅知道光是这些不足以让王卫有胆子刺杀童贯。

  “这些事你既早已知晓又何必现在才来叫屈,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卫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替百姓申冤,但这件事他绝对要揭露出来。

  “太尉,王卫随家父跟着童贯出征多年,小人眼睁睁的看着童贯做下这些恶事却若无其事,小人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但童贯在对战时用无辜百姓和将士的命做肉盾致使那么多人惨死,这件事还请太尉一定要禀报官家,为众多亡魂申冤!”

  啪嗒……

  陶瓷杯碎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高俅捏紧了拳头:“接着说。”

  “一年前,在与西夏军对战时,童贯为了取胜竟抓了上千名普通百姓,还有…还有将士在前面开路,家父也在其中,最终无一生还。”

  “童贯如此心狠手辣惨无人道,却在打了胜仗后连连升官,公道何在?天理何在!可惜我与百名将士后代联手刺杀他未能成功,否则他早该下那油锅地狱了!”

  高俅的拳头反复握紧又松开:“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那次参与作战的禁军都可以作证,还有侥幸活下来的百姓子女,他们申冤无门又走投无路,我等兄弟们好不容易将他们安置在了汴京城外的村子里,若是我们回不去,他们就上京告状。”

  高俅摇摇头:“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怕是他们还没进城,就不知不觉消失于世了。”

  王卫的脸色愈发狰狞:“就算是太尉也不行吗?您得官家宠爱就是我等也略有所闻,若是您……”

  “慎言。”吴用开口打断王卫的话。

  王卫自知失言,连忙开口道罪。

  高俅没怪他如此口无遮拦,只讲起了另一件事:“当年童贯高升后也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众官员联名上书弹劾他,官家派了方劭去调查,然方劭的一举一动都被童贯早一步察觉,童贯先向官家告状陷害方劭,方劭反而获罪被处死。”

  “这……”

  高俅再次看向王卫:“这个状肯定得告,但怎么告,如何告本官还需好好思量,你先在此养伤,等伤好的差不多后我派人护送你回东京,你务必要安抚好那些百姓子女,一切等本官回京后再做定夺。”

  王卫闻言有些慌张:“太尉……”

  “你若信得过本官就乖乖听我安排,一切不可操之过急。”

  王卫最终妥协:“好,我听太尉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切记保护好自己,你现在可是重要的人证。”

  高俅言罢后就带着吴用出门,想到此人的重要性,他又加派了几名禁军保护。

  吴用见高俅脸色不是很好,他顺着王卫的话抒发感叹:“童贯果真如此胆大妄为!”

  “他若不胆大妄为又怎敢假传圣旨。”也就是赵佶在位,若换了别的皇帝,就算童贯成功收复了四州他也该论罪处死。

  “太尉,现下我们该怎么做?”

  “哎。”高俅无奈叹气:“现下我们还是以赈灾为重,你立即修书一封秘密传于朱武,让他务必保护好王卫口中的百姓子女,还有,找到当日和童贯一起出征的禁军控制起来,打蛇打七寸,对付童贯必须一招制敌。”

  “学究领命。”

  待吴用退下后,高俅看向自己被掐出血印的掌心,童贯借军政事务以权谋私之事他早就知道,但因为他所谋之事与自己没有重叠,而且童贯在京时的表现又太过具有迷惑性,以至于高俅一直未对他动手。

  “早些除了他便好了。”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高俅只能迅速处理好赈灾事宜,然后早日回京解决童贯。

  过了十来日,接到通知的鲁智深带着大军赶回应天府,他奔波了这么久精神头看起来却比高俅还好。

  “太尉,鲁达不辱使命,将这一带的盗匪悉数剿灭。他们一部分入了军,一部分往淮南那边逃了,至于剩下的…太尉放心,洒家有按照你的吩咐处理尸体。”

  高俅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好,我就知道这事交给你能行。”

  武松见鲁智深嘴角快咧上天后醋了一句:“太尉,这事交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办好,是吧花荣燕青。”

  花荣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燕青则连忙摆手:“别算上我,我只会耍些手上功夫,剿匪还是算了。”

  武松这些天在内城负责统筹招工等事,花荣和燕青则在外城负责后续流民的安置。武松和花荣看上去倒还好,燕青则是整个人瘦了一圈。

  “小乙,别只顾着流民忘了自己,你看你两颊的肉都快没了。”

  高俅这边说完那边吩咐小厮去炖上鸡汤给他们补补。

  燕青笑的勉强:“多些太尉关心,属下并无大碍,只是看到这些流民想起了昔日行乞度日的日子,幸好主人将我捡了回去,不然小乙绝无今日的风光。”

  高俅了然:“你在担心杰甫?”

  燕青点头:“此次水灾,河北两路受灾严重,大名府又属交通要道,我实在是担心主人。”

  “放心吧,如今鲁智深回来了,我们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再说了,晁盖已第一时间组织赈灾,你也该相信玉麒麟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嗯。”

  安抚好燕青后,高俅让人把周彦叫来。

  “明日本官就会率大军北上,这京东西路一带就交给你了,不仅是应天府,旗下三府五州你也要时刻注意动向,若有人敢为难你,只管搬出本官的名号。”

  “下官领命。”

  “还有,户籍和修路等事宜你记得上奏走个流程,放心,户部和工部皆有本官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周彦感慨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他知道高俅是放心不下这边的事,他语气郑重:“太尉尽管放心,下官定事事躬亲,也会将一切事宜事无巨细的禀报给太尉,只是北上之路,还请太尉小心行事。”

  高俅见周彦反过来安慰自己后这才放心:“放心吧,虽然河北诸地义军四起,但他们多为平民百姓,还不足以和禁军的精锐军比。”

  “太尉不可大意,万事小心为上。”

  见周彦如此郑重,高俅收起不以为意之态:“我记住了。”

  第二日,禁军撤出应天府,府内一切军务改为厢军接手,周彦如自己所言那般事必躬亲,所以高俅走后几个州府倒是一如既往没出什么乱子。

  至于高俅这边,整个大军日夜兼程的赶路北上。只是在河南府境内还好,他们只遇到了少数流民,其他流民则按照事先引导分散到周围各府。

  等出了河南府进入河北东路时,高俅果然遇到了无数流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