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这孩子从小听话懂事, 经常帮助村里人,学习成绩也好,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他还说过等他大学毕业回来建设家乡,可惜……”
老汉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大伙儿也都知晓。
这时候的他跟正常人无异, 像是一位长者对优秀晚辈的辞世而感到惋惜。
众人边拖着老汉,也从他那里得到了关于阿石的线索。
阿石全名张石, 从小聪慧, 然而这里落后没有学校,他只能够偶尔到镇上替人做活借书回来学习。
他对读书的渴望感动了村里人, 于是村里人举全村之力送他去读书。
阿石没有辜负村里人的期盼, 从小学到高中, 成绩都是全校最好的那一个,甚至连高考还是全国状元。
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原是打算等大学毕业后回来建设家乡,谁知却突然坠楼而亡。
让陆砚感到疑惑的是,老汉对阿石的死亡原因避而不谈,而且看起来没有追究的样子。似乎就只是不慎坠楼, 属于意外。
和之前的少年一样,他也发现了阿石的尸体和死亡原因不符,但是老汉根本不接茬,这让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陆砚还发现了一个异常。
一般来说一个村子的村长,在村里要有威望,而且能力和才干能够服众。
可据他观察,阿石的家除了老汉之外, 也就只有那个老妪, 以及一个眼神不太好使的老爷子。
他们来到这里这么久, 做为村长的老爷子,居然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这根本不符合村长的表现,反倒是由这个老汉跟他们接洽。
这个村子有问题,村民有问题,村长有问题,这个老汉更有问题!
“阿石的新娘呢?”有人问道。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新娘也是关键所在。
说到新娘,众人又想起昨天陆砚说到的那个井里的东西,条件反射下打了个寒战。
“新娘啊?”
“时候到了,自然会见到。”老汉含糊说道,看起来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兴许是老汉心情不好,接下来不论他们再问什么,都没有再回答,而且总频频往后院里看。
眼神充满了忌惮、着急,还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慌乱,到后来直接脸色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存在。
众人连忙随着他所看之处看去,却是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能让老汉闻之色变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汉面色陡然转变,对于接下来的套话根本不上套,数次要离开,隐隐有种崩坏之感。
众人害怕强留老汉会发生什么意外,再者第二组也刚从阿石房间出来,便也没有再阻拦。
午饭之后,所有人聚在一间客房中,门口留人望风。
“村民对阿石的话题态度模糊,像是引以为豪却又隐隐有种忌讳,除却夸赞阿石生前善举,对于葬礼冥婚之事忌惮颇深。”
“我刚才去和老爷子套话,提到阿石他有些反常,像是憎恶,跟其他村民态度不同。”
“除了阿石这件事,还有夜不出户的风俗外,没有打听到其他禁忌,也没听说哪家姑娘意外身亡,亦或着新娘的线索。”
第一小组的人总结道。
“阿石的死因和他的尸体表现不符,这是疑点之一。”
“刚才老汉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存在,这个不明强大存在极有可能会伤害三叔和村民。”
“老汉和村民应该知道井里的东西,可以排除是那个东西;老汉和村民对阿石的尸体也并无畏惧之意,也能排除是阿石,那么这个村子存在第三方势力。”
村民是第一个威胁,鬼神之说是第二个威胁,能让老汉畏惧的是第三个威胁。
也就是说,他们不光要忌惮村民,忌惮鬼神,还得提防这个第三方。
这是陆砚的小组获得的关键线索。
“阿石房间有点反常,别的房间都是炕,只有他是木床。”
“阿石有洁癖,有强迫症,学习成绩极佳,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少年拿出一本蓝色书皮的笔记本,脸色非常不好。
这个笔记本是阿石的日记,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他的每日生活的点点滴滴。
3月18日星期一 天气晴
今天又被捉弄了,有点疼,但还能忍受。刚给家里寄了信件,也不知阿父和阿母身体怎样。
3月19日星期二天气晴
今天摔了一跤,腿有点疼,校医说我这腿不能剧烈跑动,不然会留下后遗症。
3月20日星期三天气晴
他们说这个周末是那位少爷的生日,学校强制要求所有人去他家庆贺。这权势真能为所欲为,我讨厌这里,也讨厌这个社会。
3月21日星期四天气晴
所有人都在讨论生日礼物,我像极了乱入的灰姑娘,可是没有王子出现。
3月22日星期五 天气晴
他们把我关在厕所一天一夜,这里好黑好冷,细听还有水滴在响,滴答滴答,似乎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在爬动,我突然有点想回家了。
3月23日星期六天气晴
我想,这个礼物他们应该会喜欢。
3月24日星期日天气晴
所有人都逃不掉。
日记到这里截止,后面一片空白。
跟阿石表现出来的正能量不同,他的日记本里充满了校园霸凌事件,阴暗滋生。
3月19日的一跤,十有八九就是被欺负。
如若之前日记只是在记载,那么3月22日,阿石极有可能是在厕所里遇到了什么脏东西,才导致他性格从被欺负,开始演变成‘报复’的心理。
最主要的是,在阿石的日记本中,所有人都是曾经欺负过他的人,这也代表着支线任务根本完不成,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是罪魁祸首!
可是为何老汉一开始会跟少年说他是帮助过阿石的人呢?阿石真的有跟老汉说过这话吗?是老汉在撒谎,还是阿石在说谎?
厕所里的遭遇是重点,可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线索,而且他们如今别说出村子了,他们连村长的家都出不去!
他们试探地往村长家外走,只要一靠近院门,所有村民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齐齐盯着想要离开的人。
他们不敢用生命去试探离开会有什么后果,这个下场必定不会好。
校园霸凌是惊人憎恶的,可是他们如今是代入这个身份的人,这就有点细思恐极了。
“生日宴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的逃不掉,是指生日宴会上会出事,还是指让我们过来?”
如果说之前少年还有优越感,但是这本日记打破了他的奢望。
是了,这个副本恨不能置所有人于死地,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存在幸运?
是眼前虚假的安逸,让他陷入奢望的念想中。
处于同一个阵营,众人心中不敢再抱有敌对和侥幸的心理。
所有人都知道,支线任务这是完不成了。
让他们感到可怕的是,支线任务对他们恶意之深,如若他们去举报,相当于互相残杀行为。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想让他们互相残杀!
线索很乱,疑点很多,却又毫无头绪,像是几团线缠在一起,哪里都是线头,可又无从理清。
演员们正思忖着,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嘈杂。
人群慌乱,哭声四起。
陆砚跟着众人来到院外,只见刚才还身强体壮的老汉,此时脖子正斜插着一把菜刀。
老汉两眼上翻着,嘴里和鼻孔流出血沫,喉咙嗬嗬着,五指成爪状,似乎在抓什么。
鲜血四溅,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场面骇人至极。
那把菜刀深陷过半,一看就伤到气管和动脉,任谁都知道他没可能就回来,何况这还是在副本中,离所谓的小镇又远。
第一次如此直面血腥场面,这让所有人不禁冷汗直冒,无法言语,更有甚者呕吐陷入昏迷,比比皆是,也让他们再无侥幸之心,更加深刻认知他们真的有可能会死!
“他回来了!一定是他!”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当初我都说了不要这样,现在好了,我们谁也逃不掉!”
“哈哈死吧,全都死光吧,我早就受够了!”
恐惧阴暗癫狂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周围的村民此时跟正常人无异,显露着他们心里的最真实的一面。
推脱责任,后悔,崩溃,负面情绪如同鬼魅低语,下一刻却见村民如同2十有八九的傀儡一般齐齐变得面无表情。
他们无视正在垂死挣扎的老汉,拔出菜刀,一刀一刀将老汉砍成肉泥。
刀刃碰到坚硬的骨骼,传来清晰的喀嚓声,很快又有村民拾刀加入。
温热的鲜血迸溅在脸上,显得尤为可怕,恍若一场盛宴狂欢,看得所有演员不禁聚在一起,提防这些村民突然暴起。
好在这些村民只是针对老汉的尸体,对他们这些人并无什么异动之举。
深红色的肉泥伴随着骨骼下,流淌着血水,黏腻而散发着深深的铁锈味。
“厕所日记。”陆砚突然低声说道。
“什么?”之前学风水的男人下意识问道。
“阿石在日记本里说过,他曾听到过水珠滴答在响,黏腻的东西在爬动。”
“你看,这个东西符不符合厕所里的东西?”
男人眼神微闪,似有所悟。
众人也随着陆砚的话,强行逼自己看向那滩深红色的肉泥,强忍着呕吐生理反应。
莫非厕所里的那个东西也是这个东西?
倘若如此,倒也能说得清阿石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就是不知道厕所里的东西,和这些村民之间有什么关联。
许久,村民统一放下手中刀具,齐齐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争抢食着那滩肉泥。
咀嚼,吞咽,发狂地往嘴里塞着,血水自嘴角流下,身上脸上手上都沾满了血水,疯狂而又令人作呕。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呕吐声四起,有人被吓得当场晕厥,有人吓得神经错乱,有人想要离开,有人咒骂着,但也只是聚在一起,提防着这些诡异的村民,害怕落单。
在副本中,落单同等于死亡。
这是小说和电影常见经典的剧情。
终于最后一口东西吃完,村民又陷入了往日状态。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刚才被吃掉的老汉,此时又凭空出现在方才的地方。
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跟堂屋的阿石一般无二。
众人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阿石明明是意外坠楼,却又和死因不符。
恐怕阿石也是被这些村民这般对待!
这东西还是尸体吗?
所有人心中都浮出绝望和惶恐。
“三哥走了!”村民用手在老汉鼻子下端一探,难过地说道。
其他村民闻言也上前听老汉胸膛的心跳,探鼻息,察觉老汉是真的走了,顿时哭声四起。
如若不是他们身上还沾满了血水,刚才那幕令人作呕的场景,倒像是一场幻觉。
更可怕的是这些村民对刚才的记忆全无,而且对自己身上的血污视而不见。
诡异恐怖害怕氛围在演员中蔓延,和一旁嘈杂的村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看着村民们将老汉抬到一张席子上,给他洗擦拭身体,熟练地换寿衣,甚至从院子最里间抬出了一张黑色的棺材。
那间房子里居然还摆放着一排排的空棺材!
所有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脏险些跳出喉咙。
继阿石之后,新的棺材在堂兄另一侧摆放。
棺材如同张着大口的凶兽,正在把人一一吞没。
冰冷,无助,只剩下满心的惶恐。
“三哥活到这把岁数,也够本了,这是喜丧,如今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贵的婚事。”
一名岁数渐长的老人叹了口气,“可咱们村的女娃子都嫁人了,其他的年龄又小,哪有女娃子肯嫁给他?”
听到这里,演员们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在老人说完后,村民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你们是阿石的同学,和他关系好,你们会帮我们的对吧?”
话中带着询问,可和之前老汉的话相同,都是同样的强制任务。
听到和阿石关系好这个话,众人下意识看向少年。
少年:“……”
“看我做什么?我是男的啊!”
老人转过头盯着少年,目光漆黑,“是你啊,我听三弟说过你。”
“你和阿石关系好,那么便由你和阿贵结婚吧。”
少年:“???”
少年难以置信,指着自己说道:“大叔,我是男的啊!”
才刚出现惨案,虽然村民也存在诡异,可在他们面前还是以人的姿态,天知道这个结婚会出现什么事。
“男人有什么关系?往些年咱们村也不有人搭伙过日子的吗?”一旁的村民嘀咕道。
正好听到的少年:“……”
求你们思想可别这么开明!
村民把一位二十出头,高高壮壮的小伙推到少年面前,一黑一白,一壮一瘦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伙长得不差,可配咧!”
“这下三哥可以放心走了。”
“是啊,终于了却他的一桩心头事。”
显而易见,高高壮壮的小伙是阿贵。
他看着少年露出了阳光的笑脸,以及带有血色的牙齿,距离最近的少年直接被吓得两腿发颤。
他想缩回人群,却被阿贵抓住手臂,“我听阿母说,结婚前要培养感情。”
“我带你去见见我阿母,她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阿贵的力气非常大,几个演员都拉不住,眼看村民就要异化,众人只能放开。
“你放心,我们会救你的!”
并不是他们有多么的想要以身涉险帮助少年,而是这个村子和村民诡异至极,谁知道哪天少年的下场会不会就是他们的下场。
虽然结果未知,心里也知道少年此去凶多吉少,但还是安慰安慰,至少证明他们有救他的决心。
事已至此,少年也知道自己非走不可。
他心里充满绝望,被阿贵一步一步拉向院外。
“等等。”
“我朋友他这人看着外向,实则内向腼腆得很,我可以陪他一起去吗?”
众人闻声看去,说话之人是陆砚。
自黑猫和支线任务发布的事件后,谁都知道少年和陆砚因为阵营有些不合,他们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出来帮他的人居然是陆砚。
他是个傻子吗?
明眼人都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他这可不就是送死吗?
见过圣父的,没见过这么圣父的。
“我也陪他一起去。”
这回说话的人是学风水的男人。
其他有着昨夜‘舍友’之情的演员,心里有些迟疑,但是他们的关系也说不上太熟,毕竟才认识还不到两天,两天就能感情深厚,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在别人和自己的命之间,他们选择保全自己的生命,这也无可指摘,本分而已。
少年感动又愧疚非常。
感动是感动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肯愿意拉他一把,愧疚是因为之前分组的时候,他故意拉拢其他玩家排挤陆砚他们,获取阿石的线索。
少年满怀希冀看着阿贵,阿贵看向陆砚和男人,朝少年笑了笑,面容带着些许宠溺,“他有你们这些朋友,我也很高兴。”
“既然想来就一起来吧。”
少年几乎是被阿贵拖着走,原因无他,因为腿软。
刚才阿贵是背着拉他走,回头是身子都不转,只有头转,那个场景可是恐怖电影才有的情节,谁能不会被吓到?
“我也去。”一名戴着粗黑眼镜框的少女说道。
虽然危险极大,可相较于因为保全自身的众人,她更信任陆砚这种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人。
至少在危险时刻,他不会抛弃队友。
“你疯了?有危险啊!”另外一名短发女性拉着少女的手。
这里女性演员就她们两位,若是少女走后,只要上厕所、洗漱,她一定会落单的!
“我已经决定好了,如果出事算我命不好吧,总归得学会成长。”少女认真说道,她的眼中则藏着深深的恐惧。
谁会不害怕死亡呢?能活着谁会不想活着呢?
她想赌一把。
她知道在副本中,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既然演员直播间开放系统商城,就一定会给演员提供获取兑换的积分。
要想在这里存活下去,就得学会成长,有能够信任的队友,她再不抓紧机会,还要等到哪时候?
“那我和你一起吧,你去了我会落单的。”短发女性没有利用道德绑架为自己谋取利益,而是坦然说道。
对于新加入的两位女性,阿贵没有多说什么,拖着少年的手继续向前走。
陆砚只感觉到眼前一阵白光,原来是外头的太阳照射着。
此时的村子依旧寂静,跟他们刚到村子里的场景一般无二。
阿贵的家离村长家不远,不到几分钟便已然到了。
似乎村子里的村民非常钟情于围墙小院,所有门都朝北面而开。
按风水学术上来说,北为阴面,又有败北之意,非常不吉利。不过都在副本中,房子有问题也是见怪不怪。
阿贵开了门,只见一位和老汉差不多大的老妇此时坐在堂屋门槛上,手里正剥着花生,与寻常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差别。
老妇看到阿贵,抬眼看向他,慈祥地笑道:“阿贵回来啦?”
她站起身,用手往身上擦了擦,将花生壳扫到竹子编制而成的箩筐里,“饿了吧?阿母给你做饭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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