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秦名扬都感觉到了景御的抑郁。下课后,特地留下来跟景御谈心。

  景御却急着去御书房见景晗跟景云,不想搭理对方。

  “改日吧!”

  秦名扬追上去,拦住了景御,问道:“太子殿下有何烦心事?”

  停下脚步,景御面色犹豫地望着秦名扬。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景御低声说:“我失去了母后,害怕再失去父皇……”

  秦名扬惊讶地说:“陛下好好的,太子殿下为何有此担忧?”

  “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失去父皇。还有,我很害怕……”说到这里,景御说不下去了。

  这几日景御胡思乱想,担心等景云长大了,知道他曾经的恨意,会厌恶他这个哥哥。

  “太子殿下,要不要让御医开点安神的药吃一吃?”秦名扬无法理解景御为什么会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焦躁抑郁。

  景御摇头,心烦地说:“我不想吃药。”

  虽然吃了药后他能好好睡觉,不再做噩梦。但是药太苦了。

  秦名扬见他不配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打算回去之后告诉他爷爷,让他爷爷来想办法。

  “大表兄,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景御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认真,直勾勾地盯着秦名扬。

  “有什么事,太子殿下尽管吩咐!”

  景御对其他人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低声说道:“我曾经对弟弟或许有过不好的情绪,但是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喜欢他。我很害怕他将来知道我以前的想法,会因此疏远我这个哥哥。你能不能将之前的事情都忘了,日后不要再提起。”

  “太子殿下指的是先前揍弟弟的想法?为什么要害怕弟弟知道?哥哥揍弟弟,天经地义!弟弟应该害怕哥哥,而非哥哥害怕弟弟。”秦名扬搞不懂景御的逻辑。

  见他无法理解,景御烦躁起来,语气生硬地说:“反正日后你们秦家人不许在云儿面前提起这件事!”

  看出景御有些生气了,秦名扬只好顺着他的话点头:“知道了。”

  回到家,秦名扬就将太子的意思转告了他爷爷。甚至还吐槽起来:“爷爷,我真是搞不懂太子在想些什么。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老二老三现如跟太子一样的年纪,我们都没有他那么多的想法。太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把自己搞得很抑郁。”

  秦正丰放下长枪,缓缓言道:“太子跟你们不一样,他失去了母亲,内心极度不安。你们几个皮小子,哪里懂得这种伤痛。行了,以后不准再提起揍安王的事情。”

  “哦……”秦名扬一脸敷衍。

  把大孙子赶走之后,秦正丰琢磨着,要不要安排另外两个孙子进宫。孩子多了才热闹,有几个玩伴陪着,太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虽然挂着太子太傅的名头,实际上秦正丰并没有亲自给太子授课。偶尔会进宫看看太子,反正大多数时候有孙子陪着太子,秦正丰能够知道太子的动静。

  这日,他进宫见了皇帝。

  景晗正想找秦正丰谈一谈给景云过周岁的事情。但是一直犹豫,不好开口提这件事。毕竟景云的生日,是皇后的忌日。跟秦正丰提及此事,恐会让老人家伤心。

  “岳父请坐!”

  景晗拦着侍从,亲自起身给秦正丰倒茶。

  秦正丰一看他如此,就想起了当初景晗为了求娶他女儿,对他也是这般恭敬讨好。

  当初他还能摆一摆架子,现在女儿已经不在了,景晗日后想选秀他可管不了,只求能够好好对待他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

  秦正丰拿出了一个臣子该有的态度,起身拒绝景晗:“陛下,这可使不得!这是折煞老臣了!”

  景晗叹气道:“岳父何必跟朕见外?”

  他亲自将茶杯递给秦正丰,示意秦正丰接受。

  秦正丰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接过了茶杯,言道:“老臣多谢陛下!”

  景晗先让他喝茶:“岳父尝尝这新茶味道如何?”

  秦正丰喝了两口,点了点头。其实他哪里会懂得品茶,意思意思地夸赞道:“好茶!”

  “既然岳父喜欢,那朕让大胆多带一些回去。”景晗见秦正丰的心情似乎不错,酝酿起话题,缓缓道,“云儿已经九个月大了,再过几日,就十个月大了。这孩子聪明伶俐又乖巧,都会开口喊人了。”

  闻言,秦正丰立马问道:“安王在哪?老臣想看看他。”

  “方才御儿过来,带云儿去御花园晒太阳了。朕带岳父过去找他们?”景晗说。

  秦正丰打量着景晗,忽然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配合着问道:“一转眼,安王就快满周岁了。陛下有何打算?”

  提到这件事,景晗露出苦恼的表情,叹气道:“云儿满月的时候,朕当时满是悲痛,没有照顾他。这孩子即将满周岁,朕是想给他过周岁。但是又怕有人议论此事。”

  秦正丰一脸沉思。对景晗说:“不如到时候陛下将安王送出宫,由秦家来给安王过周岁。”

  这皇宫的墙可是透风的,哪怕景晗在宫里低调搞抓周,也还是会被其他人发现。这话传到朝堂上,那群官员肯定会多管闲事,劝谏景晗。

  倒不如在秦家给景云过周岁。哪怕有人发现此事,指责的也是秦家。

  “多谢岳父!”景晗心里感动。还是老丈人懂得疼人!

  随后,两人去御花园里找孩子。

  景御正在搀扶着景云,教他学走路。

  有人扶着景云就站着,没人扶着立马坐下。一副摆烂不知上进的模样。

  “弟弟,迈开脚走起来。像我这样,先迈出一步。”景御耐心地教着景云。

  景云就是不愿意迈开脚步,一点都不配合。

  景御已经学会了疼爱弟弟,看到这一幕,秦正丰老脸欣慰。他觉得,在景御的陪伴下成长,景云日后想必是十分依赖哥哥的!这对兄弟只要能兄友弟恭,他们的母亲就能放心了。

  “御儿,云儿学会走路了吗?”明明已经看了一会儿,知道小儿子还没会走路,景晗还是要问这一句。

  景御摇头,表情认真地说:“御儿会继续教弟弟学走路的!外祖父,弟弟会喊人了!他第一个喊的人是我!”

  “哦?是吗?安王这么聪明,知不知道老夫是谁?”秦正丰蹲下身子,一脸慈爱地逗起景云。

  景云当然知道这老头的身份。伸出手,摸着秦正丰的胡子,张嘴喊:“外——外——”

  秦正丰惊喜,任由小孩子揪着他的胡子,顺势将景云抱起来。

  “哎哟!老夫的乖外孙!真聪明!”距离上次见面相隔了两个月,秦正丰没想到这孩子还记得自己。

  眼神溺爱的打量着景云,秦正丰的笑意渐渐淡了,眼神变得哀伤。低声说:“这孩子长得像他母后。”

  景云刚生下的时候,谁也看不出长得像谁。一天天蜕变,模样变来变去。现在终于能够看得出长得像谁了。

  景晗诧异,凑过去看小儿子。他倒是看不出来这孩子长得像谁。反正景御小时候长得没有那么漂亮。景云的模样,无论是谁见了都得夸赞好几句。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这双眼睛,多么纯净,跟水一样灵动。小眉毛也长得很可爱,一看将来就是一双好剑眉。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都是那么的精致!

  听到这话,景御踮着脚,也想再看看弟弟的模样。弟弟长得像母后吗?明明是两个模样啊!为什么外祖父会这么说?他不太明白。

  秦正丰眉眼慈祥地看着景御,轻声告诉他们:“像极了他母后小时候。不,是比他母后小时候长得更好。”

  景晗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景云的脸蛋,言道:“等他长大了,这张脸不知道会迷惑多少女子。”

  景云张着嘴巴,露出笑容。自认为笑得讥讽,实际上却笑得天真无邪可爱动人。

  秦正丰低下头,亲了亲景云的额头。温柔地说:“再过一阵子,安王来老夫府里过周岁好不好?”

  景御惊讶,对哦!弟弟快要满周岁了!

  随即,想到母后离开了那么久,景御的眉眼变得哀愁起来。

  他低声问景晗:“父皇,为何要带弟弟去秦家?在宫里给弟弟过周岁不可吗?”

  景晗叹气道:“民间孩子的生辰若是与母亲的忌日是同一天,一辈子都不能过生辰。朕无法在宫里给云儿过周岁。”

  景御沉默了,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他每年都能过生辰。母后会亲自给他煮一碗长寿面吃。现在母后不在了,以后没有人会在生辰当日给他煮长寿面了。可是与他相比,景云连过生辰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别人发现,更无法吃母后做的长寿面……正如秦正丰当时所言,他好歹享受过了母亲的疼爱,可是景云一辈子却毫无机会享受母亲的疼爱。

  看出大儿子情绪低落,景晗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御儿到时候准备一份礼物,给你弟弟抓周用。看看他会不会抓到你送的东西。”

  景御抬起头,好奇地问:“那御儿要准备什么给弟弟抓周?”

  “寓意好的东西。比如笔,你弟弟若是抓了笔,日后就是个才子文人。若是抓了兵书,将来必定是个平定四方的大将军。”景晗告诉他。

  景御认真思索起来,随后又问:“父皇,当年我周岁时抓到了什么?”

  景晗说:“你呀,抓到了玉玺。注定要当皇帝的。”

  因为对景御寄予厚望,所以景晗在抓周宴上直接放了玉玺。就只有玉玺,没别的东西。景御能抓住的东西就是玉玺。这是他生来注定要承担的责任与使命。

  景御心不在焉地点头,开始思考该送景云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