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陈誊陪凌初年去国贸中心挑送给江书书的生日礼物,在此之前,凌初年买了一个口罩,让陈誊戴上。
陈誊撕开包装袋,语气半调侃半感叹:“还说没嫌弃我,都觉得我见不得人了。”
像年华老去青春不再,容颜衰退,被伴侣嫌弃后顾影自怜的叹息。
来往的行人零散的目光纷纷落在陈誊的脸上,先是好奇,然而没来得及对他的伤生出惊惧或厌恶,凌初年就看到了她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带伤的陈誊有种不良少年的即视感,而他微垂眼看向凌初年时,眼尾乖顺,似委屈似抱怨,在路人视角下,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小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喂他的人,却又转身离去不带他回家,可怜巴巴的。
凌初年不动声色,淡声道:“有碍观瞻,影响市容。”
陈誊哼笑一声,利索地戴好口罩,稍稍拉伸了一下耳带,然后牵起了凌初年的手,熟练地插入指缝,十指相扣。
“走吧。”
凌初年定住不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誊,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黑色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含笑的桃花眼,卧蚕饱满而柔和,碎发过眉,眸光细碎清澈,一身简单的蓝白校服,松散地斜挎书包,余晖落在他的肩上,身后是比霓虹还灿烂的晚霞,他干干净净地立在人群中,像雨前的月光。
凌初年抿了抿唇,说:“要不你还是把口罩摘了吧。”
陈誊挑了挑半边眉:“我可不能让你丢脸。”
凌初年欲言又止,绞尽脑汁找推翻自己前言的理由。
陈誊晃了晃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又在想什么呢?老走神,不跟我说话。”
凌初年说:“没有。口罩闷吗?”
“不呀。”陈誊说,“透气性好。主要是你买的,不能浪费了。”
好像无论世界如何纷扰,陈誊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凌初年默默地握紧了陈誊。
他们走进商城,乘电梯上了三楼,凌初年问:“你送什么?”
他鲜少亲自挑选礼物送人的经验,更遑论成年礼物了。
“我们四个人集资买了数位屏和显示器,季未白可能还会另送其它的。”
江书书热爱画画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的课桌上有几本超厚的速写本,几乎画满了。即使因为家境缘故,走不了美术生路线,但他自学成才的作品比很多专业生的水平还要高,是有一些天赋的。
凌初年拿不定主意,一家店一家店地逛,感觉没有合适的。
“要不,我给他买个平板?”有时出门带平板会比较方便。
陈誊说:“他有平板了,还是去年买的。其实随便送送也行的,不用太隆重,不然他也不好意思收。”
“可是你们的礼物,不也很贵吗?”凌初年不解。
“到时我们就跟他说,后面几年的礼物都算在那里了,明年他又不记得了。而且送礼在心意,不在价格。”
凌初年认真道:“这个我知道,但是十八岁礼物很重要,不能随便。”
陈誊随着他:“好,不急,现在也还早,慢慢逛慢慢挑,要是太晚了就在这里吃晚饭,有一家海底捞不错。”
他们经过一家珠宝店,展台上的手链轻奢精致,小巧玲珑,凌初年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江书书的银链,有一瞬的心动。
他和江书书结缘就是因为那条银链,他故意嘲讽江书书,以此来塑造傲慢的人设,疏离众人,至今还没向他道歉。送手链的话,既可做赔礼,又有“一笑泯恩仇”的含义,能够体现他们现在的友谊。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冒了点尖儿就被压下去了,江书书已经有了季未白送的手链,他再送,似乎有点不懂人情世故。
思前想后,凌初年最终买了一瓶香水,希爵夫流星系列的尼奥,皮革礼盒包装,还附赠了一颗真的陨石。
准备离开时,凌初年看到隔壁是一家手表店,心念一动,鞋尖一转,走了进去,陈誊提着袋子赶紧跟上,绝对不松开凌初年的手。
他问:“想买手表?”
凌初年:“嗯。”
柜姐热情地迎了上来,倾情向他们推荐,陈誊笑着应和,凌初年往专柜扫了一眼,立马相中了一块。
亮光深蓝鳄鱼皮表带,银色表盘,蓝钢秒针,月相星空背景,简约大气又奢华,和陈誊适配度挺高。
他转头问陈誊:“喜欢这个吗?”
陈誊先看了眼价格,而后受宠若惊:“是要买给我吗?”
凌初年说:“我还没送过你礼物。”
陈誊闻言欣然接受,抬手取下腕表,柜姐帮他佩戴好后一通夸,陈誊心里也美滋滋的:“好看,喜欢。”
“那就要这个了。”
“怎么不给自己买一块呢?”
凌初年没考虑过,他只是想送给陈誊而已。
“我们可以一起戴情侣手表。”
凌初年顿了顿,对柜姐说:“这款要两块。”
他干脆利落地刷卡,被柜姐恭敬地送出店,欢迎他们下次再来。陈誊的肩碰了碰凌初年的肩,低身挨近他,和他咬耳朵:“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凌初年揉了揉酥麻的耳朵,说:“我可不敢,玩未成年男高犯法,会被抓的。”
陈誊咬文嚼字,细细品味:“‘玩’这个字,听起来怎么有点色气。”
凌初年顿时加快脚步,拒绝誊言誊语,结果还没迈出几步,就被陈誊拉进了一家服装店,美名其曰‘回礼’。
店内播放音乐《just say hello》,舒缓温和,陈誊跟着轻哼了几句。ou know I wanna be
your destiny
So please just say hello
This love is haunting me
And I just need to know
明明是充满遗憾的歌,却被他唱出了告白般的温暖,凌初年沉浸于此,悸动油然而生。
陈誊的歌声消失时,他们停在了一款情侣装面前,凌初年想扭头就走,奈何陈誊死命拽着他,手仿佛焊在了一起。
陈誊发自内心的叩问:“难道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穿这款衣服吗?”
凌初年看着眼前的t恤,上面的印字清晰醒目。
我爱老婆。
老婆养的好发财没烦恼。
妻管严。
另一件也一样。
我爱老公。
老公宠得好招财又进宝。
老婆奴。
凌初年被这些字烧红了眼,忍着万分羞耻,硬生生挤出了三个字:“没合法。”
陈誊被打击到了,假装内心受伤:“以后合法了,就能穿吗?”
凌初年毫不犹豫:“不能。”
陈誊瞄到了凌初年红透的耳根,笑弧藏在了口罩下。
好可爱。
为了满足陈誊,他们还是拎着几袋衣服,满载而归。
凌初年两手空空,陈誊什么都不让他提,他实在忍不住,问:“那是你真实的审美水平吗?”
陈誊说:“我很喜欢那几个字。”
凌初年:“……”
“你现在喊我还是连名带姓的,显得我一点都不特殊。”
凌初年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陈誊张口就来:“年年。”
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凌初年差点崴到脚,幸好被陈誊扶了一把。
“你……”
陈誊又喊了一遍,“年年”两个字像洒了蜜糖似的,被他含在嘴里,润湿了软化了,再从齿间流出,尾音绵长带勾。
凌初年闷声不吭,半晌似乎才缓过来,低低应了陈誊,眼中含怯。
这里离“零度以下”很近,陈誊和凌初年打算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然而,到了那里,看见几辆警车停在外面,店门前还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地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