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陈誊没头没尾的话,让凌初年摸不着头脑,想了很久,也没明白陈誊是什么意思。
或许隐约有所猜测,但不太敢往那方面考虑。
如果换作别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可轮到陈誊,似乎变得难以抉择。
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个不停,凌初年索性调了静音,等作业写完后再打开,一连串消息跳出来,密密麻麻的,均来自同一个人。
易尘不断消息轰炸,凌初年假装没看见,划掉了所有消息。
他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易尘。易尘在他心里确实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易尘以前对他很好,简直和亲哥哥无两样,他也很喜欢黏着易尘。
不开心时就去看星星这一习惯也源自于易尘。
可时至今日,物转星移,易尘知道了他过去几年的经历,甚至可能知道他最不堪的信息素味道和曾经自残过腺体,上流社会的人是最在意这些身份和能力象征的,他却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厌恶和推开他,反而对他提出了喜欢,这其中又夹杂了几分同情,几分怜悯?
而他已然不需要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可怜,他不许任何人轻视他,况且他认为自己已经不能再经受多一次的抛弃了。
从乘上飞机,离开京都的那一刻,他就决定,绝不会重滔覆辙。
所以他时刻保持警惕和防备,疏离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用盔甲保护弱点,用尖刺维护所剩不多的尊严。
屏幕亮起。
【易尘:年年,我知道你在怪我,可能不想理我,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当时你拒绝得太果断,我心急了,才会用这种方式……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我明天就去给你赔礼道歉。】
易尘突然出现在理(一)班引发了地震级轰动,一些平时不敢跟凌初年说话的人都大起胆子来询问他和易尘的关系,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令他头疼不已。
要是易尘再来一次……
凌初年不得不回复消息。
【凌初年:不用了。你现在在哪?】
他也不想被吊着人家,还是当面表明态度吧,这事其实越早解决越好,拖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易尘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易尘喜出望外,迅速发了一个酒店地址过来。
凌初年看完后,又有一条短信跟了进来,是那个陆医生的。
陆晏舟坚持每个星期给凌初年发消息打电话,让他去医院检查,毅力十足。
凌初年没理他,把号码拉黑了。起身出房间,与端着一碟水果,正准备敲门的陈誊撞上。
“你去哪里?”陈誊垂眸,问。
凌初年莫名心虚,视线飘忽,慌不择言:“书店买资料。”
陈誊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没多问,让开了路,跟在他后面,走到了玄关。
他倚着鞋柜,咔嚓咔嚓嚼着水果,看着凌初年穿鞋。
静悄悄的,凌初年的动作不禁放轻,手脚紧张。
陈誊的存在感太强,目光也太强烈,仿佛看穿了一切。
在凌初年打开门时,一直沉默的陈誊终于说话了。
“早去早回。”
“……”凌初年低声道“好”。
“最迟下午四点。”
“……”
“不然我就去接你。”
请问你去哪里接?
凌初年没应,怕陈誊会问他去哪里了,迅速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那一刻,陈誊的眸子瞬间沉下来。他摸出手机,登陆微博,搜索易尘,得到了他的一些行程信息。
五分钟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陈誊也出门了。
“哥,你能不能理智一点,热搜好不容易才降下去,等下又来一个【易尘酒店私会秘密情人】,我这饭碗估计就保不住了,你给我留一条活路吧。”小助理扒着易尘的裤腿,苦苦哀求。
他一毕业就遇上了易尘,那时易尘在国外刚拿了一个大奖,名气蹿升,原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主,但出乎意料,易尘性格温和,作息良好,品格端正,自我要求高,无不良嗜好,压根不用人操心,一直顺风顺水。
谁知,一回国就搞了个大新闻。
要不是公司出面压了热搜,现在律和高中外面可不止那几个蹲点的狗仔。
小助理被总部那边狠狠批评了一通,满腔委屈,无处诉说。
易尘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小助理欲哭无泪:“你是不知道打工人的苦呀,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易尘扶额:“怎么还唱起来了,快起来,嫌不嫌丢人。”
小助理抱住他不放:“呜呜呜,哥,你可要悠着点呀,咱刚回国,不经造。”
易尘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还会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吗?我有分寸的,你别担心。”
小助理控诉:“你平时是挺有分寸的,一见到你那小竹马,就方寸大乱。”
易尘:“……”
是事实,无言以对。
易尘这几天上下班全程被小助理盯着,哪里也去不了,无论威逼利诱,小助理都巍然不动。他每天的路程就只是酒店——拍摄场地——酒店。
正说着,门铃响了。
小助理去开门,看到没有任何掩护措施的凌初年,心脏差点骤停,赶紧把人拉了进来。
凌初年见到易尘,不和他寒暄,言简意赅道:“我得在四点前回去。”
易尘一怔,说:“好。”
易尘住的是总统套房,两人在客厅聊,小助理不打扰他们,自己去隔壁房间。
易尘率先打破了沉默,将洗好的车厘子推到凌初年面前:“尝尝这个,记不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还因为吃得太多,闹过肚子,家里严令禁止不准购买车厘子,然后你就来我面前撒娇,让我偷偷给你带。”
凌初年还记得这件事,在他七岁的时候,妈妈没有生病,虽然日常训练很辛苦,但却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他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但没有动盘子里的车厘子,而是看着易尘,心平气和道:“我刚开始是有一些生气的,后来想了想,觉得是我反应太大了。我不应该冲你乱发脾气的。”
易尘敛起了笑意:“你是在跟我见外吗?”
凌初年说:“不是。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尊重,我都不该在你面前肆意妄为。”
他有什么资格让易尘包容他呢?而易尘也没有资格干涉他。
凌初年说的话很明显,他在把易尘往外推,拉开两人的关系。
既然这样,易尘也不和他绕弯子了,开诚公布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当时没有别的意思,当然现在也没有。我原本就喜欢你,那天表白的时机不太对,吓到你了。”
凌初年理智分析:“你出国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你出国后我们一直靠手机联系,之后更是断了两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懂。”
易尘笑了一下:“确实,在出国前,我一直把你当弟弟,后来也是,可是回国见到了你,就无法控制的喜欢上了,可能是以前好感的叠加,也可能是命中注定。缘由无法深究,你也不能阻止感情的发生。”
“心动是没人能控制的。”
心动。
是心跳加速吗?
凌初年忽然想到了陈誊,想到了他好几次在没有发病的情况下,心率加快,问:“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易尘告诉他:“会忍不住观察他,对他好,了解他的兴趣爱好,看见他时好像走不动路了,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就算在人群中,也会想方设法寻找到他的身影,遇到有趣的事情会想和他分享,不由自主地和他走到一块,会把从不示人的弱点展示在他面前,依赖他,看到他和别人亲近时,会生气会嫉妒,不由自主地去破坏他和别人的关系,也会自卑,总觉自己配不上他,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却不敢说出真正的心思。”
易尘说了一大串,他喜欢凌初年的心思已经藏不住了,也不用藏了,剖白自我,明晃晃地表明爱意。
可凌初年接受的信号和他发出的信号不一样,他面色怔然,心跳如擂。
这就是喜欢吗?
那他岂不是,对陈誊好像有一点喜欢了?
凌初年心事重重,走出酒店,抬腿准备下台阶时,却在酒店门口不远处的花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虽然那人全副武装,遮头遮面的,但凌初年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那人和他对视后,就不动了。
凌初年恍惚了一下,调整好心态,走过去,疑惑地问:“你干嘛?怎么这副打扮?”
陈誊面不改色:“当狗仔。”
凌初年说:“是哪家大明星,值得你出动?”
陈誊暗暗咬牙道:“不是大明星,十八线小糊星,糊得穿地心,要是本人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认得。”
凌初年知道他在说反话,夸他:“厉害。”
陈誊以为蒙混过关了,不料,凌初年下一句就问了他:“不是说过了四点再来接我的吗?”
陈誊对他那么关心,是否也对他动心了?
被戳穿了,陈誊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不是怕你不认路嘛。”
又是这个说辞。凌初年腹诽。
陈誊顺便训了他一句:“况且,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一个omega单独跑到alpha的房间里,不怕人家对你图谋不轨吗?心那么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凌初年说:“但你也是alpha。”
言下之意,我还和你同居了好久。
陈誊噎住了。
他不仅是alpha,等级还比易尘高,要说危险,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不认输,争辩道:“我和他能一样吗?”
虽然他也喜欢凌初年,但他才不会去戳凌初年的伤疤,让他伤心难过,他有的是耐心,等凌初年主动跟他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