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也不等石川秀纯答复, 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祭侄文稿》的展台,将其往里面一放就不再管了。
比起几天前的严防死守,现在她完全是一种放飞自我, 毕竟贼现在可没心思惦记了。
展台旁边已经摆好了桌椅和一些工具,游客们早已经排队开始等候了,只是他们今天更感兴趣的明显是江言的修复。
《祭侄文稿》虽然难见到,但是也不是不能飞去华夏再看, 可是一个世界顶尖的文物修复师现场作业那可就是难得一见了。
没过一会儿,门外又匆匆走来了好些人,大部分年纪都偏大了, 个个都拿着纸笔和放大镜走进来。
游客里对文物修复圈稍有了解的人一下就认出了这一批人,这都是他们霓虹最有名的文物历史专家啊。
而此时这些专家像学生们一样跑来报道。
一个看上去最年长资历最深的霓虹专家走在前面, 他脚步格外匆忙, 而在他身后有人喊到:“上野老师您慢一点!”
上野教授头也不回, 还走得更快了一些,嘴里念叨着:“不能慢不能慢,上次修复唐三彩我就没有看到!这次我一定要在前排拜会江馆长!”
这话似是一阵强心剂一般让后面所有专家一下就打鸡血了, 也不管年龄多大,都开始疾步走。
走着走着还侧目看看身边其他人,生怕自己落了后。
而江言看着那群浩浩荡荡走来的专家们愣了一下, 她记得自己只是让林馆长给自己他相熟的霓虹专家发请柬的吧……
怎么一下来这么多?
江言嘴角一抽, 心里默默给林馆长再贴了个“显眼包”的标签。
很快,那些专家就围拢过来, 个个都喘着粗气,很显然是走得太急了。
“……”
江言回头让工作人员给他们倒茶的功夫就被见上野教授激动的双手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江馆长!!”
“?”
江言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啊?
上野教授戴上挂在胸前的眼镜满脸都是“见偶像”的激动:“江馆长,听说您昨天还拿出了失传的灯胆油?!”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 也许昨天那一场只是一个漂亮的“科普”,可是他们这些研究学者却知道,那可是大发现啊!
不管古老技艺的复兴还是创新出新技术一样,都是弥足珍贵的。
不等江言回答,上野教授又一脸期待地继续说:“江馆长今天又要给我们展示什么神乎其技的技艺了吗?”
“……”
江言看着眼前的上野教授心里很是疑惑,这人就半点不怕她真从这幅三美图里掏出西岭八家印存来把他们霓虹的脸打肿?
似乎是看出了江言的犹豫,上野教授站直身体:“江馆长,不管今天结果如何,我们只是为了欣赏您的技术而来。”
这话已经算是把姿态摆足了,也就是他们接受任何结果,并且不会阻止。
这倒是让江言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在研究层面,这些学者还是有良知的。
江言又偏头看向此时已经完全一言不发的石川秀纯,她开口道:“那就开始吧。”
他们既然想学,那她就教呗,反正……他们也可能学不会。
她看向众人:“我今天要用的手法是揭画。”
光听“揭画”两个字,上野教授和他旁边的学者们就沸腾起来。
他忍不住插嘴道:“是那个将水墨画一层层揭开的技艺吗?”
江言略一点头:“揭画是将已经装裱,但因为破损、受潮等原因损坏了,需要从裱纸上揭下来,再重新装裱。有些好的画一张宣纸都是有数层的,而且装裱师傅为了让纸张能保存更久,会在画纸,也就是画后面多加几层纸,最靠近的一张一般称之为命纸,因为命纸离画芯最近,在一些特定条件下,被画作上的墨渗入,这就产生了揭画的条件。”
“在华夏古代,最顶级的揭画师可以做到一画九揭,不过今天我们不用,我只需要把这幅三美图的画芯取出来就好。”
江言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开始实操,她先用一张半干的羊肚毛巾覆盖在三美图背后,借用那一点水汽,软化其最表层的覆背纸。
这一切都需要经验和眼力,多一分则太湿润,水汽晕到画芯和命纸上,就会损坏这幅画,也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太干,又可能根本揭不开覆背纸,强行去撕,不但不能使其分离,反而会扯坏命纸和画芯。
而这一次江言并没有使用APP的修复技能,而是完全靠这么久通过修复技能攒下的经验自己在实操。
毕竟,石川秀纯没给钱!
她极为专注,手也格外稳,在用手试探过几次湿度之后她放下了毛巾,开始揭覆背纸。
因为经过了完全的浸润,那覆背纸好似一层蝉蜕一样被江言完整的揭了下来。
一旁专家们大气不敢出,倒是民众发出了惊呼。
【这就是华夏的神乎其技吗?】
【我们和华夏在这方面的的差距有些大啊。】
【顶级的华夏专家居然那么年轻,我们的人为什么不行?】
江言完全没有受到外界一丁点干扰,她将那层覆背纸放到一边,开始了下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揭命纸。
命纸是画芯的托纸,托纸直接和原画接触,能够延长画作寿命,也能够使作品更加出色,也正因此才被称作“命纸”。
江言没再说话,却格外大方地任由那些霓虹专家拍摄细节,也不是她瞎大方,只是这种手上功夫,就是让他们全看去了也学不会。
要是能看到就被学会,她可不得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然回去又得被林馆长和项老师那一批专家们提着耳朵教训了。
命纸比起覆背纸更薄软,因为是完全贴住画芯的,不过在命纸这里已经能完全看清藏在里面的西岭八家印存的全貌了。
江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她就是要这些人使劲拍,拍出来可不就是铁证如山吗?
还不需要她操心。
她一边想着一边缓慢地去揭命纸,这次她下手要慢很多,为了不更多的伤害里面画芯的纤维。
十几分钟后,江言一直悬空的手腕落下,然后是一张完整命纸被放到一边。
现场又是此起彼伏的惊呼。
而随着命纸的揭下,被藏在里面的西岭八家印存完全显露出来。
江言将那印存取出,细致地检查了一番表面有没有因为三美图命纸揭下而带走的一些纤维。
索性是这已经是三美图第二次“开膛破肚”,完全没有影响到西岭八家印存。
相反,江言还听到他格外愉悦地笑了一声,她伸手拍了拍他,心道:等着我带你回家。
江言拿起印存,故意在所有人镜头里都展示了一圈,这才看向此时已经面如金纸的石川秀纯,她几乎是用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才能站定。
“石川馆长,这个您要怎么解释呢?”
石川秀纯举目四望,却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谁都知道石川家完了,偷到华夏送来展览的国宝……
谁都救不了她。
现在她成了那一枚弃子。
她挺直脊背绷出最后的尊严:“江馆长,我是输了,可是您也没赢,这样的一幅画,你还能怎么修?”
众人这才看向了桌上那幅玩美图的画芯,上面的细部和纤维大部分都损坏了,虽然表面上被缝合了,可是看着背后才知道有多惨烈。
说到这里石川秀纯的脸上突然带了一点笑,她毁了没有什么可惜的,江言的名声不也毁了吗?
她正带着点幸灾乐祸地期待江言的反应,却发现江言脸上满是遗憾的怜悯。
江言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可怜虫。
石川秀纯咬牙道:“你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江言略一耸肩:“因为我能修好她。”
甚至都不需要用修复技能。
“……”
仿佛被降维打击了的石川秀纯摇着头表示不信,而江言也半点不想解释,她只对石川秀纯说:“你现在想起来你为什么买下这幅画了吗?”
说完她也不等石川秀纯给答案就低头继续完成修复。
她先用极细的剪刀将缝合三美图的纤维线完全剪断,然后拿出了几把光锋羊毛刷,用那刷子将纸张纤维顺着画笔的方向顺。
等表面杂乱的纤维恢复平顺之后,江言又拿出一个极小的滴壶,她悬着滴壶开始朝着命纸上滴水。
一旁专家们也都愣住了,画怕水这可是谁都知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上野教授才猛然醒悟:“那不是水,应该是一种胶,但是……”
那胶水流动感很强,并且格外轻薄,难道又是什么失传技艺?
江言轻声给了答案:“虫胶。”
至于哪种虫,怎么制作,那就是秘密了,他们华夏的秘技,不外传的。
江言用羊毛刷刷着那虫胶,平整而均匀,而那胶凝固速度极快,又仿佛能和纸纤维相融,不到一会儿,刚才还破烂不堪的画芯居然变得平整起来。
等江言刷完了胶,她又开始上浆剪毛,到这里,三美图的画芯背面基本已经完全如新了。
这时她再次拿过那张命纸,重新托命纸需要做到平整没有一丝皱褶。
而江言还需要让这张命纸上最开始渗出的那一点墨色和画芯完全重叠。
这也就是考验功力的时候了。
等江言将命纸重新托上阴干,她不想等那么久于是转头看向陶五,陶五心领神会,随手送去一阵风。
风过画干。
养员工千日,用员工一时啊,江言无比感慨。
她拿起画又开始逆光检查断文和缝洞,在保证了四面光之后,她才将覆背纸也重新贴好,将画翻转过来。
桌面上一幅完美如新的三美图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此刻已经不只是游客们在惊呼了,那一群教授们已经拿过放大镜趴在桌边开始一边抽凉气一边惊叹了。
而江言则走向了石川秀纯,她又问了一遍:“现在的她才是你最初见到的样子吧?”
石川秀纯依旧没有理解江言的意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江言脸上露出一点失望来,她看向站在一旁脸上已经没有任何伤痕的三美图,三美图朝她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在乎了。
放下了吗?那很好。
既然三美图已经放弃了,那江言也就不和石川秀纯多说什么了,只说:“按照约定,这幅画也归我了。”
至于石川秀纯,国家可不会放过她,那就不是江言需要担心的了。
说完她一个眼神也不再给石川,转身就准备去收画,却听那边的霓虹专家们一顿猛烈输出。
“这一定是文物修复女神的降临!”
“是拥有魔女的力量!”
“是六边形战士的级别!”
“?”
不是,你们这些专家怎么这么大年纪怎么还那么中二,你们霓虹人是把中二克骨子里了吗?
谁要那么难听的称号啊!
江言忍着巨大的“尴尬”默默收了话和《祭侄文稿》。
而不远处,石川秀纯看着那幅三美图,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自己是怎么哭着希望父亲买下它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像和自己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她当年的梦想是什么来着?
她不记得了。
等江言刚到住的宅邸,林家轩的电话就又来了。
“小江啊!你这次是立大功了啊!”
他本来以为江言这次带队去护送《祭侄文稿》只要能做到宝贝文物不丢还是大功一件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再来一件意外之喜。
林家轩乐得连眼睛都不见了,语气都在跳舞:“小江啊!上面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已经和霓虹方联系了,你直接大大方方把咱们东西带回来就行!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国家就好!”
江言乐呵呵道:“那……奖状什么的?”
“……”
林家轩无奈了,这小妮子怎么就惦记奖状这些东西啊。
他直接道:“管够!”
就在江言乐上心头的时候,一旁刚被解救出来的小可怜西岭八家印存跳到江言胳膊上。
那是一方小印章,只是印章上还长着鼻子眼睛,看起来格外可爱。
和之前江言听到的那个低沉叹息声完全是声不配脸!
此时西岭八家印存眨着眼睛手舞足蹈道:“江馆长,我还知道灵隐铜殿在哪里!”
“?”
江言一下又激动了,这还买一送一,意外之喜呢?!
这可不得双倍奖状吗?
江言立马正色:“林馆长,我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林家轩不甚在意,只觉得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比得过找到西岭八家印存啊,他端起茶杯,又不想扫江言兴,于是说道:“小江你说吧。”
他听着呢。
江言眨眨眼“坏心”地问:“林馆长您喝茶呢?”
“嗯……”
林家轩含了一口茶水支支吾吾道,就听江言说:“也没什么,就是我还查到了灵隐铜殿在哪里而已~”
“噗——”
伴随着一声格外清晰地喷水声江言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过了一会儿就听手机那边“开骂”:“你这小妮子故意的是不是?!”
林家轩虽然骂着,心里却又激动又感叹,还得是江言啊,出去一趟带两个大礼包回来。
他想了想又说:“知道了,你把线索告诉我,我报上去。”
有具体地址那就好办了,不怕找不到!
而有了这一击,以后这些霓虹人做事可就都得掂量着来了。
怕是不敢再乱惦记他们华夏的展品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江言这是特大功劳一件啊。
不过……
林家轩又道:“你在霓虹又搞了好几个失传秘法出来!你这小妮子,这种好事怎么不在咱们国内搞!让大家都去观摩学习……”
电话那头林家轩又开始了碎碎念,江言默默把手机放远,干其他事情去了。
不好意思啊林馆长,可是你实在太啰嗦了。
※
几天后,为期一周的《祭侄文稿》在霓虹展览圆满结束,江言来时带了一个国宝,走时带着两个国宝加一幅日本浮世绘名画,可谓满载而归。
而此时华夏的网络上已经开始了疯狂讨论。
微博热搜榜单上江言的名字直接占了四五个词条。
【请江馆长务必收下我的膝盖!我那天还在怀疑江馆长开直播的动机,结果是在带我抓霓虹小偷!!我也是参加过国际大案侦破的人了!请问这个能不能写进简历里啊?!】
【我真的服了,江馆长你是有什么福尔摩斯模式吗?去护送个展品还带破案的,看到小霓虹出来道歉爽死我啦!】
【道歉算啥,还赔偿了,终于不是那十几万打发我们了!也没办法,咱们江馆长直接拿证据在他们脸上摩擦,他们想不认也不行了哈哈哈哈。】
【以后谁再敢偷我们国家的文物,那我们只能保证我方绝不率先使用“江馆长”。】
而江言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只知道,终于要回家了。
等江言回到山海博物馆已经是晚上了,西岭八家印存和灵隐铜殿那四尊佛像都已经在机场就完成了交接了。
他们也该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江言领着三美图走进博物馆。
她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她家所有熊文物一人一把椅子端坐那里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江言的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走小路逃跑,就听图莲花一拍椅子把手:“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
少看点华夏国产电视剧吧,你还记得自己是埃及文物吗?
江言嘴角一抽,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还没有问你哪里来的私房钱打赏那三只傻狗成榜一大哥呢!”
“……”
这话一出,图莲花立马把手里惊堂木递给觉缘,缩着脑袋开始装“死”。
江言冷哼一声,目光看向觉缘:“还有你,之前支支吾吾瞒着我什么事?”
觉缘立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迅速将手里惊堂木传给下一个人。
最后惊堂木落在了没事就“咔咔咔”的快乐小骷髅手中,他那空洞洞的双眼冒着光,表演型人格直接附体:“馆长!你给我们带的伴手礼呢?”
随着他这一声不顾死活的问句,其他文物纷纷抬头附和:“就是!馆长我们的伴手礼呢?”
江言转身把身后的三美图往前一推:“喏,这么大的伴手礼还不够吗?”
“……”
“这明明就是同事!江言你抠门!”
“我抠门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解决完了这群熊文物,江言摆摆手进房间洗澡换衣服了。
等她收拾好一切推开窗,就见院子里依旧热闹。
一群熊文物围着三美图。
“咱们这里比石川家好吧?你就是见得太少了,你就是见得太少才容易上当受骗!”
“就是,挑人就不能挑那种小偷,你看我们馆长贪钱是贪钱,可是从不偷蒙拐骗的!”
“而且吧,你那前主人居然还家暴你,咱们要对家暴零容忍知道吗?”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跟着我做主播吧,不然和海葡萄搞搞美容,和洛神看小说,或者和觉缘搞他那个佛家摇滚天团也行……”
江言本来在一旁听得高兴,突然听到这个名词直接开口喊道:“什么佛家摇滚天团?”
“……”
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文物们一下四散奔逃。
江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冷哼了一声,跑得了吗?看她明天怎么“收拾”他们!
※
江言谋划了一晚上要好好整顿博物馆纪录,可是刚一起床,APP的一条提示就让她直接尖叫出声。
那一声尖叫回荡在博物馆每一个角落,黑猫小明还有陶五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江言房间。
两人一猫身上都带着杀气,都以为江言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文物们也很快赶到,一个个叠罗汉一般堆在江言的窗口。
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江言捧着手机又哭又笑的脸。
所有人的脑袋上都升起一个问号,最终还是陶五江手里菜刀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温和开口:“师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言听着这句等同于“今天砍几个”一样意思的话语,依旧掩藏不了激动,她抱着被子又尖叫了两声才开口:“啊啊啊啊啊李白大大的《上阳台帖》要来我们博物馆展出了!”
说着她举起手机给众人看APP里的一则邮件。
【亲爱的江馆长:
你好,我馆李白唯一传世书法真迹《上阳台帖》将于今日借展至山海博物馆,请注意查收。
京市博物馆】
“……”
看清内容后,黑猫一个“泰山压顶”跳上了江言的床直接踩了一脚。
就知道不该担心这个脑回路奇怪的守财奴!
江言抱着被子“期期艾艾”:“你们一点也不激动吗?那可是李白耶!李白大大的真迹耶!”
“呜呜呜那可是诗仙太白呢!”
窗外大部分文物表示——
“不激动。”
他们文物什么没有见过?
江言叹口气:“你们不懂!”
说着她跳起来开始梳洗打扮。
黑猫看着就是上电视也是素颜朝天的江言现在正站在镜子前选衣服格外嫌弃:“不就是一件唐代文物吗?”
他们博物馆里比他珍贵的可太多了。
江言一记眼刀过去:“那可是太白真迹,我偶像的真迹!而且他是主动要来的耶,一定是我的赤忱感天动地!”
“……”
黑猫跳走,九条尾巴不断摇晃,他看着小明和陶五道:“中邪了,没救了,埋了吧。”
小明则一脸认同:“我能理解馆长,就像我们现在修真界很多人也已得到馆长垂青赏识为荣呢。”
陶五则笑着在门口磨刀:“我现在倒是对这件文物很好奇了。”
“我们也是!”
院子里的文物们也都严阵以待,毕竟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江言这个待遇呢!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传来熟悉的五鬼的声音。
“江馆长?江馆长收货啦!”
“!”
江言一听,飞一般奔跑出去。
看着疾跑过来的江言,五只鬼立马让开,怕被撞到。
有了上一次差点被江言一掌拍去投胎的前车之鉴,现在这五只鬼要见江言都恨不得全副武装,生怕再去做人受苦。
当人哪有当鬼舒服啊?人可太卷了。
他们正准备给江言问好,就见江言双眼冒着金光:“是上阳台帖吗?”
“……是!”
五只鬼齐声答道。
江言一把抢过他们手里的签收单,大笔一挥,甚至快速给了一个五星好评,然后直接抱着箱子就跑了回去。
五只鬼看着这么利索的签收面面相觑。
“这次我们运送的是文物,不是什么违禁品吧?”
“……应该不是吧?不过江馆长这次居然完全不怕我们了。”
“我上一次看人抢着签收还是西方那个海妖签收那条人鱼的嗓子呢。”
“这……江馆长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当然!不然我们得被罚款!”
五只鬼在要被罚款的不安里消失在了山海博物馆门口。
而江言拿着箱子一进博物馆就迫不及待打开。
她半闭着眼睛如同开盲盒一般碎碎念:“李白大大!李白大大!”
要知道,文物不可能都长得和主人一样的。
她就稍稍私心想一想也是可以的吧。
随着那个箱子被打开,一阵熏天酒气钻出,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人腰间佩剑倚在一旁廊柱上。
那双带着一丝酒意的眼睛清亮无双。
江言又大喊一声:“李白大大!”
中年男人一捋胡须,笑意盈盈。
※
山海博物馆的众文物觉得自己的危机来临了,这天夜晚,一向各种happy的文物们缩在图莲花的展馆里开启了“第一次山海博物馆文物反江言差别待遇大会”。
会议发起人:图莲花。
会议记录官:觉缘。
图莲花义正言辞:“我们不能任由江言这样的歪风邪气继续下去!我们要奋起反抗!要让她正视自己的问题并且发起改变!”
小荷花杯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小声道:“可是馆长好像也没有区别待遇啊。”
几个圆明园展品格外乖巧的附和这句话:“是啊,馆长还是一样夸我们乖乖的。”
“……”
从没有被夸过乖乖的图莲花酸了,他别过脸继续道:“这才第一天!她已经给那幅字换了三个展厅了,生怕他住不习惯!这还不叫偏心吗?”
这时洛神柔声开口:“可是那是李白……比子健之才……”
爱读书的洛神赋图是知道李白的。
海葡萄也跟着说:“也对,那可是整个盛唐风流啊,人家名气大着呢,我们比不了。”
“……你们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们要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图莲花把桌子一拍,直接吓得靠在上面打瞌睡的小十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蒙蒙地环顾四周:“啊?完了吗?那我回去睡觉了……”
“……”
图莲花恨铁不成钢,直接把目光转向骷髅:“你说,江言这次是不是很过分!”
骷髅刚咔咔咔两声就被图莲花瞪了一眼,于是赶紧收敛:“其实,也还好吧,馆长还给我们带了伴手礼呢。”
江言嘴上说着没有,其实还是趁着晚上挨个给他们放到了门口当惊喜。
闻言图莲花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还算她有一点良心。”
而这时一直在旁听的秦天青站了起来:“你们这就满足了吗?要是我主人偏爱另一件藏品,我肯定……”
所有山海博物馆文物看着他等他说出下文。
他憋了半天才糯糯开口:“我肯定离家出走来你们这里住几天。”
几道不屑目光从他身上飘过,图莲花更是“切”了一声,满脸写着“就这”?
“……”
秦天青不情不愿地闭嘴。
就在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就见窗户被推开了,月光下,窗外白衣人把酒凭栏:“诸位,来喝酒吗?”
说话的正是上阳台帖,那幅备受江言偏爱的字画。
所有文物望向图莲花。
图莲花脸一沉,这觉得是在挑衅他们,跟他拼了!
他对着其他文物试了个眼色,一挽衣袖:“喝就喝!今天必须把你喝趴下!”
上阳台帖身披月光,举樽道:“来,不醉不归。”
※
“馆长,出大事了。”
一大早江言还没有开门就听到门口小明低声说了一句,她疑惑地打开门,刚想问怎么了,就见院子里,她那群熊文物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
这一地的钱啊,她都不知道从哪个捡起!
她张张嘴,最后目光落到唯一一个还坐在石桌前的白衣人:“大大……这是?”
不等上阳台帖回答,就听躺在地上的那群熊文物开始说醉话。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江言看着这躺地板的李白诗词大会,脸上疑惑更多了。
却见上阳台帖一脸神清气爽道:“无他,饮酒而已。”
“……”
合着,是你把他们都喝趴了?然后还顺便给他们科普了一下李白?
江言默默给上阳台帖点了一个赞,还真是她想象不到的发展啊,不愧是李白家的帖,就是有个性!
不过赞扬归赞扬,江言还是挨个走过去把这些醉酒的熊文物拉起来,看着其中几个已经现了原形她更是一边黑脸一边把他们小心收起来。
嘴里还碎碎念:“不要命了啊?不知道自己贵啊!要是破了点皮怎么办?”
“进去睡!别忘了你们今天还要展出呢,可别吐给游客看!”
“骷髅,你把脸转过去,你睡着了怎么更可怕了……”
上阳台帖坐在一边默默看着江言一边“嫌弃”一边收拾残局的样子,突然轻笑了一声:“我们果然没有找错人,江馆长你确实是爱护文物的人。”
也不枉费他这两天费心考验。
不过江馆长家里这群文物着实天真可爱了一些,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听到这话,江言转头看向上阳台帖,她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疑惑:“你说什么?”
上阳台帖起身对着江言鞠躬执礼,三礼之后他才直起身开口说道:“江馆长,我仅代表我们这些唐朝文物求您一件事。”
“啊?”
江言愣在原地。
等好不容易在陶五和小明帮助下把那群熊文物都放回各自展馆之后江言才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前。
上阳台帖已经在那里等她很久了。
看着江言坐下,他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一个新杯子放到江言面前:“江馆长,饮酒吗?”
想到自家那群被喝趴的文物江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还是说正事吧!”
闻言上阳台帖也将酒放下,他问道:“江馆长可知道昭陵六骏?”
江言点点头。
唐昭陵六骏石刻是为纪念六匹随唐太宗征战疆场的战马而刻制的,传为当时工艺家阎立德、画家阎立本所作。
分别名为“拳毛騧”、“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飒露紫”。
不过,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上阳台帖继续说:“那江馆长一定也知道飒露紫和拳毛騧。”
江言又点点头,这两个也是很多文物历史研究人员心里的痛。
“飒露紫”和“拳毛騧”两石刻在1914年时被盗,辗转于文物商之手,最后流失海外,后入藏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其余四块也曾被打碎装箱,盗运时被截获,现陈列在西安碑林博物馆。
难道……
江言心里升起一个猜想,就听上阳台帖肯定道:“没错,我们想拜托江馆长的就是……请您去买回飒露紫。”
“飒露紫将在下个月在香江佳士得拍卖行正式竞价出售。”
江言先是一惊,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找她来当钱袋子啊!
还用她偶像的大作来!这群唐代文物好“卑鄙”啊!
这妥妥就是一场诈骗啊!有没有人能为她发声啊!
她怎么就还没出息地就吃这套呢!
不过江言还是没有失去理智,她看着上阳台帖道:“我万一钱不够呢?”
这种情况下够也要说不够!
虽然等林馆长那边的各种奖状锦旗一到账她就妥妥再暴富一波了,买个国宝回家绰绰有余。
在这种事上她还是不抠的。
只是……总还是要捞一点好处吧?
一点也行啊,她不贪心。
上阳台帖笑道:“当然不能让江馆长白出力,我们愿意给江馆长提供几件失传文物的线索。”
江言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