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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容没有去直接问蒋照, 既然他没主动提起过,或许一开始就没打算开口说。
但如若两人有更深层次的关系,倒也说得通了。
简容录制的那期节目播了,两人一切收拾好, 便躺在床上一起看。
蒋照手持平板, 简容脑袋靠着他肩膀, 从反光的ipad屏幕上, 细细打量蒋照的五官。
其实她跟本不能从蒋照身上看出方行的影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和方行是相像的。
更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上与方行相像的还有一个人。
简容记不起他的相貌,他的声音, 他的身型,唯独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方行作为存在血缘联系的人, 多少是有些相似的,包括, 方家人具有标志性的微翘的眼梢。
简容心底像是有热水的沸腾, 不断冲击着心脏,让她惶恐不安,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发闷。
路人的眼睛是雪亮的,简容打算待会儿去看看网上有没有人觉得两人长得像,免得只是她的心理作用。
节目开场已过,简容和导师作为一组跟在严教授之后上场,两人都打扮得文质彬彬, 简容手里拿着支毛刷,作为标志性物件被她举在脸庞。
她嘴角噙着笑, 自然不生硬,虽然从头到脚都淡雅素净,却难以掩盖姿色,反而天然去雕饰。
仅仅出场这一个镜头,就被弹幕讨论了十几分钟,直到进入下一个part了,观众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接下来几十分钟里,cue到简容的机会只有一次,就是她配合导师对文物进行介绍,但出奇但是,她的镜头几乎和那位小明星不相上下。
简容被吓了一跳,她记得当时没有什么摄像机对着她来着,所以不断走神,好在她大多时候只是低眸看着桌子,屏幕外的人只会以为她在思考。
弹幕里不断涌现出“姐姐好美”“我靠!冷脸我好爱”这种话,看得简容脸红。
蒋照看完那些弹幕,没有吃醋,反而跟着一起夸了起来,“你值得镜头的偏爱。”
他不说还好,一说简容反而警觉起来,问他:“你是不是给节目组打招呼了?”
今润投资甚广,必然也涉及娱乐圈。
蒋照其实清楚其中缘由,但不想让简容以为给她镜头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和话题度。
“不是,是节目组有眼光。”蒋照道。
“真的吗?”简容有些怀疑。
但她眼下没更多的心思来思考这些,将节目看完,她以敷面膜的名义躲进卫生间里,在网上搜蒋照和方行。
然而她一打开社交app,便在热搜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简容心中一咯噔。
她能猜到,定是那位小明星的粉丝不满,认为她分走了他们姐姐的镜头,在弹幕里她就看到了不少抱怨。
然而当她点进去,确实铺天盖地自己的照片和动态视频,底下评论都是夸的。
-真的好漂亮好有气质……
-而且还这么言之有物,马上觉得蒋总要配不上了怎么办。
-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是来加入了。
简容的热度空前提高,并且关注她的人都是奔着她本人来的,并非那些绯闻和蒋照妻子的身份。
她的心情其实和节目组一样激动,却也清醒地意识到这些东西更多的会给她带来负担,因而当节目组让她开个公开的社交账号的时候,她拒绝了。
她并需要这些,她可以活在别人的讨论里,却不能直面讨论,就像简容现在其实没有去直接质问蒋照的勇气。
给自己敷上面膜后,她回到卧室里。
明天的行程安排是先去教堂看看,再去找蒋照所说的那家书店。
简容敷完面膜后,便将灯关了,躺在蒋照身边。
蒋照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冷不冷?”
“还挺热的。”简容转了下头,用额头抵着他的手臂,阖上了双眸。
蒋照用指尖刮着她的睫毛,感觉到她呼吸渐沉,便去揉她的眼周,帮她放松一下。
可能是累了她才会睡这么早,但蒋照还不困,他拿起手机,调低屏幕亮度,点开简容的朋友圈,却发现她最新发的那条已经被删除。
这是他第一次在简容朋友圈露面,他实在想不出简容有什么删除的理由。
可既然简容不发,他发就好了。
于是原本光洁的“我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两人的合照。
许孝言看到后,便过来骚扰他,问他连条的狗能去,他为什么不能去。
蒋照回他,狗是家里的狗,但他不是。
许孝言在意识到蒋照的生活被简容全面侵占后,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你不是忘不了你那个初恋吗?你现在和简容蜜里调油,是对不起初恋还是对不起简容?
【雪山】:不重要。
是不重要,只要是简容就好。
【许孝言】: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这样说话很烦人?
蒋照和简容最大的共同点在于,明白自身所有的缺陷,可并不是所有的缺陷都能说改掉就能改掉,比如说话藏一半。
蒋照清楚地知道,因为他不敢面对现实,他的傲骨在自卑中生长,底色难以改变。
他没有再回复许孝言,而是放下手机,侧身看着简容。
可以看见简容睡得安稳,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以前他老听简容抱怨,宁骏大半夜回来的时候,折腾个不停,房间的门锁坏了,简容害怕到不敢睡。
现在不会再有宁骏打搅,蒋照也会成为她最牢固的锁。
-
蒋照起得早,醒来后便在客厅里看书,简容是不愿醒,迷糊中看了眼时间,却又不得不爬起来,她收拾好自己,出现在蒋照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全副武装,连包都背好了。
蒋照顺手拿过扔在沙发上的围巾,但看见简容头发还没扎,便将围巾搭在手臂上,先替简容扎个头发。
橡皮筋在简容的手腕上,蒋照将皮筋抽出来的时候,掌心抚过她的手背,两人手指交缠一瞬,简容烫着一样收了手,蒋照的手也覆上她柔软的发丝。
“怎么忘记梳头发。”蒋照怕弄疼她,动作格外轻柔,双眸低垂着,看有没有发丝漏出来。
简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微微侧首,“我自己来吧。”
蒋照松了手,让她自己来,等简容很快扎好后,他才将围巾戴在简容脖子上。
简容一直都没什么精神,逛教堂的时候也是,碰到她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嘀咕两声,但蒋照也没听清。
两人很快从教堂出来,和助理联系,将Eric送来。
这家酒店不能带宠物Eric,所以这两天Eric都是请别人帮忙养着,白天助理才会送回来。
去完蒋照丢东西的那家书店后,便要换家宠物友好型酒店,可以把Eric捎上。
两人去吃了点东西,便回到车内。
蒋照坐在副驾驶上认路,简容倦倦地靠着座垫,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睁眼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叫我?”她揉了揉眼睛。
蒋照当她是昨夜没睡好,“你继续休息会儿,不着急。”
简容摇摇头,“不用了。”
她更多的是恐惧之后要发生的所有,所以通过睡觉来麻痹自己。
拿上包打开车门,蒋照伸来手臂,扶着她下车。
“我没事。”简容摆摆手,她是睡晕了,但是冷风一吹便清醒过来。
对于她若有若无的抗拒,蒋照拉了下衣服的领口,让下巴藏在领子里,他还是用手虚拢着简容,担心她摔着。
简容看向他:“有眉目了吗?”
她只能看到蒋照的那双眼,莫名一悸。
本是无情,看向她是却染上浓情。
简容撇开了脸,眼底情绪复杂。
“看到那面旗子了吗?往那边走应该没错。”
简容闻声抬头,估算距离,应该就一百多米。
“走吧。”蒋照拍了拍她的肩后,便将手臂垂下。
简容朝他看去,主动握上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藏在了袖子底下。
三分钟后,他们到了。
这家书店面朝片松树林,设计得也颇富童话色彩,置身其中,全身心都会逐渐放松下来。
蒋照牵着简容的手进去,
店里播着慢音乐,只有个老人戴着眼镜在看书,看情况也没有店员。
蒋照走到柜台,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与老人交流,无奈老人英语并不是很好,两人最后变成打手语。
简容被书架上的书吸走了目光,她边流连于书边,边关注着蒋照那边。
书架上的书杂七杂八,甚至有基本是全中文的二手书,看起来是有人捐赠的。
简容翻了翻,看了几页后,又抬起头,看见蒋照来到一面墙前。
她将书插回书架,寻着蒋照的目光望去。
“我先一个人找找,你随意看看吧。”蒋照察觉到她到了自己身边,转头温和道,用笑容来安抚简容。
整面墙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东西,蒋照要找到的确不容易,简容多问了一嘴是个什么,蒋照说是个手链。
简容往琳琅满目的墙上看去,没有看到明显的手链,便一声不吭地离开,继续去看书。
她低眸翻动一页页书面,目光却没落在纸上,而是飘离在空中。
能想到,蒋照一个平常基本不带饰品的人,珍贵的不是一个手链,而是送他手链的人。
什么人,能惦记这么多年。
简容放心不下,将手中的书放回架子上,打算探头看一眼他。
然而就在她将书放回原位的时候,视线挪到了旁出的一个本子上,本子的封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
方煦。
简容指尖几乎要陷进木书架里,她全身都在发软,感觉呼吸都困难。
眼前是一片眩晕,周遭的一切都在往下坠,甚至要将她拽下去。
将那个本子从书架上拿下来时,简容从指尖到手腕都在发抖。
她一页一页地翻,一页一页地寻求证据。
而一切的证据都在这个本子里。
这是个手账本,记录的是这趟旅程,从地中海到北欧,历时两个月。
上面的字迹,简容一眼便认了出来。
方方正正的,像他。
可以她对方煦的了解,以他当年的经济实力,根本不可能支撑起这么昂贵的旅行。
简容一直在一个固定条件下假设,因而即便有所怀疑,也会马上否认,可现在这个固定条件已经推翻。
她艰难地朝蒋照看去,见他背影宽挺,颈间还有她买的围巾,简容一瞬恍惚,再次抬眼时,蒋照已经转过身来,目光正好与她撞上。
“找到了。”他嗓音低沉,简容清醒过来。
将本子插回去,简容提着虚浮的腿来到蒋照身边,“那就走吧。”
“嗯。”简容应了一声。
她死死地抓着蒋照的袖子,问他:“可以给我看看那个手链吗?”
蒋照摊开手心,简容低头望去。
孤零零的两根绳子躺在手里,如果不是已经将某些东西联系在了一起,简容根本认不出来。
谁会记得,自己十几年前送出去的东西长什么样。
蒋照给她看过后,将绳子塞进大衣口袋,拆下来的一片金属羽毛在口袋里再次被压了压。
简容看不到他另一侧的动作,只是抓着他手臂的手用力了些。
蒋照有些吃痛,却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打算在镇上用晚餐,简容一直魂不守舍,蒋照将菜点完后,轻轻掐了下她的脸颊,“在发什么呆?”
简容侧过脸,整个人往后躲了躲,又发觉这个动作太过刻意,便直接起身,“我好像有东西落在那家书店了。”
蒋照跟着离开椅子,“我陪你去找。”
“不用了。”简容立即反驳,“我一个人去,很快就回来。”
“这边没有你想象的安全,我和你一起。”
“这边很安全。”
简容看着他,将他所有的慌张都看在眼底,所以蒋照自己也清楚,他有本手帐送给了店家,又担心被简容看见。
或许已经不用特意跑一趟确认,简容犹豫后,便坐下来。
蒋照目光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眼瞧着她反复无常,坐着看向窗外,神情凝重,声音低闷,“算了,只是个我在路边买的工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