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说, 何峰没再继续追问。
说到底，这是别人家的感情/事，他是给人家当经纪人的, 又不是当爸爸, 管那么多做什么。
秦秋意离开没多久，陈远鸿就来了。看到儿子变成这样, 他心里就算是有再多的生气和疑惑，也全都变成了无奈：“我问了医生，他们说你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是有希望恢复的，所以我给你找了一位新的主治医生, 他是专攻脑科的专家，前不久才从国外回来，让他给你看看。”
陈远鸿说完侧身望向门口。
顺着他的目光，陈起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许是这两天见的医生多了，陈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位是林医生, 以后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他说。”
陈远鸿还有事, 交代完陈起就匆匆离开病房。
林笙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慢慢地踱进病房。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来之前就知道他要接手的病人是陈起。
站在病床旁，林笙似笑非笑：“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陈起看了他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是你。”
林笙点头：“是我。”顿了顿，淡淡地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起初陈远鸿找到他的时候, 林笙是很诧异的。失忆这个病，虽然在医学上是确实存在的, 但在生活中发生的概率极低。
失忆是由脑部创伤导致的，可脑部创伤并非一定会引起失忆，更别说是选择性失忆了。
即便他是脑科专家，接触到的病例也不多。
根据陈远鸿的描述，陈起的记忆停留在半年前。那个时候，秦秋意还没和他分手。林笙甚至听说，他们婚礼的日子，也是那段时间才确切定下来的。
想到这里，林笙眯了眯眼睛，看陈起的目光多了丝探究。
“我需要惊讶什么？”陈起靠着枕头，“当初你既然有本事跟我争第一，离开的这几年自然不是白混的。所以你去学了医，当了我的主治医生，有那么奇怪吗？”
两个人明显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林笙提醒他：“你忘了吗？我们前两天才见过。”
陈起一脸淡然，似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是吗？”
林笙没回答。
过了几秒，陈起笑了下：“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原来你早就回来了，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争的了。”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别人也没什么可争的东西。而林笙知道，骄傲如陈起，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是在说，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他争不过的。
林笙也笑：“别那么自信，你不是已经和秦一一分手了，我现在机会还挺大的不是？”
听了他的话，陈起的嘴角慢慢捋平，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你做梦。”
“那就试试。”林笙看了眼他床头病历信息，“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明天上午我再来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
是，他就是故意刺激陈起。
不管是站在医生还是对手的角度，林笙都不太相信陈起是真的失忆了。
或许是真的，但是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也许短时间内他不能发觉什么，可只要时间久了，哪怕他演技再精湛，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不露出破绽。
只要一有蛛丝马迹，他就会把他揪出来。
尽管心里清楚就算没有陈起，他和秦秋意也不太有可能会在一起，但是能给陈起添堵，林笙也很期待啊。
-
回家后，秦秋意洗完澡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陈起失忆了？怎么可能。秦秋意是不信的，可细想陈起的表现，似乎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就好像他真的是丢失了这半年的记忆。
秦秋意觉得有点儿烦，直到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瞥了一眼，是林笙的电话。
都已经这么晚了，林笙找她做什么？
想是这么想，秦秋意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接通就他的电话。
她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林笙。
“睡了吗？”
林笙很少这么晚打来，秦秋意诚实地说：“还没睡着。”
林笙：“失眠了？”
“不是。”秦秋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我今天遇到了点事情。”
林笙那边轻笑了声：“是关于陈起。”
他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秦秋意惊讶：“你怎么知道？”
“陈起在片场受伤，新闻和热搜都闹得沸沸扬扬，我想不知道也难。”林笙轻松道，“而且，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了，秦秋意好奇地问：“我不知道什么？”
她这么问，林笙也就不卖关子了：“今天陈起的父亲找到我，跟我说陈起失忆了，让我当他的主治医生。”
秦秋意一愣，下意识地问：“你答应了？”
林笙嗯了声：“你也知道陈起失忆了？”
“嗯。”秦秋意低声道，“我刚从医院回来……林笙，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陈起失忆的可能性大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林笙才开口：“你想听什么答案呢？”
“……”
秦秋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默着没说话。
“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失忆是确实有可能的，而且诱因也是不确定的。像陈起这样的情况，是有可能会导致失忆的。不过……”
林笙顿了顿，继续说，“陈起这失忆的时间，确实有些蹊跷，但你要我给你肯定的答案，我也给不了。”
他不想骗秦秋意，说实话，他刚才在和陈起的交流中，确实没有发现陈起到底是不是在撒谎。尽管这个时候如果告诉秦秋意，陈起多半是装的，他们的关系可能会变得更差，而他说不定也会有和秦秋意更进一步的机会，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秦秋意沉默片刻，才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想来林笙打电话找她也是为了这件事情，秦秋意和他说完，又没别的想说的，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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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秋意照常去了剧组拍戏。
一整天她都忙得没时间看手机，直到下午休息，看了一眼手机，有好几个显示着高歌名字的未接来电。
秦秋意叹了口气。
何必呢，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现在都不想见到他。
因为她一直不接电话，之后两天，陈起倒是很少再拿别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从林笙的口中得知，陈起一直都很配合他的治疗，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吧，但总归没有排斥。
所以一时半会儿，林笙也不能确定他到底装没装。
当然这些秦秋意知道了，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她把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投入到拍摄中了，整个商场的戏份拍得还算顺利，也是在租期到期前将这边的戏份全部拍完。
剩下的大多都是普通的日常戏，许多地方都是不需要租的，余飞很早之前就和相关部门备过案，倒是也不需要赶进度，不过按照秦秋意的意思，最好是在七月底之前能拍摄完毕。
毕竟这只是一部网剧，资金有限，如果前期拍摄耗费了太多的资金，到后期就不利于宣传了。
秦秋意赶进度的这段时间，陈起没再找她，倒是让她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中去。不过偶尔，也会从孟忻的那里听到陈起的消息，比如他什么时候出的院，再比如他因为要养伤，所以暂时停掉了许多的工作。
这些林笙自然不会告诉她。
秦秋意从来不去想孟忻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这些都不重要。最近的生活让她觉得很充实，她发现她是真的喜欢导演这份职业，她很想把这部戏拍好。
日常戏比专业戏拍起来要快得多，临近七月底，整部戏也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
秦秋意脑子里的弦倒是丝毫没有放松，以至于早上醒来收到俞雅晴的红包，懵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的生日，只比陈起晚两天。
因为他们两个人生日相近，所以在这之前的很多年，他们都会一起过生日。秦秋意从来没有忘记过陈起的生日，每年也总会费尽心思地给他准备礼物，这是第一次，等她的生日到了，她才蓦地记起陈起的生日早就过了。
或许是这阵子实在是太忙，也或许是她根本不愿意记起，不管怎么说，陈起的生日已经过了。
秦秋意叹了口气，给俞雅晴回了一个很可爱的谢谢表情，就起床进了卫生间。
今天的拍摄进行地无比顺利，原本预计到晚上八点才会结束的工作，不到下午六点就全部拍完了。就在秦秋意犹豫要不要再继续往下拍的时候，苏念伊来了：“我说一一，你怎么还在这儿？”
秦秋意一脸莫名地看她：“我应该在哪里？”
苏念伊：“我下午给你发的微信你没收到？”
秦秋意摇了摇头，她一个下午都没来得及看手机。
她工作的时候很投入，这一点苏念伊也是知道的。苏念伊走过去拉她：“我听孟忻说今天要拍的都已经拍完了，那就别拍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在馨云酒店订了包厢，余飞哥他们都去，林医生那边我也通知了，他答应了要来的。走吧，我们给你过生日去。”
秦秋意“啊”了声：“可是……”
“别可是了。”苏念伊笑了笑，“走啦。”
秦秋意没办法，只好跟着她走了。
导演一走，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可以提早收工了，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很高兴。余飞没跟她们一起走，在现场盯了一会儿，又交代了场务几句，才带着孟忻一起去了。
这段时间下来，孟忻和他们的关系都还不错，知道要给秦秋意过生日，孟忻一早就缠上了苏念伊，说要给秦秋意一个惊喜。
他们一大帮子人到的时候，林笙已经在了。
推开包厢的门，门口最碍眼的地方放着一大捧粉红色的玫瑰花，巨大的一捧，数不清有几朵，总之苏念伊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大的一捧花。
她惊叹着哇了声，看了看那捧花，又看向林笙：“林医生，原来你这么有钱！”
这里就算没有九百九十九朵，估计几百朵也是有的。
林笙玩味地笑了声，不置可否。
他慢条斯理地从粉色的花瓣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一一，生日快乐。”